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鐵軌-10
季佳是內疚的。
這幾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如果那天中午他沒有回市里,沒有去找林小洛與胡光榮找他們蹭飯…如果不是他一直沒神經地一再
提起柳下溪,林小洛與胡光榮也不會猛灌白酒,喝得暈乎。
林小洛的身手是很好的,如果不是醉酒,他一定可以避開要害的……
那時的他們是在實習期間,還沒有正式畢業。
柳下溪太懶了,結果季佳是一個人回學校交報告。
季佳總是貧窮的,四個人中柳下溪與林小洛是大款。而林小洛比起柳下溪更大方。其實季佳是一早就盤算好讓林小洛請吃中飯,來
之前他給林小洛打了電話,林小洛當然是一口應承下來。
季佳對他們之間的情變很不以為然的。這年代也沒規定誰跟誰就得一輩子,他自己就被人拋棄過N次。
朋友的龍陽之好他從知道的那時起就沒有看好過他們之間能長久。那是什麼事兒?那可是把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傳統給丟了。他苦口
婆心勸過,只是那兩位事主兒都是固執的主,你這邊說得唇幹舌苦他們根本不甩。
不是新潮不是保守,這倆人分開來看哪一個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偏生要悖逆自然規律一意強行,他也不是要拯救誰離開歧途,
身為朋友也就得錯了就指出嘛。不然,只能算是吃喝混在一起的狗肉朋友。
柳下溪越發淡漠了。本以為這是好機會讓他回歸正途的,卻發現現在的他跟結了冰似的,連說話也讓人寒到心了。
季佳是有牢騷的。林小洛你爬牆也就算了,幹嘛要拖胡光榮下水?那本是社會主義紅旗下根苗正的小麥苗啊。
在這之前,他硬是沒有看出這兩個人有私情。不得不感慨自己真是大條,不過想到當事人柳下溪也沒有發覺也就心理平衡了。
林小洛他們分開後大家一直沒有見上面啦。
季佳蠻期待中午的大餐。當然還要數落林小洛一番:"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普遍真理居然被他糟蹋了。他可不想同時失去三位最
好的朋友喲。
他們分開也不到二個月,一向強壯的胡光榮抽脂似的瘦了,反而顯得精神了。(其實是衣著打扮比以前前衛了些。高級男裝的顏色
、款式,把活脫脫的鄉巴佬變成了與時俱進的城市青年。)林小洛還是老樣子,飛揚著眉眼。看著他們兩人這樣,季佳有些不忿。他陪
著的可是薄冰一樣的柳下溪……這兩人真是快活著啦。
季佳後來也仔細地反省過,當時不停地提柳下溪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裡的見不得別人好的刻薄?
桌上的飯菜擺上來後,臭屁的話很快結束。先提起柳下溪的是胡光榮:"下溪他還好麼?"那時他正在開啤酒。
這話季佳還沒有答,林小洛搶過啤酒道:"喝這個沒勁,喝白的。"
"下溪他很不好。幾乎不出門了。看誰都不順眼。"
季佳的話一直都不少。還喜歡添油加醋的……看著林小洛大口大口地喝著五糧液倒有了份痛快的心情。季佳酒量不大,他下午還要
回那山村地。他喝的是啤酒,陪著林小洛喝的是胡光榮,胡光榮的酒量不小,是喝家釀穀酒長大的。
正吃得高興,林小洛與胡光榮身上的bp機響了。瞧著他們去複電話,季佳猜想"肯定是公事啦。"
季佳是羡慕的。他呆在山村實習其實就是為人民服務的公僕,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很煩人的。
"慶園社區發生了綁架案。我們得走了。"林小洛把飯錢放在桌上,兩人匆忙走了。季佳眼紅啊,"綁架案?"那可是大案!他們
倆個已經是正式的刑警了,還允許佩槍。
紀仕林拿著軍用匕首的手很穩,放在孩子的頸動脈上,無論孩子如何哭泣鬧騰也沒有傷到皮膚。
他並不想傷人質。他只是需要錢,大把的錢。
小齊身染的愛滋病是化錢的大坑,他還是想治好他,那怕是不能痊癒,只要有命在說不定那天就有了可以治好的藥。小齊是他的外
甥,紀仕林的大姐的唯一兒子。那麼聰明的兒子考上了好大學,有著輝煌的前程啊。
突然有一天,大姐對他哭訴:小齊被大學開除了。
既然文的一途走盡了,紀仕林沒法子把小齊弄進了軍隊。又捨不得他受新兵訓練的苦楚。想盡法子把他弄進勤務班,討上司喜歡能
輕鬆就進入仕途。
紀仕林自己是聰明人,考慮事情喜歡向捷徑上走。小齊進了部隊後,他明白小齊被學校開除的理由:他是同性戀,被抓包了。
"舅,我染病了。是絕症。"有一天,一直在他溺愛下的小齊對他這樣說。
真是晴天霹靂啊。紀仕林的人生規劃從前程上轉到了金錢上。
"你是勾引參謀長,他是同性戀。等他染上病國家一定會找藥來治療他。"紀仕林查了無數資料,發覺那一切都不是自己與姐姐家
能負擔得起的。他把目光投上了自己的上司。
參謀長卻死了。
只有挺而走險。
然而,連他也翻船了。
到北京來,有抑制病情的藥,只是太昂貴了。被開除軍籍的他被壓制的他找不到好的工作。錢是要化的,他最終找到一份社區保安
的工作。
這社區裡住了不少有錢人。
太缺錢了,他是有心的。某公司的大老闆的兒子讀小學一年級,中午家裡只有保姆與孩子在家。他是社區保安,天天有照面,保姆
不防他,門開了。
他打暈保姆綁架孩子,打電話給孩子的父親"給五萬就放了你兒子!報警的話你的兒子死定了。"
但是,孩子的父親居然報警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出社區的大門。
手沒有抖,心卻不忍。不是真的要殺死這孩子。
員警與社區裡的保安形成包圍圈,薄弱的地方在那裡?
紀仕林警惕地打量著周圍,他還不能死,他答應過姐姐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小齊的病的。他要突圍,他曾經是職業的軍人……
他嗅到了酒味。
西北方有年輕的菜鳥員警雙手握槍,那手還抖著啦。紀仕林打暈了人質挾在腋下尋找掩蔽物。員警在社區裡是不敢隨便開槍的。
紀仕林把突破口定在了西北方,把人質反縛在背上,這樣就不怕員警對他背後開槍了。直沖過去,菜鳥員警經驗不足,自覺就往旁
邊躲……順手奪了他手中的槍,槍的保險還沒有打開,真不知道有沒有受過槍擊的訓練。
他冷笑聲,一簇萬年青後面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來,身手還蠻快的嘛,只是滿身的酒味早就傳過來。紀仕林有了防備匕首朝對方劃去
,跟他比,對方身手還差了些。但想不到旁邊的菜鳥員警突然勇敢地斜沖過來。
紀仕林條件反射舉起了槍。
槍響,血濺。
死的居然是從萬年青後竄出來的員警,是他伏在了那菜鳥員警的身上。血是從頭上流出來的。
殺了員警啊?!紀仕林只有全力逃跑了。
季佳突然住了口
"他跑掉了嗎?"鄒清荷急著詢問下文。
季佳玩弄著削梨子皮的水果刀。突然穩穩地穿過鄒清荷腦的左側,刀釘在牆上了。
"當時,我若不是慢悠悠地吃完剩下的飯菜早點到就好。"季佳黯然歎了一口氣。
季佳是以看熱鬧的心情來慶園社區看好友辦案的。
季佳撞上了紀仕林,他那時還在剔牙。一看迎面背著孩子,後面一群員警……這種陣仗…立即明白正奔過來的人就是綁架犯。
紀仕林小看了季佳。應該說把他當成了路人甲。季佳穿著便服,身形又不出色。動的是紀仕林,他朝這邊奪路而來,手上的槍與匕
首並不是用來嚇唬行人的。
季佳的動作一向比路小佳的快。出腿出拳出掌……一連串閃電式。
紀仕林有開槍,沒有擊中目標。等槍裡子彈射完他丟掉了槍,用匕首攻擊季佳,可是他背上有人……人質醒了,不合作地在亂動。
後面的員警們也到了。
季佳是立了功的,他並沒有喜悅…他的好朋友因這件事死去了。
林小洛的家人知道在這之前他與林小洛、胡光榮喝酒的事兒,把怨懟灑在他身上。動了關係沒有單位肯接收季佳,只有打回原籍。
後來才有柳下溪把自己的名額讓給他,柳下溪來到了這裡。
"林小洛的死,下溪很在意。他好象認識犯人。"正說著季佳突然眼前一黑,雙腿發軟,肚子一陣絞痛,倒在地上了。
"季哥!"鄒清荷摸他的額頭,好多汗!冰冰冷的。
死勁捏他的人中穴,這事他有經驗,以前在太陽下爆曬有時就這樣。紮人中穴是中暑的急救。
季佳醒轉,冷汗還在大量翻滾。"可能是吃桃子吃多了。"他苦笑。
"中暑了。等下給你刮痧。"關鍵時刻鄒清荷是冷靜的孩子。
在季佳拉肚子的時候,他燒了紅糖與生薑的開水。這是土法子治療肚子涼。
被刮痧的人是痛苦的。瓷片兒加上料酒非常勁爆的折磨背椎……這反而讓季佳對鄒清荷增加了好感。"手勁兒不少。"他有氣無力
,脖子上的血脈有著烏紫的印跡。
柳下溪一進門,就看到季佳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演那出呢。"
"季哥中暑了。"可憐見的。鄒清荷很同情他。
"八點的船票。"季佳伏在沙發上,除了痛,倒也沒有別的地方難受。"我跟小荷說了林小洛死的事兒。"
柳下溪一怔,轉頭看著鄒清荷。
鄒清荷的目光直直地對上他:"紀仕林就是那位紀仕林?"
"打什麼啞謎呢。"季佳插嘴。
"是的。我是逃離北京的,當我知道殺死小洛的就是紀仕林時。我在想,是我的出現促使紀仕林被除掉軍籍。小洛的死就好象間接
被我的怨恨詛咒死的一樣。是的,我當時是恨他們的。是用怨恨的心想著那兩個人名字。"柳下溪眼裡有鄒清荷陌生的沉痛與心傷,那
是藏在陰暗裡的渾濁之色。
當年的他是全心全意地愛著那張揚的少年吧!背叛帶來的心傷總是隱約帶痛。
"你有出口詛咒過麼?"鄒清荷走到他面前,遞了杯微溫的茶水。季佳的中暑清荷有反省過,認為大熱天吃得了生冷的東西造成的
。
"那麼沒品的事我沒做。"崩緊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他接過了茶,一口喝下。
"那就是啊。連聲都沒有出。就算有鬼神也是不知道的。更何況我們是唯物論者。偶然是存在必然中,必然又含有偶然的成份在嘛
。"鄒清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無論是柳大哥還是季哥對染上血跡的記憶各自帶有份不能遺忘的傷痛吧。最傷心的是只怕是那位胡光榮
吧。
"還要你來安慰我。"柳下溪放下茶杯擁住了鄒清荷。他是撿到了寶對不對?
本故事《記憶的鐵軌》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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