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映月泉-01
徐念餘來了以後,桌面上的氣氛溫度降到冰點。
默默地嚼完食物。居然沒有一人發出嘴嚼聲……鄒清荷不習慣如此大的溫差,轉動腦袋才發現整個酒巴只有他們幾個人。連先前的
侍者也不見了,店門關閉。
柳逐陽舉起筷子投中了不安份坐著的鄒清荷。"小朋友,要不要唱卡拉OK?"
那個……能不能拒絕啊。求助地望著柳下溪,柳下溪對他眨眼。那意思是?哦,明白了。這是一種回避。這三個人有事要談,自己
與柳三哥不方便聽。
"好。"他硬著頭皮應道。啊,他討厭唱歌,總是跑調。
藍色火焰除了外廳賣與食物,還有幾間包間哩。空間很大嘛。
"柳三哥是怪人!"把電視原聲開得很大,他自己倒在沙發上,木然地縮著。跟先前的個性反差真大。難道不覺得聲音吵得讓人頭
痛麼?
"是我向表哥提起你的。"等那兩人一走,齊一峰說話了。
柳下溪沒有介面,放下筷子靜靜地在聽。
"我表哥有件不願向別人提起的往事。"
這話還未落音,柳下溪看到徐念餘放在桌面上的手在發抖。齊一峰把自己的手掌覆在上面,徐念餘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表哥以前
不是這樣子的。他被鎖進那件往事裡走不出來了。"
"我看他應該找心理醫生。"柳下溪端起桌面上的水杯,純淨水裡有糖的成份在。好甜,這三哥在搞什麼嘛。
"心理醫生保證不了人身安全。他現在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請全職保鏢或者報警。"
"你不願意私下幫忙?"
"等我知道來龍去脈再做決定。剛才只是建議而已。"
齊一峰咧嘴想笑,看了一眼表哥把笑意收起。
"八月十五映月山莊舉行祭月。"徐念餘帶著驚恐的聲音顫抖道。
柳下溪不解地望向齊一峰,齊一峰聳聳肩,表哥的事他不好代話。
"紅色月亮的請柬。三年前也是同一封,我沒有去,把請柬給了別人。在三年前的八月十五那替代我的人死在映月泉裡。死因是酒
後失足落水。二年前同樣收到這張請柬。我把請柬給了一會喜歡冒險推理的朋友,我把頭一年發生的事告訴了對方,並希望他在保密的
情況下查出那位元朋友死亡的真相。可是,這一次他被人打破頭丟進了映月泉。我報了警,員警沒有查出兇手是誰。我請了幾撥人調查這
件事……他們也給了我不少答案,抓到了一位兇手。去年沒有收到請柬,我以為……可是,今年同樣的請柬再次出現。我該怎麼辦?"
他那枯槁的手指抓著頭髮。努力地克制著肌肉的顫抖,儘量地嚼字清晰……這讓柳下溪很難受。
柳下溪望向了齊一峰:"你認為呢?"
"我認為啊,表哥應該親自去一趟。當然,我也會去。我希望,柳六哥也一起去。我信得過你。"
"你表哥是不是吸食過量的粉?"柳下溪挑眉,老實說他對隱君子沒有好感。居然被虛幻的境界吸引……糟蹋自己……。
"我不敢讓自己清醒啊。"徐念餘抓住了他的手腕當成救命草。好緊!
"你的直覺沒有錯,跟其他員警一樣。表哥的大腦被毒品弄壞了,分不清現實與幻覺。員警們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沒有死屍沒有犯
罪者。但表哥那兩位朋友的確失蹤了。就算表哥的身份特殊,也沒有人仔細調查。我想救表哥。"
柳下溪由著徐念餘把自己的手抓出血來,他的樣子很不對勁。"是不是毒癮上來了?"
"正在強制他戒毒。等一下還要把他送回戒毒所。"
"他什麼時候開始吸的?"
"老實說,我並不知道。"齊一峰苦笑。"就算是親兄弟也不一定常見面。突然看到他這個鬼樣子,我嚇了一跳。姨媽她求我啊。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這麼一個獨生子。"
"請柬呢?"
"在我這裡。"
徐念餘咬著牙,全身抽搐著…嘴角泛出白沫…柳下溪抽不開手。目光帶有責怪之色掃了齊一峰一眼:"怎麼可以讓他離開戒毒所?
"
"不忍心看吧。"齊一峰苦笑,一拳很有分寸地敲在徐念餘的後腦某處,看得出他瞭解人體結構。
他的手臂扶住了徐念餘倒下的身子,把他放倒在附近的雙人沙發上。帶著憐惜的輕揉細心擦拭著痙悸產生的冷汗。"姨媽總是不忍
心看他發作,會繼續供給他毒品。現在,我成了他的監護人。表哥本來是極出色的人啊。不知道到底是誰毀了他。"一拳頭擊向桌子,
驚得碟盤飄飛。柳下溪的手腳夠快,才避免了砸盤子的後果。
"現在你看到的他還不是最慘的時候,已經好多了。情況一天比一天穩定,醫生說他的五臟被毒素浸壞了。要想身體健康還得長期
養生。"
柳下溪算不得同情心氾濫的人。眼前的這兩個讓他有心痛的感覺。他以前並沒有看過毒癮發作……不是噁心,是傷心。拼命努力想
克制住身體變異的徐念餘讓人同情啊。
他把桌上殘餘的什物收拾到櫃檯上。抱著頭的齊一峰情緒平穩了些,他接過柳下溪為他倒的水。"對不起。"他歉然。柳下溪的左
手手腕被抓得傷痕累累。
"請柬。"柳下溪提醒他。
"哦。"齊一峰從大書包裡拿出三個一模一樣的信封裡面是華麗的大。附加一個飽滿的11號大信封:"這是警方有關這請柬的調查
。你慢慢看吧,我先帶表哥回去。我希望你以私人身份調查這個案子。還有,我表哥吸毒的前因後果。以鄒清荷的名義開一個銀行帳號
給我,我會把調查費用匯進去。"
鄒清荷有點想逃出去。音樂太大聲了,難道柳逐陽不難受麼?
鄒清荷一咬牙,把空放歌的電視機給關了。
正在閉目養神的柳逐陽抬開眼瞼看了他一眼:"聽說,你是很驕傲的孩子。"
鄒清荷一怔,首次露出苦笑:"我身上若是有驕傲這個字眼,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柳逐陽打了一個響指:"你的中文學的不好,'驕傲'兩個字不是這麼膚淺的內容。正是有這兩個字,你現在才會坐在這裡。"
鄒清荷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你這種眼神就是一種驕傲。驕傲是對自己精神的支撐。是一種不容許自己虛偽的純粹吧。我很喜歡。這世上虛空的人太多了。"
鄒清荷笑了起來:"柳家的人很會說大道理。"
柳逐陽也笑了起來:"小荷,我喜歡你。柳家的長輩總是用說理這一套養育孩子。我們的爺爺雖然是位軍人,卻不贊成用棍棒教訓
孩子。總是把'說理要通透'掛在嘴上呢。"
鄒清荷笑了起來,直覺這位三哥比那位大哥更對自己的脾氣。這間卡拉OK房出乎意料外的素白,一點藍色也沒。
"我好奇的是,柳三哥怎麼不想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叫我三哥吧。"柳逐陽坐正了身子:"我不喜歡麻煩,也討厭責任。這酒巴的收入要供我消費是遠遠不夠的。我有許多童年好友
,出身的環境使我周圍的人都是些有身世有背景的人。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驕傲。他們是一個個突出的個體,天生的驕子沒有俯於
人下的意願。只不過只要是人就會有求於別人。拉不下面子的他們需要中間牽線人,替他們奔走。明白嗎?"
"不大明白。"鄒清荷搖頭。很快,抬頭正視著柳逐陽:"是不是供求之間的仲介?"
柳逐陽一拍掌:"類似,果然反應不錯。仲介有自己的立場與行業守則:那就是絕對不摻和事件之中。把需要辦事的人與能辦事的
人牽在一起,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我收取一小部分介紹費。"
"就是那種不見光的很有辦法的人。"鄒清荷大悟,居然有這種賺錢的方式。"也算是情報業的一種。"
"現在的名詞叫'資訊業'。"
"我就說,你怎麼會好心主動打電話找我。"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立在門邊。
"養家糊口的你也需要自己的小錢箱是不是?光向老大伸手拿錢,我替你臉紅啊。"柳逐陽笑笑。"自己小心些,別把命丟了。還
有,要保密。這些人的事不能攤到陽光下曬。"
"你越來越假了。"柳下溪一屁股做到鄒清荷旁邊。"你知道些什麼?"
"抱歉,你是我弟弟也不能說。"柳下溪拾起桌子上的香煙,很瀟灑地點燃了一支:"要不要來一隻。"看著兩位跟連體嬰兒似的
齊齊搖頭……眼睛跳會長針眼。
"三哥的情報是有價目表的吧。"鄒清荷小指勾住了亂動的指頭。廿指如麻花地絞在一起,柳下溪面上露出了大悟的表情:"三哥
要收費哦。開一個價吧。"
柳逐陽笑得無聲無息:"若是我敢賣別人的私人情報,腦袋早就不能跟我的脖子相親相愛了。抱歉。飯也吃完了,請回吧。小荷啊
,你若是缺零用錢花,來這裡幫忙吧。"
鄒清荷剛要答應,柳下溪止住了他:"他跟大哥有合約不得在外面打工。我明天還要上班是該回去休息了。"
鄒清荷洗完澡出來,看到柳下溪戴著手套,把三張很漂亮的卡片放在茶几上。"是請柬哦,結婚請柬嗎?"鄒清荷湊過來問道。
"你有什麼看法?"打了一下鄒清荷伸出的爪子。"這是證物,不能留下痕跡。"
"啊?"
"戴上手套。"
透明手套,原來柳大哥早就給他準備好了。
三張一模一樣,奶白印暗花底貼金箔字不知從那裡剪下圓圓的大紅點貼在右上角,破壞了請柬原本的清雅。翻開一看,一模一樣的
字跡,唯一有差別的是邀請的年份不同。"敬請徐念余先生于八月十五來映月山莊參觀祭月活動。怎麼沒有去年的?祭月活動?好怪哦
,邪教嗎還是拜月教?你們北京有這種民間活動?"
"哦,邪教啊……有趣。你怎麼認為是在北京?"
"不是在北京的郊區?我以為是呢。原來不是啊。"鄒清荷說得也不認真,他本來就什麼也不知道嘛。
"繼續說下去吧。"柳下溪喜歡聽他的分析。
"我以前販賣過明信片,就算沒有開封,今年新印的與去年的區別很大。可以肯定,這三張請柬沒有一張是新的。是同一年的產物
。"他指著新年寄過來的這張道:"接觸的人少一點,稍稍有些新過其他幾張。表示它一直靜靜地放在某一處。字體看不出什麼,很標
准的宋體鋼筆字。練過鋼筆字帖的人不少,連我也寫得出這樣的字來。"
柳下溪獎勵地摸摸他的頭:"繼續說吧。"
"這個大紅點有暗示性吧。"金。沙~論,壇
"紅色月亮。"
"鬼扯,月亮都銀白色的。"
"那是,大自然的規律月亮是白色的,可他們要說有紅色的月亮你也沒辦法。"
"說得也是。假設的話這紅色的月亮是某種符號,收到請柬的人一看就明白。也許是好玩,也許是惡作劇。"
"這句話有意思:'收到請柬的人一看就明白'。嗯,還有許多事要調查。"
"不說清楚來龍去脈我幫不上你哦。"鄒清荷很好奇這件事。
"其實,現在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反正,八月十五還差上一個月。急也急不來的。"密封信封裡的資料還沒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