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時得到了結果的老夫人，緩緩的站起身來，在顧凌霜的攙扶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經過顏羲和的身邊時，她停住腳步，說到：「凌霜她…」

　　顏羲和接口到：「妹妹喜歡的兩匹布，早先媳婦就已經送給了妹妹，等這邊的事情了了，媳婦就會叫人來量尺寸裁衣服，必不會誤了過年的事情。」

　　老夫人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去。顏羲和能有容人之量，至少自己不必擔心凌霜以後的生活了。

　　顏羲和看著老夫人蒼老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老夫人並未虧待自己，自己這件事情做得終究是狠了些。

　　她想了想還是對著老夫人的背影解釋到：「將軍是朝中武官之首，多少人盯著咱們將軍府，斷不可行差踏錯，否則出了紕漏，必招禍患！媳婦如此行事，也全是為了將軍府著想，並無他意！」

　　老夫人聽到她的話，彷彿想起了什麼，身形再次委頓下來，更顯蒼老。一行熱淚從眼中落下，為何當初的自己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如果不是自己…

　　老夫人沒有轉身，只是聲音苦澀的說到：「將軍府以後就交給你了！」

　　千頭萬緒的事情等著顏羲和去做，她確實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照顧別人的情緒。讓圍觀的奴僕們都散開，各回各的崗位後，她開始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衛將軍，請你帶人將春草和那一十六人分別羈押，審訊出貴重財物的來源。」

　　「如煙，你跟著衛將軍，將查出來的財物進行甄別，屬於嫁妝的放回庫內，其它的登記造冊。」

　　「墨菊，你去老夫人那裡，把府裡僕役的花名冊、賬冊、庫房清單等一應東西都取回來。」

　　「樂荷，把庫房重新鎖好，等墨菊回來後幫著她把取回來的東西先初步整理一下。」

　　眾人都答應著領命去了。

　　顏羲和伸手在眉間揉了揉，如果這不是以後自己要長久居住的地方，她是真的不愛管這些事情，但是為了以後生活的更舒適，卻不能不管。

　　遠處弄晚帶著四個婆子走來，顏羲和看著弄晚面露滿意的神色。之前自己只是簡單的交代了一句，未嘗沒有考驗的意思。弄晚果然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將差事辦得這樣完美。

　　能夠充分理解領導意圖，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對領導的吩咐毫無疑問的執行，弄晚絕對是一個所有領導都夢寐以求的能力超群的得力下屬。然而這樣的下屬卻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如果領導沒有足夠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是得不到他們絕對的忠心的。

　　但是在古代有一個好處，就是沒有獵頭公司，下屬也無法隨意的跳槽，只要自己做得比她能見到的其他可以做主子的人好，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弄晚，之前你做得很好。」顏羲和對已經走到近前的弄晚說到。

　　「當不得小姐誇獎，都是奴婢應盡的本分。」弄晚並沒有因為顏羲和的誇獎而有所不同，仍然是平時冷靜淡定的模樣。

　　顏羲和更加滿意了。

　　「你去找衛軒，要來那一十六名僕役的名單，根據之前瞭解的情況，將他們負責的差事和人際關係都羅列出來，分析以後向我匯報。」

　　「是，小姐」弄晚答應著離去了。

　　前期的事情發展的還算順利，現在讓顏羲和擔心的是人手不足的問題。自己可以信任得用的人太少了，這許多關鍵位置的人手變動如何安排確實頭疼，看來要把顏瑞和紫蘇叫進來問問才行。

　　嫁進來這幾天一直事情不斷，陪房的人也確實應該見一見了，還有樂荷的事情也該辦了，陪嫁的店舖也要去瞧一瞧。

　　接下來的兩天，顏羲和完全忙碌起來。顧念蒼也不知在忙些什麼，每天早出晚歸，兩人連話都很少能夠說上。

　　不過讓顏羲和高興的是她從顏瑞那裡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顏豐的鋪子裡有可以用的人手。那十六個人經過弄晚的篩選後，與春草有著連帶親戚的有5人，關係特別好的有4人，這9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用了。

　　剩下的7人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行為，追回財物處以相應的懲罰後，調到其他不那麼重要的差事上也就是了，也只能以後一點點的換了。

　　然而像採買、廚房、門房、庫房的這些關鍵的位置上卻必須換上自己信得過的人才行，幸而有顏瑞和紫蘇的幫忙，一切都還在可以應付的範圍內。

　　春草的過錯已經查清了，她這些年替身體不好的老夫人管家，頭幾年還算盡心，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監管機制的弊病就漸漸顯露出來。沒有任何人的檢查和制約，春草越來越肆無忌憚。

　　將軍府的庫房裡有很多東西是顧念蒼從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每每回京述職時都要到樞密院和兵部等相關部門送禮，否則明年的軍餉和軍備就不會及時送到。

　　雖然送完禮，經過層層盤剝，到手的軍餉和軍備物資也只能拿到一半，但總比沒有要好，這是朝中官員都知道的潛規則，卻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因此東西入庫的時候都是沒有清單的，沒想到春草竟然這樣大膽，連這些東西都敢動。那麼隨意動用顏羲和的嫁妝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多年以來她一直這麼幹從未出過事，因此變得越來越大膽。

　　其實這麼多年來顧念蒼未必就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春草是老夫人眼前最得意的人，沒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卻不好處理於她，而且這件事情不易張揚，所以才懶得動她而已。

　　顏羲和不知道該說她是無知還是無畏，也是，不是有句話就叫無知者無畏嗎！

　　原本以為春草只是平時跋扈了些，偷拿了庫房裡的一些東西而已。顏羲和問了一下，也就是杖二十後發賣出去罷了，可是如今她竟然牽扯到了顧念蒼私藏戰利品的事情裡，卻不好辦了。

　　私藏戰利品的事情其實朝中大臣都是知曉的，大家都是既得利益的獲得者，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但是這件事情卻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否則皇上是無法不處理的。

　　春草在將軍府多年，以前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會出去胡亂說話，但是現在情形卻不同了，如果杖二十後發賣出去，她必然會對將軍府心懷怨恨，如果被敵對勢力弄去告發將軍府，可信度不言而喻，將會給將軍府帶來巨大的麻煩。

　　到底要如何處理春草呢？顏羲和陷入了沉思。

　　這時如煙從外面走進來，稟報到：「小姐，衛將軍讓我請示小姐，春草的行刑可以由他代勞。」

　　沉思中的顏羲和聽到了如煙的話，整個身體猛然一顫，雙手緊緊的握住自己椅子的扶手，兩隻手用力得指尖都已經微微泛白。

　　如煙看到小姐的反應，非常奇怪，衛將軍替咱們行刑不是很好嗎！咱們即不用手上沾血，更不用得罪人，為何小姐的反應這般奇怪。

　　顏羲和靜靜坐在那裡久久不語，臉色卻一點點慘白下去，良久後，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用虛弱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到：「轉告衛將軍，燈滅亦有罩！」

　　如煙等了許久，卻等來了顏羲和這樣奇怪的一句話，本想再問一句，可是看見顏羲和難看的臉色，也就沒敢再說什麼，轉身去找衛軒了。

　　屋子裡的墨菊隱隱約約中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

　　旁邊的弄晚走到顏羲和的身邊，輕聲的說：「小姐，奴婢給你擰塊熱帕子，擦擦臉吧！」

　　顏羲和聽到弄晚的話，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向她。弄晚沒有躲避顏羲和的目光，而是與她對視著，輕輕的點了點頭。

　　顏羲和彷彿找到了救星般，伸手緊緊的攥住了弄晚的手，求助般的看向她。弄晚的眼神裡全是肯定與鼓勵，顏羲和突然覺得心中好過了不少，慢慢的鬆開了她的手。

　　弄晚吩咐人打來了熱水，擰好了帕子，遞給了顏羲和。

　　顏羲和接過熱騰騰的帕子，把它蓋在了臉上，情緒一點點穩定下來。

　　現代人在涉及到人命的時候還真是脆弱呢！畢竟在現代時遇到事情，誰也不會想到要把人殺了去解決問題！十幾、二十幾年的法制教育可不是白受的。然而在古代，權貴人家殺幾個奴僕簡直太正常不過了。這就是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的思想。

　　明明是自己下的決定，卻去尋求別人的肯定，難道別人反對，自己就會改變主意嗎？

　　不！不會的！

　　衛軒來說代替自己行刑，不過是來打探自己的意思罷了！

　　顏羲和苦笑了一下，這殘酷的古代，果然能讓人心冷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