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夫人早盼著他們趕緊走，好仔細問問女兒，嫁過去以後日子過得怎麼樣。她拉著顏羲和的手，噓寒問暖，大事小情恨不得全部都知道個一清二楚才好。

　　顏羲和哭笑不得，只好所有的問題都回答好、好、好，一切都好，最後連顏羲和自己聽著都覺得假，可是夫人每聽她說一次好，笑容就深一層。

　　顏羲和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撲在夫人的懷裡，眼淚止不住的往外跑。夫人拍著懷中的女兒，眼淚更是不要錢般傾瀉下來。自己家如珍似寶的女兒，嫁到別人家裡去，再好也比不上在自己家裡呀！況且嫁得還是將軍府那樣的情況！

　　兩人哭了一會，漸漸平復了心情。丫鬟打來水，兩人重新梳洗後，顏羲和才想起沒有看到望舒，便好奇的問：「怎麼沒看見望舒？」

　　「她一直病著，身體不好，今天這樣的場合就不必她出來了。」夫人輕描淡寫的說。

　　顏羲和看了看夫人，沒有說什麼。一想到望舒那樣的性格，也確實讓人挺頭疼的，萬一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得罪了顧念蒼，最後倒霉的還不是自己！想來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乾脆就不讓她出來了，大家都方便。

　　夫人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拉著顏羲和坐在旁邊椅子上，對她說：「之前剛被皇上賜婚的時候，家裡一片愁雲慘淡，諸事不順，我便去華香寺上香許了願。如今你也想通了，嫁進了鎮國將軍府，我看顧將軍對你也還不錯，總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過幾天你和我一起去華香寺上香還願吧！也讓菩薩保佑你和顧將軍琴瑟和鳴，白頭相守。」

　　「好啊！母親什麼時候去，事先派人來跟女兒說一聲。」顏羲和很爽快的答應了。

　　雖然她前世並不相信什麼怪力鬼神之說，但是現在自己的身上都已經發生了這麼奇怪的事情，從現代穿越到了古代，那些神佛的事情她也就不敢像前世那樣，不屑的說，一切根本就不存在，都是騙人的了。

　　況且去上香還願就能夠出門了，只要能夠出門，她都願意。上香什麼的，還沒體驗過呢！

　　顧念蒼跟著顏燁錚來到外書房，書房裡已經有七八個學子在喝茶聊天，看見老師帶著顧念蒼進來，頓時都停住了聲音。

　　顏燁錚給他們一一介紹，學子們有的偷偷打量顧念蒼。雖說文武有別，而且朝廷又一向重文輕武，但是眾多的學子們其實私下裡，對這個威名赫赫的少年將軍，還是非常欽佩和好奇的，如果他不是娶老師的女兒就好了。

　　這些顏燁錚親傳的弟子無論從心性上，還是風度上都盡得他的真傳，否則顏燁錚也不會帶他們來自己的書房與顧念蒼見面。

　　一個學子看氣氛有些尷尬，便想挑起話題，向顧念蒼問到：「顧將軍最近都讀些什麼書？」

　　聽了他的話，顏燁錚只想扶額，他瞪了那個學生一眼，是讓你來文武融合的，不是讓你來尋釁挑事的！

　　那個被瞪了的學子自己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這些學子與人說話一向是以你最近都讀了什麼書為開頭的。

　　聽了他的話，顧念蒼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只是淡淡的回答：「《武經七書》、《八陣總述》」。

　　另一個學子為了彌補剛才那個學子的失誤，趕緊接話到：「那在《武經七書》中，顧將軍最喜歡讀哪一本？」

　　「某讀書從不為喜好。」顧念蒼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重新將茶杯放在了桌上。

　　學子們面面相覷，這個顧將軍什麼意思，這樣說話，談話如何還能進行得下去。

　　一旁的顏燁錚也看出來了，文人看不起武人，而真正有骨氣的武人，卻也不屑去理會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他深深的歎了口氣，任重而道遠啊！

　　在顧念蒼毫不留情的回答下，屋中一片沉寂，沒有人願意用熱臉去貼冷屁股。而顧念蒼卻彷彿完全不覺得這一片沉寂有什麼不好，猶自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突然旁邊一個一直冷眼旁觀的瘦高學子，站起來踱到顧念蒼面前，出聲說到：「上兵伐謀，其下用師。難怪顧將軍年少功高，長勝未敗！」

　　顧念蒼上下打量著這瘦弱的學子，沉聲說到：「手無縛雞之力，也敢妄談兵家之法！」

　　本來有人主動出來打破僵局，學子們還挺高興的，卻沒有想到顧念蒼居然一點情面也不留，說話這樣傷人。

　　學子們都對他怒目而視，顧念蒼身邊的一個身材略微魁梧點的學子，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想要與他理論，卻不小心猛的撞到了身邊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在大力的碰撞下摔了下來。

　　眼見著茶杯就要掉在地上摔個粉碎，旁邊的學子們都一下四散開來，怕被茶水和茶杯碎片濺到，只有顧念蒼仍然紋絲未動的坐在座位上。

　　只見他身體未動，僅是伸腳輕輕一挑，茶杯重又飛向空中，顧念蒼抬頭眼含微諷的看向眾學子，左手卻彷彿不經意間隨手一拂，茶杯便落在桌上，打了幾個轉後穩穩的立在桌上。

　　眾學子們都呆愣當場，也終於有些明白顧念蒼為什麼不願與他們談論兵法之事了。

　　剛剛說話的學子一直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此時方才輕聲回到：「身有驅鬼戾氣，也知保蒼生安平！」

　　話音已落，兩人都沒有其他的動作和言語，只是靜靜的對視，片刻後突然開懷大笑。也許人生得一知己不易，但有時候只是一句話便相交恨晚！

　　兩人笑畢，重新落座。瘦弱的書生又說到：「動則為奇，靜則為陣。陳則陣列，戰則不盡。顧將軍可曾想過將八卦演化之法融入軍陣中去？」

　　顧念蒼記得這個學子應該叫安大為，便回答到：「安兄，某確實想過，但是八卦演化之法太過複雜多變，如果融入軍陣則指揮繁瑣，士兵反應不及，反而不如簡單的陣法效果好，某也一直在為這個問題所困擾。」

　　聽到他們的對話，旁邊的一個學子插話到：「八卦演化之法確實繁瑣，但可截取一種或幾種演化之法融入不同的戰陣，恐有奇兵之效！」

　　「你說得倒是簡單，截取哪一種，又與哪一陣相融…」

　　學子們都被這個話題帶出了興趣，八卦演化之法一直為文人學子們學習和推崇，沒想到顧念蒼一屆武夫不僅懂得，還想著把它融入戰陣，賦予它全新的意義。學子們全部被帶動起了熱情，討論得熱火朝天。

　　顏燁錚站在旁邊，捋鬚而笑，看著這些朝廷未來的棟樑們，他彷彿看到了文武融合，齊心協力的美好場景。而顧念蒼的表現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第一次他是用父親的身份，而不是因為皇帝的囑托，對顧念蒼感到了些許的滿意。

　　在飯桌上學子們和顧念蒼仍然討論不休，越是討論就越是發現顧念蒼談吐不凡。俗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顧念蒼雖然書讀得沒有他們多，但是卻走過很多地方，知道很多從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學子們聽得如癡如醉，竟然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甚至在飯後還久久不願離去。

　　顏燁錚簡直哭笑不得，只得強行令他們回去，告訴他們來日方長，不必急在這一時一刻，學子們才戀戀不捨的告辭離開。

　　顏燁錚手裡捧著茶水，看著顧念蒼笑吟吟的問：「你覺得今天的學子們怎麼樣？」

　　「今天的學子們都很好，只是小婿有一事不明，還望岳父大人能為小婿解惑。」

　　「你說來聽聽。」顏燁錚喝了一口茶，和藹的說。他並不覺得顧念蒼能夠問出什麼自己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這些朝氣蓬勃，求知若渴的年輕學子是如何變成朝堂上那些清高自大，故步自封的腐朽士大夫的呢？」

　　噗～，顏燁錚嘴裡的茶水一下全噴了出來。這個壞小子竟然隱喻自己是清高自大、故步自封的腐朽士大夫！他一定是因為自己剛才沒有提前打招呼，就把他扔到學子堆裡而在故意報復！

　　顏燁錚怒目看向顧念蒼，顧念蒼一臉真誠的回望他，一副我是真的不明白，是你讓我問，我才問的的表情。

　　顏燁錚只好悻悻地揮揮手道：「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帶羲和回去吧！」

　　「是！」顧念蒼從書房出來，在丫鬟的帶領下進內院去接顏羲和了。他一邊走，一邊覺得心情好極了。從小妻子那學來的氣死人不償命的招數果真好用極了，以後再與那些文官打交道就用這種方法！還是文人肚子裡的道道多，沒想到娶個文官家的女兒居然還有這樣附帶的好處！

　　顧念蒼接到顏羲和，兩人一起告辭出了顏府。臨走的時候夫人還是戀戀不捨的拉著顏羲和的手，殷殷叮囑。可是時間太晚，也只能放他們離開。

　　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夫人問站在身邊的落梅：「如何？可問清楚了？」

　　「墨菊說將軍對小姐還算不錯，只是老夫人身體不適不太理家事，將軍府裡雞飛狗跳的沒一點規矩，小姐至今還沒有掌家，這千頭萬緒的，恐怕也不知道從哪裡入手才好。」落梅將從墨菊那裡打聽到的東西簡單匯報給夫人。

　　「女人總有這麼一遭，能否跨過去，就只有靠她自己了！」夫人用悲涼的聲音幽幽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