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顏羲和剛剛睡了個午覺起來，墨菊正在給她梳頭，弄晚從外面走進來稟報：「小姐，曲直來了。」

　　「自己來的？」顏羲和看著鏡中的弄晚問到。

　　「不是，還帶著一個女子。」弄晚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顏羲和微微的點了點頭。

　　「墨菊，你守在外面，不要讓人進來。」

　　已經收拾妥當的顏羲和站起身來，帶著兩人向廳堂走去。

　　「是，小姐！」墨菊雖然心中萬分疑惑，但她一向本分，路過曲直和他帶來的女子身邊時，並不隨意打量，而是答應著出去守在屋外。

　　等顏羲和坐定見過禮後，曲直開口說到：「夫人，屬下已經將人找來了，請夫人過目。」

　　「你抬起頭來。」顏羲和看著廳中低頭斂目，亭亭玉立的女子說到。

　　女子緩緩的抬起了頭。

　　顏羲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女子的眉眼與弄晚有五分相像，雖然沒有弄晚長得漂亮，但是氣質卻如出一轍，有一股從裡往外的冷漠，打眼一看與弄晚給人的感覺十分相像，如果不是對弄晚十分熟悉的人，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分辨。

　　但是兩人之間有一點區別，卻是連顏羲和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那就是這個女子比弄晚多了一絲風情，即使只是靜靜的立在那裡，身形間就帶著誘惑，給人一種欲拒還迎的感覺。

　　她畢竟是在青樓裡為生，即使心中再如何不願，這迎來送往的本領可以說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已經融入了她骨血裡的東西，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改變的。

　　在這一點上她有可能會露出破綻，但是她身上這種矛盾的特質卻十分的勾人，顏羲和覺得薛大人應該能夠喜歡。

　　顏羲和滿意的點點頭對曲直說：「你做的很好，想來這兩天也辛苦了，在府裡好好休息兩天吧！」

　　曲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顏羲和到底要做什麼，但是他現在確實也沒有精力再去好奇了，這兩天混跡在燕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青樓裡，見過無數各式各樣的姑娘，這些經歷實在不算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幸好還是找到了顏羲和要的人。

　　曲直答應著退了下去。

　　「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做什嬤嬤？」顏羲和問站在廳中的女子。

　　「奴家不知。」女子小聲回答。

　　「不知道要做什麼你就敢跟來？」

　　「無論做什麼總不會比在青樓裡迎來送往差。」

　　只是經過短暫的兩句話的交流，顏羲和就能看出這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她的心中越發的滿意起來。

　　「你說得不錯，我找你來其實是有一件好事要你去做。」顏羲和說完觀察著她，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喜色，還是安靜的立在那裡。

　　顏羲和接著說：「我是鎮國將軍的夫人，知府薛大人看中了我身邊的丫鬟弄晚，但是弄晚並不想去給薛大人做妾，所以我派人找來了與她相像的你，如果你願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弄晚！」

　　這件事情是無法隱瞞的，必須跟她交代清楚，否則以後她去了知府府就會輕易的露餡，這件事情與她是有好處的，相信她也不會願意薛大人知道真相，否則以她的身份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知府大人的侍妾，從此過上富貴安穩的生活。

　　聽了顏羲和的話，女子吃驚的看向她，又看了看站在顏羲和身後的弄晚，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的神情。

　　她不明白一個小小的丫鬟為什麼要拒絕這樣的好事，對於一個丫鬟來說能給知府大人做侍妾難道不是最好的出路，總比年紀到了被主子隨便配個下人要好太多了吧！有多少想爬上爺們的床還沒機會的丫鬟呢！

　　而更奇怪的是這個鎮國將軍夫人，為了一個丫鬟便這般大費周章，由著她的性子胡鬧，要找到與她頗有些相像的自己應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

　　如果有一天事情敗露了，她們是沒有什麼的，自己的下場可就難說了，但是現在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們的計劃，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是無法活著離開這裡的吧！

　　答應了有可能過上富貴安穩的生活，不答應卻只有死路一條，青樓中能好好活下來的女子有哪個是不夠聰明的！

　　「弄晚拜見夫人！」女子盈盈下拜。

　　「不是夫人，是小姐。」顏羲和嘴角含笑，輕聲的糾正到。然後扭頭向站在身後的弄晚說：「以後你就是夕照，弄晚是你的堂姐，你二人一起賣身顏府，同在我身邊伺候。」

　　「是，夕照明白！」弄晚答應著，她抬頭向廳中站立的女子看去，從此以後自己再不是弄晚，將同著夕照這個名字獲得新生！

　　「弄晚，這一段時間你就跟著夕照，學得有多像，你以後的生活就有多安全，你自己好自為之。」顏羲和並不用多說，她的贖身文書在自己手裡，自己並不擔心她背著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

　　「去將那幾個丫鬟都叫進來吧！這件事情對她們總要交代清楚。」顏羲和吩咐夕照。

　　夕照答應著出去了，一會兒的功夫墨菊、如煙、從意都跟著夕照一起走了進來。

　　等她們見過禮後，顏羲和開門見山的指著廳中站立的青樓女子說：「她是弄晚」，然後又指著弄晚說到：「她是夕照，她二人是堂姐妹，一起賣身到顏府，一直跟在我身邊。」

　　三人聽到顏羲和突然之間這樣說，都大吃一驚，紛紛向那個陌生女子看過去。女子卻毫不怕生，向看過來的三人行禮道：「弄晚見過各位姐姐！」

　　「你們要與弄晚好好相處，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去知府府伺候薛大人了。」顏羲和無視了她們的驚訝繼續說到。這件事情根本沒法隱瞞，無緣無故弄一個與弄晚相像的人來，還頂替了弄晚的名字，如果不直接將緣由說清楚，任她們胡亂猜測的話後患更大，莫不如直接解釋清楚，讓她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利於保守秘密。

　　聽到顏羲和的話，墨菊的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卻是沒有問什麼，嘴裡痛快的答應著：「是，小姐，我們知道了。」

　　從意一向老實木訥，驚訝過後也是沒有什麼反應，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有如煙滿臉的氣憤，不甘的看向夕照，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卻因為在顏羲和面前而強自壓抑著。

　　「墨菊你留下，其他的人都下去吧！夕照你與弄晚住在一處，這陣子不用來當差了，好好安頓好弄晚。」顏羲和意味深長的對夕照說。

　　「是，奴婢明白。」夕照當然明白顏羲和的意思，弄晚畢竟剛來將軍府，品性如何尚不得知，除了要教導她一些大戶人家的規矩外，還要小心觀察，看看她到底得不得用。

　　顏羲和點了點頭，幾人行禮後向外走去。

　　「這一陣子太忙了，也沒得空，二爺和四爺那裡情況如何？」將這件大事處理完後，顏羲和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總算有功夫過問一下兩人的生活起居。

　　府中只有自己一個女主人，在古代還講究長嫂如母，自己是有義務關心他們幾個兄弟的日常起居的，況且顏羲和的心中對顧家的這幾個兄弟還是挺有好感的。

　　「二爺每天都要上衙辦公，屋裡的兩個丫鬟服侍的也都算盡心，府裡份例的東西都能按時撥過去，二爺那裡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四爺那裡自從瑞雪過去後，性子倒是開朗了不少，每天同瑞雪在將軍府中瘋跑。」墨菊一一匯報著，說到四爺的事情後，墨菊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提醒顏羲和。

　　顏羲和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到：「墨菊，你有什麼話就說，咱們主僕到了燕京城都太忙了，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倒是有些生分了，你是母親給我的，總是與她們不同的，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做得不妥當，你提醒我原也是應該的。」

　　「不是小姐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只是四爺都已經8歲了，還沒有開蒙，小姐是不是應該給他找個先生。」墨菊猶豫的提醒到。

　　顏羲和聽到墨菊的話，一拍額頭，哎呀！自己真是粗心，居然一點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古代的孩子早慧，一般大戶人家的男孩4、5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正了八經的跟著先生學習了。

　　還好墨菊提醒了自己，否則顧雲讓自己養成了個文盲，自己哪還有臉去見顧念蒼啊！

　　「走，咱們去四爺那裡看看去。」顏羲和帶著墨菊向外走去。

　　兩人剛剛走出門口，就看見院子裡如煙拽著夕照的袖子大聲說著：「弄晚，你沒有聽到嗎？我在同你說話呢！你這個小賤蹄子，不愧是個狐狸精，才讓知府大人見了一面，就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巴巴的來要你。你這麼本事也將將軍迷倒啊！」

　　她見夕照只是站在那裡，並不同她爭辯，以為夕照是心虛不敢答話，便更加的得意起來，話也說得更加難聽了。

　　「為了爬上將軍的床，你連知府大人也看不上了嗎？小姐就是被你這幅冷冰冰的樣子騙到了，你心中的齷齪心思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呢！小姐居然為了你還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如果讓知府大人知道了咱們送去的是個假弄晚，會給咱們將軍府帶來多大的麻煩！你倒是如常以願了，我們得擔多大干係！」

　　夕照仍然是不說話，顯然並不想同她糾纏，可是如煙卻不依不饒的非要說個究竟。

　　如煙是背對著門口的，沒有看到顏羲和出來，但是夕照被她拽得斜著身子，卻是看到了顏羲和從屋子裡出來。

　　「小姐。」她對著顏羲和行禮到。

　　如煙看到她行禮忙回頭看去，看到顏羲和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驚慌的趕忙行禮。

　　她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被顏羲和聽到，連忙慌亂的解釋：「小姐，我只是和弄晚開玩笑的。」

　　「我說過她叫夕照。」顏羲和淡淡的說。

　　她居高臨下站在廳堂的門口，眼神冰冷的看向院中的眾人，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怒氣，然而被她看到的每個人的心底卻都泛起了一層冷意。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你卻還是這般的肆無忌憚。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這般的軟弱可欺嗎？」顏羲和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來聲音小得幾乎只是在自言自語，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

　　「來人！如煙目無主上，明知故犯，杖二十，以後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了。」顏羲和面上帶笑，說出的話卻是這般毫不留情。

　　「小姐…」如煙呆呆的站在那裡，她沒有想到顏羲和居然真的會為了自己幾句話，便這樣嚴厲的懲罰自己。直到院中的粗使婆子將她按在長凳上時，她才如夢初醒般大聲嚎哭起來。

　　顏羲和一臉漠然的站在那裡，就這樣看著粗重的棍棒一下下落在如煙的身上。

　　「給她找個大夫，好好調養，這段時間讓她在屋子裡養傷，暫時不必當差了。」

　　顏羲和吩咐完墨菊後轉身回了屋裡，她知道自己變了，有些什麼東西從她的心裡消失了，她再不是那個認為人生來就是平等的顏羲和了！可是她不後悔，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裡，想要守護住自己在乎的東西，就必須要有這樣的改變！

　　我再不是那個軟弱的、得過且過的顏羲和，我是要將自己和家人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顏羲和！所有擋在這條路上的人，無論他是誰，我都將親手將他清除，絕不手軟！

　　院中的眾人看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顏羲和，都在心中暗暗的提醒自己以後也一定要謹言慎行，小姐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姐了！

　　旁觀了這一切的新弄晚也在心中暗暗咋舌，這富貴人家的後院裡也未見得比青樓裡簡單到哪裡去，自認為有些手段的弄晚也收起了心中那一點優越感，靜下心來認真的學起了規矩，想在知府府的後院裡立足也許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容易。

　　墨菊命人將被打得已經昏迷的如煙抬回了屋，看著她淒慘的模樣，墨菊的心中也很有些不是滋味。如煙在昏迷中還時不時的呢喃著：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的話。墨菊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命人去請大夫了。

　　顏羲和沒有再理會丫鬟們這邊的事情，她命人去打聽了一下燕京的教學情況，才知道燕京城內居然一所學堂也沒有。金貴的讀書人是不會來這個邊關苦寒之地教書的，就連想請個先生到府裡來教書也是請不到。

　　那些個富貴人家或是朝廷命官來燕京上任的時候不是將孩子留在了京城等大城市，就是高價將之前在京城聘請的先生帶過來，像將軍府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卻是請不到先生的。

　　顏羲和無奈之下只好先自己親自教顧雲，雖然顏羲和的學問不怎麼樣，但是教一個小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反正顧雲將來也不會去考科舉。

　　顏羲和每天上午處理完家事後就會教顧雲認字，顧雲十分聰明而且好學，顏羲和教得很是輕鬆，兩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這天的午後，顏羲和正在教顧雲讀三字經，墨菊從外邊走進來稟報：「小姐，曲直要見小姐，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顏羲和愣了一下，曲直會有什麼急事找自己？

　　「讓他進來吧！」顏羲和吩咐完墨菊，又對著顧雲說：「四弟今天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大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顧雲敏感的問到。

　　看著他擔心的樣子，顏羲和用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四弟不用擔心，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大哥、大嫂在，再不濟還有二哥、三哥在，你還小，不用操這些心的。」

　　「就是再小，我也是顧家的男兒，大嫂怎麼能這麼說！」顧雲一本正經的說到。

　　看著面前這個小小的人兒，顏羲和的心中簡直軟成了一汪水，假以時日這一定會是另一個顧念蒼！

　　顏羲和收起了玩笑的心態，也一本正經的說：「是，是大嫂說錯了話，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大嫂一定會告訴你的！你說得對，你是顧家的男兒，家裡出了事情你理應去面對。」

　　顧雲沒有想到顏羲和居然會認可自己的話，沒有將自己的話當做小孩子的胡言亂語，還這麼鄭重的向自己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大嫂，你不用這樣的，我…我先回去了！」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顏羲和看著他又恢復了小孩子該有的模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時曲直面色焦急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顏羲和連禮都沒顧上行就上前說到：「夫人，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向你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