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8
三人一直沒有從震驚裡恢復出來。遺書的字跡與材料上的字跡目測來說是一致。
遺書很短,乾淨整潔的字體"臨摹過歐體。"柳下溪上下左右仔細地看。上面寫著:這樣活著不如死去。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小陳眼巴巴地望著此刻智慧萬千的柳下溪。
柳下溪苦笑,他又怎麼知道葉江留下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留下的材料不過是他去雲南出差寫的報告。從報告上來看,是有關開發
雲南風景區的得與失的總結報告。一份是景點推薦與心得的總結,一份是建設經費的總結。
身份證上是葉江,年齡是三十二歲,居然是本地人。
"他這是什麼意思?到家了不回去居然住旅館!"他們先被遺書給吸引了,現在才看到這個身份證,也不能怪他們,身份證是夾在
材料裡面的,不拿起材料翻閱是發現不了身份證的。
小陳去聯絡身份證上地址所在的戶警,既然在本市,辦起事來方便多了。
"奇怪,這些東西死者為什麼要藏起來?住宿在外面,一般會把證件與錢藏起來,但是這種材料也沒有藏起來的必要。"鄒清荷皺
起鼻頭。
"噫?"柳下溪扭頭看他。"說清楚些,會有人住宿時把東西藏起來?"
"嗯,應該說藏東西的人還不少,許多人不相信旅館的安全性吧。我知道連常在外面跑的司機們都把駕駛證啊,身份證與錢藏起來
。比如說,壓在床腳,或者床板下面,有的放在電視機下面,或者是壁燈後面。"鄒清荷不好意思地摸著頭"我第一次住的時候也學他
們把幾元錢給藏起來了。"
柳下溪與小陳員警一起笑了起來。他們是員警,身為執法人員,不怕宵小撞槍口。自然會忽略普通百姓的某些心態。
"當時有沒有……"柳下溪小心地問一臉難堪的小陳。
小陳員警搖頭,當時指揮現場的是他。王隊長沒有露面。
三人一起在屋內翻找起來。
他們在沒有人睡過的床下間板裡找到了一筆錢是用住宿登記表包著。然後又在床腳下找到了被壓扁的錢包,錢包裡也有一些錢與一
大堆發票……有車票、住宿票、餐票等等各種費用的收據與發票。
"這麼小心的人是不會自殺的。"小陳在這樣冷的天氣額頭冒出汗來。找到的東西越多與他的失職成正比,這汗有一半是嚇出來的
。確定沒有東西可以被翻出來三人這才結束現場搜查這項工作。
隨便吃了點東西塞肚,他們三人前往葉江戶籍所在地赤峰街派出所。在那裡遇到了從學校那邊查到這兒的王隊長。葉江的戶籍是屬
於學校的集體戶口,他在本市並沒有居屋。他是本市農業大學資源與環境學院的高材生,最後留校任講師。他是在與其他學院聯誼中認
識藍華芯,兩人都是性格內向的人,他們經歷了二年的柏拉圖精神戀愛在畢業後結了婚。藍華芯比他晚一界畢業,可以說兩人的實質婚
姻只經歷了一年。藍華芯畢業後分配到了外地後,沒有再回學校找過他。
葉江的原籍是枯架頂的人,也就是山裡的山民。
三年前枯架頂劃分為一級國家自然保護區後,他被聘為開發枯架頂自然保護區的特約規劃師,並辭去了學校裡的工作。
舊同學與同事對他的評語是:"纖細的完美主義者。""對環境與植物傾注了全部的熱情。""不善於與人打交道。""有時,過
於敏感。"
關於他們的婚姻,外人不知道。只曉得兩人認識的過程與結婚這兩件事。
認識的那一次是:是在葉江大二的那一年的五四青年節,兩所學校舉辦了聯誼舞會上。這兩個人都是不會跳舞的人,只好坐在一邊
,後來談起話了,口音接近,覺得是老鄉吧,至於是誰先聯絡誰外人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他們結婚也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曾經拍拖過,大家蠻意外的。
把他們搜集到的遺物放在王隊長的面前,王隊長用那雙眼狠狠地挖著小陳的臉。小陳假笑,小心地躲在柳下溪的側後。他是瞭解王
隊的,在外人面前不會給他難堪,等案子結了回到局裡還不知會給罵成怎樣的豬頭……哎……怎麼當時就不多翻翻?
葉江的專業是冷僻的,而且也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在學校也不曾得罪過人。嫌疑還是他已經意外去世的妻子最大。
"去枯架頂自然保護區。"王隊長把收集來的資料整理後交給了身邊的另一位柳下溪沒有見過的員警。
"開吉普車過去。"小陳建議。那裡的路真難走。王隊長點頭:"你去換車。"
"去把蔣老接來。帶上解毒劑。多帶點。"王隊長沖著已經離去的小陳喊道。
"'驚魂'有解毒劑?"柳下溪皺眉。
"蔣老也是枯架頂人,他一直在研究各類有毒植物。他的家人就是在山裡誤食毒植物死亡的。在這方面他有專著《毒蘑菇的分類》
、《植物汁液的防身術》等等,沒有聽說過吧?原始的森林本就不是為人類存在的。"
柳下溪想不到能從這個男人嘴裡聽到這句:"原始的森林本就不是為人類存在的。"跟他不搭調。側目看了看鄒清荷,這孩子怕著
王隊呢,有他在一聲也不吭。這叫天然地回避危險的本能。
"北京吉普!BJ213"柳下溪手摸上了車身,離開北京時把同一型號的愛車給賣了。有種久違的熟悉手感,稍大車身、四門、雙排
座、寬暢舒適啊。
"喜歡?"王隊長挑眉。
"很喜歡,以前家父有一輛BJ212型號,後來,BJ213是我舅父送給我考上警校的禮物。原本他們希望我能進軍校的。"柳下溪回頭
見王隊與小陳詫異的眼神,知道自己話多了。他們也沒有追問,這是別人的隱私。柳下溪看到鄒清荷在百米遠的小店前發呆應該沒有聽
到自己剛才的話,便大聲叫道:"清荷,上車。"
鄒清荷慢騰騰地走過來,臉上的表情有種烏雲密佈與張口難言的感覺。
"你這是?"柳下溪詢問。
鄒清荷的腳尖劃著地面,細聲道:"我的東西還在先前的那車上。"
小陳耳尖聽清楚了,大笑,猛拍他的嫩肩:"這孩子怪讓人疼的。"
鄒清荷難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柳下溪沒有笑話他,輕輕道:"我們回來再拿。記得要提醒。"
鄒清荷抬起小臉狠狠地回瞪了小陳數眼,這一下連王隊長也笑了起來。姍姍來遲的蔣老從公車上下來,背了一個大包。
"您這是?"小陳殷勤上去接他的東西,怪重的。
"順路探親。"回答得乾淨利索。直接坐在副駕位上。看來大家對他的行為習以為常。
柳下溪想詢問蔣老有關"驚魂"解藥的事,看他坐在前面也就不方便問了,他與鄒清荷坐在最後一排,中間隔著王隊以及蔣老的大
包。
鄒清荷到底是孩子心性,早把先前的不愉快棄在腦後,臉貼在玻璃上被沿途的風景吸引著,要知道,雪下覆的大地是分外美麗的。
他們還沒到目的地,天就黑了下來。幸好有蔣老帶路,路極難走,有些地方還是大坑。山路帶著驚險,隨時都有出車禍的可能,又
窄,柳下溪攬住撞傷額頭的鄒清荷,瞧著雪白的額頭一片青紫了,也顧不得車上多人,緊緊扼住才不會再次撞傷。
"這裡好窮。"鄒清荷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柳下溪把目光轉向窗外,小小的茅屋被雪的重壓幾乎要倒榻,連煙炊也是淡薄的。這裡
的山林還是弱小的樹木,冰冷地由雪來裝扮。
一路過來,柳下溪也看得出,路邊的居民經濟離省城越遠就越差。來到這兒已經是國民經濟的穀底吧。
"自從這裡劃分為枯架頂自然保護區後,山裡人靠山吃山的來源沒有了。不准砍劃樹木、不准獵取野生動物、不准進山采草藥很多
不准,這些山民不知道靠什麼生活,他們對'枯架頂自然保護區'的成立是反感的、抗拒的。"蔣老接過話道。
小陳不同意他的話:"成立'枯架頂自然保護區'本就是好的事情,是保護自然環境,何況可以成立風景區靠旅遊為生。不能打獵
物可以養家禽,這些重新種植樹苗的山坡就是本地山民砍劃光了才要保護的。"
蔣老笑了起來:"你不是山裡人想法跟他們不同,他們祖祖輩輩就是這樣過活的,不想有任何改變,一旦有變化就會抗拒。"
"迂腐!"小陳不宵道。
"沒有群眾的回應,這路難修!"王隊長中肯地加了一句。
"聽說,白天工人在修路,晚上山民就破壞,雙方鬧了無數場事。"蔣老歎了一口氣。
"蔣老您站在那一邊?"小陳對老者還是尊敬的。
"那邊都不站,那些個掛著牌子不辦實事的吸血蛭也不是好東西。"老者嘀咕了一聲,有口氮卡住了,咳嗽了幾聲,打開窗戶對外
吐了去,引得冷風使車內空氣降低了幾度。
小陳好奇:"喲,敢情其中還內情。"
"那是你嫩!"蔣老鄙視道:"我聽以前的才鄰居報怨過,那些掛著'枯架頂自然保護區'規劃辦公室的人,一樣打野生動物來吃
。甚至還在林子裡發生過火災。"
"這是小事。"小陳不以為然,並不是所有的野生動物都需要保護,保護的只是那些稀少瀕臨滅絕的珍貴動物,比如說野兔與山雞
捕來吃應該沒有什麼,他還存了心想在這裡吃上一餐野味啦,怎麼都會比家養的味來得鮮。
"小事?怎樣才算大事?只要死了人才算大事?"蔣老說著氣憤起來。
"您老別動氣,我隨便說說的。"小陳出汗,這言多必失,何苦來著?
"你說這規劃辦公室既然與山民相對,怎麼敢把基地建在深山裡?"王隊坐得不耐煩了,出聲替小陳頂缸。
"誰知道那些花腸子。"蔣老嘀咕,不再出聲。
"我覺得這就是對抗,表示決心。"小陳還是忍不住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