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映月泉-06
鄒清荷沒有隨那群人離開,他靜靜地靠在樹杆上。眼睛閉了閉,有點痛。過度緊張的神經稍稍鬆懈下來。血的腥味淡了些……水流
動的聲音、風掠過樹的枝葉的聲音、遠處鳥雀吱喳的聲音裡夾雜著人的輕輕的腳步聲。
"噫?你在這裡?沒有去看你的同伴?"當鄒清荷順著聲音望的時候,撥開樹枝露出臉的人先開了口。
鄒清荷眨眨有些澀的眼皮。哦,記起來了。招待過他們的那位大堂經理,換了套灰色的秋季休閒裝……驀然一看感覺陌生。
"我在等人。"鄒清荷找了根裸露出的大樹根坐下。
"這兒等人?會有人來嗎?"大堂經理非常意外道。
"這不,你不是來了麼?"鄒清荷把手伸進褲袋,握住了匕首的柄。
"等我?"大堂經理訝然地道:"你怎麼會以為我來?"
"我在等會來的人。"
大堂經理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聽了他的話笑了起來。
"這地方雖然不熱鬧,來往的人客也不少,怎麼偏偏就你朋友出事了呢?很怪呢。你在等的到底是誰?"
"那你來的理由又是什麼?"
"我?好奇唄。你不知道這裡的日子多麼地無聊。"
"無聊?這麼美麗的地方……"
"哦呵呵。我又不是詩人,再美麗的風景天天看也會膩的。而且,我只是為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把自己禁閉在滾滾紅塵之外。"
正在說話間,突然聽到有人聲:"沒錯就在這上面的溪水旁發現的。"
"這裡……"
聽到第二個人的聲音,鄒清荷轟地站了起來,向前跟走了幾步出聲道:"柳大哥!"
柳下溪急走了幾步,帶著微笑:"剛才,柏青還在奇怪你怎麼不見了。我就猜,你一定在這兒。"
"喲,這不是小柳麼?"
突然傳來的聲音使得柳下溪尋聲望去,一句男子正坐在樹根上。面熟!誰呢?"啊!秦師兄!秦育明!"柳下溪伸出手來指著他輕
喊了起來。
"柳大哥認識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師兄改行了?聽說,你不肯進警局自己開了家私家偵探所。"
"是啊,當年傻瓜似的嫌員警制度過於僵硬。自以為不出幾年能成為神探一名,誰知道過日子苦巴巴的,連生活費都賺不到。噫,
別說什麼大案要案。都是些尋找失物啊,跟蹤外遇的瑣事兒。"秦育明站起來,拍拍屁股上有點的潮濕的樹根印跡。牢騷還真不少。柳
下溪笑了起來,這位師兄在學校時可是有名的風雲人物啊。
"私家偵探?"鄒清荷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跟自己心目中的這一形象差太多了。即不是福爾摩斯紳士姿態也不是金田一耕助的不
修邊幅的落拓形象。就一普通工薪階層的普通模樣,反而是穿著經理制服時更整潔些。
"小秦是私家偵探?"帶著柳下溪來這兒的是映月山莊一位管理層的幹事。抓著頭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客人失蹤受傷、
又是私家偵探、又是地方員警和北京市的便衣刑警。我們這兒是很清白的經營啊。怎麼事情全集在一起了?"
"有縫的臭雞蛋才惹來蒼蠅。"冷笑聲響起,眾人一回頭見到的是清洗過後恢復了神清氣爽的齊一峰。"王幹事,把山莊所有的人
都集中在酒樓的大堂裡,員警們要查案問話。包括客人一個都不能少。否則你捲舖蓋走路吧!"
王幹事想要反嘴,卻在齊一峰盛氣淩人的氣勢下乖乖走了。
"柳六哥,這件事靠你了。一定要給我查清楚!媽的,居然讓我受了一夜的罪!想起來就嘔!"咬牙切齒的他一拳擊向了樹幹,到
底是樹比拳頭硬,一擊之下手背破了皮,咧著嘴生痛。
柳下溪習慣性地掏出本子與筆,在鄒清荷的講解下先把發現薑遠華的周邊地形畫了下來。秦育明當時與另一隊人在別處搜尋,沒看
到現場。
"有發現什麼……?"看著柳下溪伏在草地上,口袋像是只百寶袋,一時拿出的是卷尺、一會兒拿出的是放大鏡……秦育明湊上去
好奇地問。他還沒來得及認真察看,這件事他沒打算插手。
"周邊沒有血跡,林子裡雖然有些潮濕,但足跡紛雜不明顯。只有一排足印特別深……沒有拖移的痕跡……"柳下溪若無惹事地站
起來。"這就說明,薑遠華是在藥物的作用下一直在昏迷當中被人背上來的。沒有掙紮……這些血跡是羊血。淋在薑遠華身上的羊血是
他被丟到這溪邊後才淋上去的。極有可能是背他上來的人與灑羊血的是兩個不同的人,可能出自不同的目的。背他上來的足印是男子44
碼的運動鞋,大約身高為1.77~1.85米,負重136kg減去薑遠華大約體重58kg此人的體重大約為78kg。秦師兄,山莊有這樣的人麼?"
"這種身高體重相符的人……我想一想……大約有七八位……不,是九位。保全有三名差不多在這個範圍內,還有二名住客,一位
客房服務生……廚房裡有一位,電工一位,管理處一位。嗯,就有這九位,不過,管理處的那位晚上不在山莊。他五點半準時下班回家
了。其他八位昨夜都在。"
"那些人接觸到羊血?"
"這附近,哦,翻過古長城。就是養羊的大圈地。山莊嘛,羊肉是主食。廚房應該有大量的羊血。對了,先說說那小夥子為什麼遭
遇這事?"
"這個……他調查詢問工作人員的工作年限,有沒有三年前就在這兒工作的人。"鄒清荷沉吟了一下沒有瞞秦育明。
"三年前?"秦育明右拳擊左掌:"對了。原來是這事兒。居然跟我不謀而合!我是在調查三年前的失蹤案件。"
"噫?"連齊一峰也圍上來了。"你在調查誰?"
"這個,委託人的秘密我是不能外泄的。"秦育明看了看柳下溪,如果有官方的力量加入,他的調查會容易多了。
"師兄是在調查李成生失蹤一案吧。"柳下溪脫下手套,封進膠袋。
"喲?你知道?"秦育明詫異地看著他:"聽說,你離開北京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正式上班算上今天也只有三天。我昨夜接到他們報案的電話,當時沒車,就先去了隊長家彙報了一下情況。幸好昨天合作的拍擋
有車,這件案子我們三隊正式接管了。"還是市局級別大!這雖然不算是北京市區的轄區,不過也算是北京的大郊區。北京市公安局的
觸角還是可以伸過來的。
"喂,你們跑題了!"齊一峰最恨的就是別人說話從這裡一下子岔到別的地方去了。真討厭!"李成生是不是三年前三個失蹤的人
員之一?"
"失蹤了三名?果然不是偶然啊。"有些事不是單憑個人能幹與否就查得到的,他獨自查尋了一年多,在三個月前才查出李成生失
蹤前最後露面的地方是映月山莊。"我是受李成生的妻子委託。李成生失蹤了三年。他的妻子找了不少人也查無音訊。她不相信丈夫會
拋妻棄子在人間蒸發。"
"為什麼這麼說?"齊一峰斜眼看他。
"失蹤的時候,李成生新婚一年,妻子懷孕七個月。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家境不錯,小資情調特濃。沒有那個男人會捨棄現在擁有
的這一切。"
"在這裡,你查到了什麼?"齊一峰咄咄逼人。
"啊喲,交換情報吧,你們是在調查誰?有聯繫?"
"這事等下再說。清荷,還記得是誰最先發現薑遠華在溪邊的?"
"是誰我也說不上,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圍在這兒了。"
"有注意他們穿的鞋麼?"
鄒清荷面孔湧上了赭色:"不好意思。"沒注意到,當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哎。總是沒注意到最緊要的事。
"那你為什麼守在這兒?"有關這一點秦育明很好奇。
"我在想。兇犯會不會回到這兒來清除線索。"鄒清荷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頭,差點把秦育明當成罪犯了。
"傻瓜!就這樣想的話,你也應該偷偷藏起來啊。明目張膽地守在這兒,兇犯會自已撞上來麼?看到你還不走了?"
"啊?!"鄒清荷大悔。
"守得好。兇犯這樣就沒辦法削除留下的痕跡了。"柳下溪哪那肯讓人在自己面前欺負鄒清荷呢。他的話一出口,沮喪的鄒清荷立
即眼睛發亮了。
"去!"齊一峰低聲詛咒了聲。看著他們這樣細膩的互動,心情特不爽。
回到人員聚焦的酒樓大堂,意外的人並不多,才二十多人……除了當地今早起來的本區域的地方員警。
"就因為只有這麼少的人,許多地方只怕形成相對茫點。"柏青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悄聲跟柳下溪說到。
錄口供的是柳下溪的拍擋蔡詳,一位四十多歲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茫點?"柳下溪把目光轉到柏青的臉上,一夜未睡在他臉上根本沒有半點憔悴樣……想不到他的精神狀態出奇的亢奮呐。
"沒錯!無法形成地毯式的搜尋,其中就算有人脫了隊也不會有人發現。"
"嗯。也對。等天大亮,情況就不同了。下班的員工以及夜晚停工了的其他區域建築工人或者員警們趕到,就可以從頭梳到尾。凶
犯這才急著把薑遠華弄出去丟在溪邊……有沒有注意到誰最可疑?"
"我看誰都可疑。"柏青笑了起來。"那小鬼,還沒醒。對方沒有做掉他,估計也提供不了有用的資料。"
"還記得當時是誰第一個發現了薑遠華麼?"
"我注意到了。搜尋隊是每五人一組,我們這一組就我們三人。跟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我手上握著對講機,聲音是從對講機裡傳
來的。看到沒?就是那個頭髮有點天然卷的男孩子。是他的聲音,我記得他是客房服務的服務生。我們初來的時候,是他拿著鑰匙領我
們到房間的。你認為第一現場目擊者有可能是犯案者?"
"呵呵,柏青。你的頭腦一如既往的讓人憎恨啊。"
"彼此彼此。我就把你的讚揚誠心地接收下來。呵呵。"正在說笑間。秦育明朝他們走來"囉,我把那八個人的名字給你。"
"你是那位大堂經理?"柏青頗為意外地看著秦育明。"你們認識?"
"謝了。師兄。對了,師兄,你看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麼?"
秦育明沒理會柏青,他仔細地打量著聚焦在一起各種神態山莊裡的眾人……。大約十五分鐘後,他才道:"少了兩個人。"重新再
看了一下所有人員,肯定地道:"少了兩名客人,其中一位是這八人名單中的任華年與他的弟弟任華文。"
柳下溪臉色一變,喚來待令的本地員警。"師兄,你帶著他們去找這兩個人!務必找到。"
"小鄒跟一峰呢?"柏青伸長脖子,總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一直沒有見到那兩位。
"我讓他們去休息了,你不困嗎?要不先休息?"柳下溪吩咐了員警幾句,轉頭對柏青道。
"一峰,他那過省的自尊受到損傷,哪裡能睡得著?啊!說曹操,曹操就到。你瞧,他過來了。"
門口,果然是齊一峰拖著換了衣服洗了澡的鄒清荷過來。"各位員警朋友,不管是誰找出了犯罪者。我出兩萬元(注:那時的兩萬
元很值錢。)為花紅!"
這話一落,員警們滿不經心的面色立即收整,目光瞬那芳華……果然有獵鷹的銳利……"適當的物質鼓勵是必要的。"柏青喃喃低
語。
鄒清荷急步過來,他聽到兩萬元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哥這麼有錢啊?"
"呵呵。學生是他的正職,賺錢是他的興趣。"柏青奸笑。"這傢夥可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惹上他可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