第105章

　　如果不是今天進京就已經是下午了，顏羲和一定會現在就回顏府去看望夫人的！

　　「老夫人非要去顏府，誰也攔不住，後來實在無法，奴婢怕出什麼事情，便跟著一起去了。老夫人見到夫人後便開門見山的說顧小姐看上了姓安的學子，讓老爺出面保媒，將顧小姐嫁給安學子。」

　　紫蘇說到這裡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哪有正經人家會到處去喊自己家的小姐看上了哪個男人，這樣的話傳出去，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可言？這個小姐以後還怎麼做人？她不知道老夫人其實是有病，還以為她是武將家的夫人，原本就是這麼粗魯無禮呢！

　　顏羲和搖了搖頭，老夫人雖然有時候挺愁人，但是大面上卻還是過得去的，只是她現在得了這麼個病，卻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鬧了！

　　「母親是怎麼說的？」

　　「夫人被她嚇了一跳，但是怕一下拒絕她，她會想不開，到時候鬧到外面去兩家都難看，便想著先問問情況再做打算。可誰知道一問才發現，老夫人除了知道那個學子姓安，是老爺以前國子監的門生，父親是從六品的官員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就跑來要把女兒嫁給人家！」

　　「夫人無法只好答應替她去打聽，總要先知道人到底是誰，才能想下一步啊！好說歹說承諾以後有了消息一定馬上告訴她，這才把老夫人打發走了。可是總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而且以顧小姐的性子恐怕等不了太久，別鬧出什麼事情來才好！幸好小姐回來了！」

　　顏羲和點了點頭，確實是幸好自己先回來了，紫蘇的身份畢竟只是個奴僕，根本管不了這一老一小兩個奇葩。

　　顏羲和又看向顏瑞，「將軍府下屬的各項產業和莊子可還好？」

　　「回小姐的話，都正常，沒有什麼事情，就是顧小姐經常從賬上支銀子，現在總共大概已經支了有兩千兩左右了。」

　　顏羲和聽完顏瑞的話後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哪哪都有顧凌霜，她就不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嗎！

　　「外賬房有自己的賬簿和管事，一向與內宅分開，她每個月都有月曆銀子，就算錢不夠花了，也要不到外賬房去！為何要讓她從賬上支銀子！你是怎麼管事的！」顏羲和說到後來，語氣已經是十分嚴厲。

　　顏瑞面露無奈之色，「最初小人也是這樣說的，不肯讓顧小姐從外賬房支銀子，可是顧小姐…她帶人在外賬房大鬧了一場，弄得實在是不像話，後來顧小姐不知道是受了什麼人的指點也不來支銀子了，只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拿著顧小姐寫的欠條來外賬房，說如果小人不還錢就要將顧小姐告上衙門！小人想著將軍府哪裡丟得起這個人啊！沒有辦法只好替顧小姐還了錢，沒有想到顧小姐卻越來越過分了…」

　　顏瑞邊說邊偷眼去看顏羲和，這對母女實在是太荒唐了，自己兩人只是兩個奴僕，怎麼能管得了！

　　顏羲和聽完他的話後面色陰沉，「顧凌霜現在沒在府中吧！」

　　「是，顧小姐今天一早就坐車出去了。」紫蘇回答。

　　「行了你們下去吧！」顏羲和疲憊的揮了揮手。

　　兩人行禮後退了下去。

　　顏羲和一路奔波本想早點休息，可是想著還要等顧凌霜便強打精神，簡單的吃了兩口飯後就坐在椅子上捧了杯濃茶邊喝邊等。

　　直到天色已經有些濛濛黑了，下人才進來稟報，顧凌霜回府了。

　　顏羲和捧著茶杯慢慢喝著茶，腦中想著一會兒該怎麼應對，這個顧凌霜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誰家好人家的未出閣女子成天往外跑，還要在外面待到這麼晚才回來！

　　可惜顏羲和還是低估了顧凌霜的沒規矩，顏羲和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顧凌霜前來，按理說大嫂從燕京回來了，作為小姑子怎麼也應該過來請個安，問候一下，這是基本的禮節。

　　顏羲和吩咐站在一旁的墨菊，「派人去看看顧小姐在做什麼？」

　　就算她回來後要梳洗一番再過來，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吧！

　　一會兒的功夫後，下人回來稟報說顧凌霜已經睡下了。

　　顏羲和聽完下人的稟報後，面無表情，墨菊揮手讓下人下去後，有些害怕的喚：「小姐…」

　　顏羲和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嚇人，不說不動就那樣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突然顏羲和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轉身向裡屋走去。

　　好，很好！你如果跟我守著禮數，我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你呢！你還以為我是以前沒有去燕京城之前的那個顏羲和嗎！如今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果栽在你這個黃毛小丫頭身上，我可真是別活了！

　　顏羲和在墨菊戰戰兢兢的服侍下洗漱完便上了床，一宿好眠。

　　第二天一早顏羲和吃過早飯後便將嚴濟和曲直一直叫了來。

　　「從今天開始將軍府不許人隨便出入，嚴校尉你帶著人將將軍府的幾個門都封鎖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許出入！」

　　「是！」嚴濟答應。

　　顏羲和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就知道他並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又說到：「任何人中包括老夫人和顧小姐。」

　　「什麼！」果然聽見顏羲和補充的話後，嚴濟表情驚訝，反應很是強烈。

　　「這個…夫人，老夫人和顧小姐怎麼說也是主子，屬下恐怕不好硬攔。」嚴濟面色為難的說。

　　「嚴校尉，你的主子是我！」顏羲和語氣嚴厲的說。「有什麼事情都算我的，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另派人做。」

　　嚴濟看著顏羲和堅定的態度，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到：「是！」

　　顏羲和又看向曲直，「顧凌霜我就交給你了，她一定不會老實在府中待著，如果她要硬闖或用其他方法，你打暈也好，怎樣也罷，手段不論，如果讓她跑了出去，我唯你是問！」

　　「是！」曲直答應的就痛快多了，誰管她顧凌霜是誰，自己只要能待在顏羲和的身邊，做好皇上交代的任務就好。

　　顏羲和交代完後，讓兩人退了下去，隨後讓人準備東西，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顏府了。

　　帶了滿滿一大車的燕京特產，顏羲和坐著馬車來到了顏府門前。昔日雖說不上門庭若市的顏府門口，現今已經蕭索異常，不知道是心境的原因還是真的疏於打理，顏府的大門上彷彿已經有些斑駁，紅色的油漆暗淡無光。

　　顏羲和命人上前去叩門，不一時的功夫大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裡邊的人猶疑的看向外面。等確認了等在門外的是顏府大小姐的時候，僕人快速的打開了府門，讓人飛跑進去報信，一時間顏府終於是有些人氣了。

　　顏羲和快步向正屋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夫人倚在門邊上，遠遠的就向她招著手。顏羲和趕忙快走幾步，堪堪到了近前，顏羲和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夫人才剛剛四十不到的年紀，便已經兩鬢斑白，她整個身體都靠在門框上，勉力支撐著自己，竟是虛弱的已經不能自己長時間的站立了！

　　顏羲和本以為自己不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畢竟夫人並不是她的親生母親，而為了怕自己真實身份被人戳穿，顏羲和的心中總是下意識的與最瞭解原身的夫人保持著距離，可是現今當她看到夫人憔悴蒼老的模樣時，卻心如刀絞。

　　顏羲和快走幾步上前，扶住了夫人，「母親！這才短短一年時間不到，母親為何會這般模樣？可是得了什麼病？大夫怎麼說？」

　　夫人溫柔的笑著，用帕子輕輕地將顏羲和臉上的淚水擦去，「你看你哭什麼，咱們母女相見是高興的事情，應該笑才對。」

　　顏羲和面露憂色，看到夫人這個樣子，她怎麼笑得起來！

　　她走到夫人身邊，扶著夫人向屋裡走去，這時顏羲和才注意到，夫人的另一側有一個眉眼漂亮，模樣溫婉的少婦也在攙著夫人。

　　顏羲和的心向下沉去，等把夫人扶到了椅子上，夫人連喘了好一陣子氣才平靜下來。

　　「看你的氣色這麼好，我就放心了！」夫人欣慰的看著顏羲和說到。

　　顏羲和白瓷般的小臉上光澤亮滑，微微透著一抹健康的紅潤，嘴唇水潤晶瑩，一看就是過得極好，被愛情滋潤的女人有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光彩。

　　「這位是？」顏羲和此時的注意力卻全放在了站在夫人身後的漂亮女人身上。

　　聽到顏羲和的問題，夫人的表情微微黯淡了下後回答：「她是婉姨娘，是從外面抬進來的良妾。」然後又回頭對婉姨娘道：「這是大小姐，來見禮吧！」

　　婉姨娘從夫人身後走出來，來到顏羲和的身前，低眉順眼的盈盈下拜，姿態優美，氣質從容。顏羲和站起身來，側了側身，還了半禮。古代從外邊抬進來的良妾同府裡的丫鬟通房什麼的地位可是大不相同，是有一定的權利的。

　　夫人看兩人行完了禮，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我們娘倆說會兒話。」

　　婉姨娘也不多話，福了福後退了下去。

　　「母親，為什麼？」顏羲和很是不解，多少痛苦的日子都已經熬過去了，為什麼現在又要給老爺納妾。

　　夫人苦笑了一下，神色哀怨的說：「我活到現今一大把年紀了，才知道人是不能跟命爭的！那個瑞王因為老爺之前不肯把望舒嫁給他，便在心中記了仇，這次把望舒救出來後，還派人四處散佈謠言，反咬一口說老爺因為沒有兒子便處心積慮的賣女兒，把兩個女兒一個嫁給武官，一個謀劃著送給瑞王為妾。老爺聽到後當時就吐了血！」

　　說到這裡夫人的眼角有淚水滑落，她嗚咽著情緒激動，「老爺這一生做的最錯的事情不是就娶了我麼！我不能給老爺生個兒子，現如今讓人這般的羞辱他！老爺一生氣便回了族裡想要過繼一個，可…」

　　夫人用帕子擦了一下臉上淚水，面露不屑道：「可誰知族裡的大堂嫂和四堂嫂竟然因為掙著要將自己的小兒子過繼過來，而打了起來，竟然還動了手！這樣人家的孩子就算過繼了來，到頭來還不是一頭白眼狼！」

　　「我也想通了，既然我不能生，總有人能生，我不能讓老爺因為我被人嘲笑、中傷！也不能讓老爺身後連個打幡、摔盆的人都沒有！所以我便派人物色了個落魄秀才家的女兒，直接抬了進來。」

　　「那父親他？」

　　「你中午會留在府中吃飯吧！我讓人給你準備你最愛吃的菜！許久沒有吃了，應該饞壞了吧！」

　　看到夫人這樣的表現，顏羲和的心涼了半截，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老爺必是也答應了的，人越老就會越想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夫人才會這般的憔悴嗎？

　　說是這麼說，可是哪個女人能不在意呢！如果有一天自己也不能生的話，顧念蒼會如何呢？也會抵不住世俗的壓力進而納妾麼？

　　想到這裡，顏羲和的心中一突，馬上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去想這些可怕的事情，反正還沒有到那一天，何必現在就庸人自擾呢！

　　夫人說了這會兒子話，已經是有些氣力不濟了，顏羲和扶著她進裡屋上了床，「母親先休息一會兒吧，等中午女兒再陪母親一起吃午飯！」

　　夫人雖然很想跟許久不見的女兒再說會兒話，可是身體卻確實是不行了，便也只好躺上了床漸漸的睡了過去。

　　顏羲和坐在床邊，看著夫人斑白的兩鬢和憔悴的容顏，悲從中來，想當初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夫人，那時候她還是一個美貌的少婦，自己甚至不敢相信她居然是自己的母親！可是現在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夫人竟然已經老到如此模樣！

　　人終究還是不能跟命爭嗎！

　　就在顏羲和恍恍惚惚的時候，似竹從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小姐，二小姐來了！在門外呢，您看…」

　　顏羲和詫異，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在門外讓人看了算怎麼回事？

　　似竹看出了顏羲和的詫異，輕聲解釋到：「之前二小姐來過府中，夫人和老爺都不肯見她，說與她斷絕關係，沒有她這個女兒，讓她開開心心的去做皇子側妃。可是今天二小姐說她要見的是小姐，所以下人就通報了進來，見不見的總要小姐自己拿主意才好。」

　　顏羲和沉吟了片刻，一邊向外走一邊輕聲說：「讓她進來吧，總避著不見也不是個事，讓人帶她去花園的涼亭吧！不要吵醒了母親！」

　　顏羲和帶著墨菊和衛妍向花園的涼亭中走去，荷花池中的荷花仍然開得繁茂，可惜此時的顏羲和卻只覺得它們是那樣的雜亂無章，讓人心煩。

　　她坐在涼亭中的石凳上，用一隻手托著下巴，心中想著事情。

　　瑞王竟然這般記仇，想來心胸不會寬闊，如果真的讓他登上大位，自己一家的生活恐怕堪憂，自己還是早做打算，明天就遞牌子進宮，想來那位現在應該比自己還著急吧！

　　顏望舒從外面進來，就看到顏羲和坐在涼亭中，用手托著下巴，衣袖滑落下來，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臂，整個人懶洋洋的，全身散發出一種幸福安逸的光彩，讓人見之便生嚮往之心。

　　打扮得華麗異常，妝容濃烈的有如中年貴婦般的顏望舒，臉上頓時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你憑什麼從小到大都過得這般的幸福！而我卻要百般掙扎，自行謀劃！

　　心中不忿的顏望舒慢慢地走到了顏羲和的身前，語氣涼薄，「姐姐見到瑞王側妃也不起來行禮嗎！這就是知書達理的顏府大小姐的做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