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目擊者-02
鄒清荷在圖書館沒有找到羅靜,卻看到了溫如山正坐在圖書館翻書,皺著眉頭一邊翻一邊記錄些什麼,書在他手上越翻越快。
鄒清荷自從那次從羅靜口裡聽到這個名字後,也注意過這個人只是一直沒有上前跟他說過話。鄒清荷對厭惡的人始終是不諒解的。
鄒清荷輕輕地走了過去,他先看到的是溫如山身邊的書,都是些有關法律方面的。
他的出現溫如山很快注意到了,先是皺起了眉一眼憎惡的樣子。鄒清荷給他打了一個手勢,溫如山還是跟著他出來。
一到外面便冷冷道:"有什麼事?"
鄒清荷也是有脾氣的,依他的脾氣真不想理了,不過既然知道了不弄清楚也不是他做人的原則,他開口直接問了:"馮學長出了什
麼事?"
溫如山抿緊了嘴,看了他一眼後把目光移向他處:"羅靜跟你說了?"
"不是,我還沒見到羅學姐。我遇到了馮學長的辯護律師。"
"辯護律師?"溫如山眼神閃動,驚訝後開心地重複了一句:"他的辯護律師?不是說聘請律師的費用很高,我們負擔不起麼?"
看來他是知道馮銘發生的事。
"是檢察院出面指定的免費辯護律師,沒有經濟能力的被告由檢察院分派的。馮學長的家人呢?"
溫如山歎了一口氣:"馮銘是窮困生,這事哪敢通知他家裡?"
鄒清荷一怔。
"馮銘一心向上還不是為了一等獎學金……被記了過的他是不可能拿到了,他在外面兼職打幾份工。人背起運了倒楣的事全落在一
起了。我跟羅靜去拘留所見過他了,那天他只是走在那個人身後,一邊走路一邊打瞌睡……等他清醒過來,就看到眼前發生了車禍。他
並沒有在現場停留,接著走了。可是,第二天他在打工的地方被員警抓走了。他是無辜的,馮銘他才不是會把人推進車道的人!"
"這事沒通知學校嗎?"
"馮銘這個學期申請停學,系裡考慮他家庭環境與他目前確實有經濟上的困難也同意了。是他不想讓學校知道的,怕是這事被學校
知道說不定會被學校開除學籍。"
"……這事你們……"鄒清荷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依他看更應該找輔導員、班主任幫忙才對。北大這樣的名牌學校還怕沒有優秀
的人物出面幫助馮銘?奇怪的是警方為什麼沒有通知學校。
"馮銘的辯護律師是怎樣的人?曆害不?"溫如山有些急迫地問道。
鄒清荷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答不上:"羅學姐呢?"
"她去找熟人籌錢,想幫馮銘請律師。"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不向校方求助。"
溫如山冷笑:"你把學校當成了什麼?你以為學校真會為每個學生當家作主?"
"你太偏激了。"鄒清荷不贊成。
"你以為我跟羅靜沒有為這件事奔跑?有三個證人一口咬定親眼看見馮銘推人。由交警交到刑事員警手裡,他們已經認定了馮銘是
罪犯。開私家車的是有錢人,被撞的也是有錢人他們恨不得馮銘馬上被判刑。我旁敲側擊問過校方,他們認為這種事交給警方處理就好
了,說什麼法律是公正的這種屁話。誰會為窮學生出頭啊。羅靜還一直說要找你幫忙,我阻止了她。你們這些人全他媽的男盜女娼,什
麼東西!"
鄒清荷聽這話只覺得很刺耳,不悅地看著這溫如山,這個人心長偏了,怎麼就一欏頭青來的。法律是由人經手來悍衛它的公正性當
然也存在著偏差啊。看事情若只看片面,這事也只能說是管中窺豹。
鄒清荷與他話不投機,丟下他走了。
薑遠華還傻傻地呆在石頭旁,見他來抱怨著迎上來:"怎麼遲了這麼久?羅靜出外了,不知怎麼回事,她到處找人借錢,現在大家
提起她就頭大。關於馮銘,聽說他因病停學這個學期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鄒清荷搖頭:"這件事我也一知半解的。你明天幾點有空?"
薑遠華回想了一下自己明天的課程:"下午四點有空了。"
"我明天中午約了人,你也一起來吧。"
"好的。"
孟欣看資料一直到天亮。
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勝算很低啊。"
洗了把臉,精神還是很困倦。
等她洗澡洗頭出來看牆上的時鐘:"糟,上班要遲了。"也來不及梳妝打扮,迅速找來休閒的長衣長褲。今天恐怕要跑不上地方,
她放棄穿高跟鞋,穿了雙球鞋,往鏡子前一站。嗯,還好,象女大學生。
進了寫字樓,莫大律師讓人把她叫進辦公室裡。
"小孟啊,有黑眼圈,首次接到這類型的案子害怕得睡不著啊。"
孟欣微微一笑,站著的她面對著這個律師界的前輩總是呼吸不穩。
"資料你也看了吧。"這位律師界的名人、前輩親切地看著她。
孟欣對他是崇敬的,她自己也想不到運氣如此好能進這家律師所。"是的。"
"看過後有什麼感覺?"
"勝算很低。"孟欣很老實地回答。
莫大律師右手旋轉著鋼筆,盯著她看了半晌道:"我接手替馬洪剛的辯護。"
孟欣一怔,不敢相信地重複道:"馬洪剛?肇事的司機?"
"嗯,從現在起一直到此案結束,我們算是對手了。先打一個招呼。"莫大律師輕鬆地笑了起來,大約是對手這兩個字讓他發笑吧
。他今年三十八歲,是檢察院法院律師界鼎鼎大名的金口銅牙。"還有,傷者家人請來的原告律師是王立仁。"
"王大律師?!"孟欣連受兩大重擊,幾乎穩不住發抖的雙腿。
莫大律師莫文衛笑了起來:"雖然大家同在北京,直接交手的機會還是不多,三次與他交手,一勝一負一平,算是平手,這次應該
可以比一個高低。"
"身為被害者王大律師的勝算更大一些。"孟欣喃喃低語,她佩服莫大律師在法庭上的表現。卻不喜歡看到他只重個人榮譽對案子
本身的輕謾。
莫文衛眨了眨眼睛,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你出去吧,進了這一行多積累經驗是好的。"
這話讓孟欣反感,還沒開庭呢就怎麼有一副你輸定了的歧視態度?當然,自己是沒有法子跟這些名律師相比,自己連助手也沒呢…
…不想輕易認輸。她捏了捏拳頭,今天的事很多,要見見拘留所的當事人要去四海區交警大隊要去北大與鄒清荷見面……有機會親自詢
問一下目擊證人,甚至還有另外兩位當事人。
孟欣相信自己的直覺:面前的耷拉著頭的少年是無罪的。
也許是身為女性,天生的血液裡有對弱者存在著母性般的偏袒吧。
馮銘很瘦,個子高高的他有極易被折斷的脆弱,跟乾枯的蘆葦一樣。他的臉形由於過度的削瘦顯得過長,樣子很憔悴,眼神空蕩蕩
的,衣服是地攤貨吧,陳舊的灰青夾衣與洗得發白的長褲,鞋子是膠底黑布面的顯然是手工貨。
孟欣靜靜地看著他擱在桌上的雙手神經質地相互扭動著。
"我是你的辯護律師。孟欣"
馮銘的神態還遊離在現實之外,半天沒有理會孟欣的話。
就在孟欣準備重複一遍自己的話時馮銘開口了:"我沒錢請律師。"他的聲音有點嘶啞。
孟欣淡淡地道:"我不會收取你的費用。不過,我需要你的合件。你要在這檔上簽字讓我在這件案子上當你的全權代表律師。"
馮銘乾咳了一聲:"我說的話沒有人相信。"
"我站在你這邊的。你還記得今年四月九號下午六點零五分到六點十一分發生的事麼?"
馮銘瘦長的雙手骨節崢嶸,他抱住了自己的頭:"我沒有認罪,沒有簽字。他們還是把我關了起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說了很多
篇。他們還是把我關了起來。你們沒騙我了,我不會簽下認罪書。你們再強逼我,我就把手指弄斷。"絕望的眼神裡有著決裂的狠。
孟欣擺擺手:"你別激動。好了好了。我什麼都不會做。"這少年情緒很不穩定。
"你認識你們經濟系大一的鄒清荷嗎?"為了緩和兩人之間莫名其妙湧出來的對立情緒孟欣小心地問道。
馮銘突然站了起來:"果然,果然是他在陷害我!鄒清荷,你非得整死我才安心麼?為了避開你我已經休學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咬牙切齒地在室內轉起圈來。他也不知從那裡爆發出的力量要去掀桌子,桌子沒掀動便抓起剛坐過的椅子朝孟欣砸去:"通通去死吧
!完了我完了。"他哭了起來。
孟欣閃得快,也是這馮銘力量不夠,椅子沒有砸到目的地。
這裡面動靜過大,外面的看守人員打開門喝道:"老實點。"一電棒朝馮銘打去,馮銘倒下了。
"孟律師,您要不要緊?"
孟欣搖搖頭,全身無力啊,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因鄒清荷三個字引爆定時炸彈。馮銘與鄒清荷有過結?
"他的情緒?"
看守人員搖頭:"好好的一個人……自己在這邊不停胡思亂想,把腦袋給想壞了。"
"看來得請精神科的醫生來鑒證一下他的精神狀況。"孟欣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