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01
郭局的全名柳下溪不知道,全域子裡的人都稱呼他為郭局。
柳下溪以前曾匆匆見過郭局一面,那還是在他剛進這兒上班來報到的時候。印象不深只覺得對方是一位一團和氣的老好人。
不知為什麼今天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威嚴感。
對方在仔細的觀察著他。
柳下溪不會輕易示弱,他同樣睜著眼睛平視對方那雙上了年紀的有了沉綻物的眼神。那是雙軍人的眼神,有著歲月的風貌。筆直的
身軀,平整的雙肩,沒有走形的體態,結實的雙手。雖然是張圓臉頭髮卻是硬直地立在頭頂上。聽說是接近五十大關的人了,看上去不
到四十歲。
公安部門的人前些年大部分是軍人退伍分配過來的。這幾年才逐漸增多了公安學校、警校等相關學校畢業的學生的比例。工齡上了
十幾年的不用問就知道他的前身是軍人。
北京市公安局局長這個位置並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如果是軍人轉到地方只怕是連、營級長官甚至可能是團部長官分配到地方。(
扯一個題外話:清荷的父親就是運輸連的班長轉業到地方分配在南水縣的客運公司為國家職工。那單位上的什麼黨支部書記啊就是連級
幹部轉業的。)
郭局身上無疑還保留了軍人某些作風。
"小柳啊。"郭局開口了。"你前段時間跟進的映月山莊的案子怎麼沒把資料交上來?"
柳下溪語塞,不知道結案陳詞怎麼寫。薑遠華的綁架只能算是場鬧劇,蔡叔早已把那件事結了案。龔強的死牽連到軍方的行動不方
便寫,李成生的失蹤雖然可以斷定他被呂文將殺了,可找不到屍體……呂文將又瘋了,法律不會制裁一個瘋子。陳旰醫生的證詞不一定
會得到承認,除非他有錄音呂文將的記憶。莫雨衣與劉姓工人的失蹤現在已經知道他們的下落,不過還沒有證實。相關人員的帥軒已死
,徐念餘記憶有問題,涉案的徐父自殺……有關林天傑涉入的部分只能算是推測並沒有證物與證人。
見他不開口說話,郭局體貼新進人員的難處笑道:"你還不會寫這個吧,本來是帶你的老蔡負責教你的。哎,可惜他出了這種事。
你們隊裡應該有人來教教你的,這些小鬼頭居然欺生!說到老蔡……你要用心點把真相查出來!這件案子跟軍方合作,你可不能丟了咱
專業人員的臉啊。奇怪,軍方的人過了時間還沒到……"
"是!"
姍姍來遲的軍方代表終於敲響了房門。
居然是齊寧!
柳下溪訝然之余又欣然。應該是他才對!很快就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齊寧因這事受到連累也只有因這事而重新得到將功折罪的機
會。
兩人出了大門,齊寧笑道:"我的出現,你一點也不吃驚。我可不是來幫你的。"
"難道還阻攔不成?"
"呵呵,老實說軍方覺得很丟臉,這案子遲遲破不了,讓精英們臉上無光啊。"
"怎麼會讓你戴罪立功的?"
"我家老頭生氣了,大吵大鬧了一番。老頭子認為自己幹革命一輩子,從來沒有占過社會主義一針一線,臨老了平白地讓紅旗下長
大的兒子受這種冤。事情一鬧開,反骨仔小羅(就是化名為任華年的那位)說了實話。其實他在跟著龔強身邊的期間,看到他生不如死
特別難過,認為他那樣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好。龔強身上的舊傷不用藥麻醉的話,疼痛使得他無法好好地活上一分鐘。但是隨著藥量
的增加,連麻醉劑也無法好好地讓他得到喘息。小羅跟不想活的龔強商量了一番才進行了那樁看上去的謀殺案。其實根本沒有人找上小
羅讓他殺龔強,我的引誘敵人上鉤的作戰方案失敗了。"
"……看來,那些人的根本不把龔強放在眼裡,龔強還構不成對他們有威脅。對了,帥軒的死你們軍方得出了怎樣的結論?"
"這麼快就要進入主題?先到現場還是先看資料?"齊寧很明顯地把話題引開。
柳下溪聳聳肩:"先看屍體,帥軒的屍體在那裡?"
"空軍醫院的停屍間,他沒有親人了,也沒有人出面認領他的屍體。可憐啊。對了,破案雖說是你的強項,我還是要問一句,為什
麼不先看現場要先看屍體?"
"南宋宋慈知道麼?"
"他誰呀?"
"南宋宋慈寫了本《洗冤集錄》世界上現存第一部系統的法醫學專著。他的'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
'認為檢驗乃是整個案件'死生出入之權輿,直枉屈伸之機括'"
"什麼意思?"齊寧對古文一向是深惡痛疾的,柳下溪賣弄文字正擊中了他的弱點。
"也就是說檢驗屍體與現場是整個案件的關鍵不能生絲絲輕慢之心。活著的人是可以欺詐說謊,只有屍體才會說真話。"
"得了吧。"這些齊寧沒有興趣。
其實柳下溪古文基礎並不好,偶然在古文書店看這本《洗冤集錄》,大有武林高手得到秘笈秘本般的驚喜若狂。只是,這書是文言
文看得他結結巴巴似懂非懂,若要他以書本裡的疑問請教別人以他的性子死也不會去的。他本來是想今天下午和清荷一起去市圖書館找
最近的簡譯本來看的,有齊寧在身邊不方便去了。原本把這話說出來想看看齊寧古文基礎如何能不能為他解解惑,那知道這傢夥也只是
新時代產物。
"你怎麼看這些東西?"齊寧還是有好奇心的。
"我在檔案室工作,無意中發覺了有許多案件是沒有偵破的。很明顯有問題的案件也往往以自殺結案,查不出死因的案子也不少。
"
"難道你要把這些案子翻出來重新跟進?"齊寧吃驚地看著他。
"怎麼可能。"柳下溪歎了一口氣"我們是紀律部門,上面不發話案子是沒有機會重新見光的,我不是英雄只是平凡的一個人。"
有些事兒不用明說,齊寧也是明白的,拍拍柳下溪的背:"你有車沒?難道我們走路去空軍醫院啊。"
說話間兩人離開局子有段距離了。
柳下溪笑了起來:"看我糊塗了。"
帥軒的屍體一直被冰凍著。已經過了這麼久還保持著死時的面貌栩栩如生,那沒有完全閉合的眼睛還遺留著詫異。"是他不防備的
人突然動手。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警惕與防備,我不認為是陌生的職業殺手所為。"齊寧翻著手上的檢屍報告道。
有關這一點柳下溪是贊成的,帥軒是謹慎的人。殺人者的手法非常職業化,但不可能是的陌生的職業殺手。帥軒是那種外表與內心
完全脫節的人,他相當會保護自己。能在那個林天傑手下興風作浪柳下溪是佩服他的。四年前的映月泉事件也許是林天傑與他一手策劃
針對徐父的陰謀,讓徐父落在林天傑手。那麼三年前發生的事件必定是帥軒背著林天傑獨立完成的,成功地讓呂文將殺成了李成生。逼
瘋呂文將也引起了徐家的注意,才會有人不停地關注映月山莊。他的復仇行動讓林天傑生氣是必然的,卻也沒辦法對付帥軒,兩人相互
利用相互牽制誰也不能完成抹殺對方的存在。帥軒有沒有想過林天傑可能殺他滅口?以他的狼狽手裡必定也握有林天傑不能動他的把柄
。會不會是林天傑那邊的人動的手?如果是帥軒的表情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現在的帥軒能放心的人會是誰?莫雨衣?不,莫雨衣不可能
一刀能殺掉他。
屍體已經起了屍斑"到底是死亡多久才會發現?"有許多問題等察看了現場與齊寧手裡的資料才清楚。
傷口只一處,頸部的大動脈完全被割斷。一刀斃命,非常快的刀與非常利索的手法。傷口是平整的水準線,就連柳下溪親自動手也
不可能切出這樣的一條直線。人是活的,肌肉是有收縮感的。這一刀沒有任何遲疑是千錘百煉的一刀。
"你能有這樣的刀法麼?"
"萬分之一的機會。如果是死物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齊寧看到這傷口,自己試過一刀下去或多或少會有角度的斜線。他還沒練
成這麼出神入化的刀法。"權威的外科醫生倒有可能練成這樣的刀法。"齊寧隨口說了一句。
柳下溪仔細地從頭到尾重新檢查著帥軒的屍體,沒有找出其他的傷痕。帥軒把自己的身體保護得很好,身體連細微的傷疤也沒。
"你們懷疑蔡叔的理由是什麼?"
"案發現場是密室,第一個發現者就是蔡詳。"
"密室?"
"封閉型的密室,是一樁密室殺人案。"
"密室殺人案?"怎麼可能?這世上沒有鬼神之說,那有絕對之密室?只不過是殺人者用了特殊的手法蒙蔽了人的雙眼。
"我知道蔡詳曾是你的搭襠,你自然希望他是無辜的。不過他的嫌疑最大,門是他踢破的,當時那個套間只有他與死者在。"
"蔡叔在那兒?"
"對不起,他可能要遲幾天才會被轉過來。"
"為什麼?"
"你不想不麼?他們當然希望能從蔡詳口裡敲出點話來,他們動了刑,希望休養幾天能讓他見得了人。"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對嫌疑人動刑!"柳下溪憎惡地皺起眉頭。
"你以為地方的警局就不對嫌疑人動刑啊。"齊寧不以為然地合上手上的資料。"對了,這段日子我打算住在你那裡去,一日三餐
拜託你的小情人了。我可不想入住你們警局的招待所吃盒飯。"
細算下來,柳下溪欠了他不少人情,拒絕不了齊寧的這一要求。
不過家裡沒有客房,床鋪都得先去買。
"這案子全靠你了。現在去那兒?"齊寧早早打算好把跟柳下溪破案的這段日子當成渡假來過。他並不希望柳下溪能馬上破案,案
子若是到了柳下溪手上馬上真相大白,那不等於打了不能破案的軍方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