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29
天色漸晚,窗口的風捕捉最後一絲柔軟的夕陽。
室內亮起了燈光。
柳逐陽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彭亦文房間的儲藏櫃上掃來掃去的,把目光落在牆上的字畫上……
鄒清荷他在面前背著手走來走去。
"怎麼了?"柳逐陽問。
鄒清荷苦著臉道:"柳大哥的電話打不通,齊哥的電話好像關機了。柳三哥,你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啊。"
"有什麼好擔心的。"柳逐陽拂了拂自己的頭髮:"彭亦文這小子跑哪裡去了?"
"他嬸嬸找他。"鄒清荷拉開窗簾往外望:"他們在院子裡說話。"
"我想回北京了。總覺得我們成了人質。"柳逐陽突然道。
"啊!為什麼這麼說?"
柳逐陽朝他勾了勾食指。
鄒清荷乖巧地坐到他身邊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柳逐陽壓低了嗓門,悄悄道:"我見到的事兒比你多,能分辯得出對方是不是刻意圈著咱們的。你想想,樓老大走黑道的人,彭家
是正經的世家,算得上是白道上的。他們之間怎麼能成為朋友?所以我說啊,這彭家肯定也有一些黑的生意見不得光。你看看彭亦文儲
藏櫃上的東西都是些什麼。"
經他一提醒鄒清荷站在儲藏櫃前,不就是一些瓷器、陳舊的銅器鐵馬與石頭。難道另有玄機不成……啊,記得姚風提起過文物與古
董……他吐了吐舌頭:"這些是文物古董?"
柳逐陽笑了笑:"也許是一些仿製品,我不懂鑒定。你要知道一個家族興旺了幾代,總會有人喜歡收藏一些古物、書畫、瓷器之類
的東西,彰顯這個家族的格調與品味。以前我的那些個兄弟還沒散的時候,總有人拿著這樣的東西在我面前顯擺。別小看這些一個碟子
一套杯子的,價值不菲哩。你看看那個髒兮兮的玩意兒是青銅器的酒爵,必定是商周時的東西。你看看這個酒爵長流、尖尾、束腰、平
底,三足細長,流近口處有菌狀短柱兩個,腰部的一面有凹線,胎壁較簿,器表粗糙,紋飾簡單,好象是中國早期青銅器的特點。我也
記不清楚了,小時候我見過有人送這玩意兒給老爺子,聽說是出土文物。老爺子不敢私藏,一打聽是國寶直接上繳給政府了。老爺子反
而把送禮的人抓了起來,一查,原來是駐地附近的工程兵挖掘到一個墓穴,都是些陪葬物。你想想,伴著死人埋在土裡的東西多髒啊。
"
"嗯。彭亦文毫無防備地讓咱們看到這個……"
"他欺我們不懂。"柳逐陽打斷鄒清荷的話,舔著嘴唇道:"我聽人說過,香港這一年來整體經濟滑坡,越有身價的大財團,縮水
得越曆害。(注:亞洲金融風暴是在1997年。本故事即為虛構,就會有背離現實的情節在,偶在這裡偏離了事實)所以呢……"柳
逐陽突然住了嘴。
"所以什麼?"鄒清荷問。
柳逐陽眯著眼睛道:"你也知道,在北京我有來自各方面的資訊管道。彭亦文曾經在北京的古韻園(虛構)放出話來收購文物古董
,有多少收多少。我看啊,他們彭家需要錢擺脫目前的困境,借助樓老大的銷售管道把某些東西弄到美國或者歐洲去。樓老大賺錢當然
不可能只靠軍火,販賣文物也是高利潤啊。"
鄒清荷佩服地看著柳三哥。是不是離柳三哥太近,不由得小看了他呢。腦海裡一閃,記起第一次見他出現在藍色火焰酒吧時的樣子
,那時自己認為他是有大智慧的人哦。也對,身為仲介者必定知道許多人的秘密,如果不裝糊塗保護自己,說不定早就被牽連了。
嗯!柳三哥可能就是那種不把智慧掛在臉上的人吧。
按柳三哥的思路走的話……彭亦文在椅子上動手腳,協助樓歌逃走說得通!
"柳三哥應該把這些早點告訴齊哥他們就好了。"鄒清荷很可惜道。
"告訴他們有什麼用,這裡是香港,是他們的地盤。想要安全混日子過,只有裝糊塗才是上上之選。"柳逐陽撇嘴:"你瞧,一向
自諞聰明的齊寧還不一樣給弄得灰頭灰腦。"
"齊哥又不是外人。"鄒清荷理解不了柳逐陽的見解,一邊嘀咕道。
"噗嗤"柳逐陽笑了:"他是被我選中的人。放心啦,死不了。清荷,在這裡最好不要跟他們聯絡。"
鄒清荷眼珠一轉,有些遲疑,現在的線索也許對柳大哥非常有用啊:"什麼也不做?"
"相信齊寧和下溪吧。"他伸了一個懶腰:"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彭家兄弟會帶我們參加社交活動。你將來要做生意有可能會跟港
商們打交道,現在通過彭家的關係多認識一些人對你的將來很有好處的。"
"柳下溪!"王督察興沖沖地進了證物室。
柳下溪正在細看金銘留下的煙頭,抬頭看著他道:"發現了什麼?"
"指紋!金銘以前的指紋。我們找到了金銘一年前使用過的物品,採集了上面的指紋,經過一一的核對與死者的指紋一樣。那時,
林天傑還在北京活動當然不可能分身。可以確定,死者是金銘本人而不是林天傑了。"
柳下溪眼睛一亮,拍桌道:"說得沒錯!再巧妙的佈局也有百密一疏。我這邊也有發現。"
"發現了什麼?"王督察情緒高漲,心情舒暢。
北京來人要帶走金銘的屍體與所有的人證、物證。他與柳下溪拍著胸脯,頂著壓力要求寬限時間。老實說他當時底氣不足,除了相
信柳下溪的判斷之外只有努力查證了。
現在短時間內有了新的突破,難掩興奮的心情啊。
"煙頭。"
王督察走到他身邊:"化驗過了,煙蒂上有金銘的唾液,證實了這些煙是他抽的。"
"你看看,這幾隻香煙的煙頭皺了起來,不像是在室外自然熄滅的。這些煙蒂熄滅時有受力現象,一般在煙灰缸里弄熄才有這種皺
痕。再看看他手上這只,室外吸煙,由於風向的作用燃燒得不均勻,最起碼會有煙灰落在衣服上。你看現場的相片,他深色的西裝很幹
淨沒有半點煙灰的痕跡。再看看他的頭髮只有些零亂。你想一下,按照煙蒂的數量計算,他在戶外的湖邊等候的時間絕對超過一小時,
頭髮保持不了這麼完整。"
"你認為兇手畫蛇添足了?"
"公園不是殺人現場。"
"……兇手這麼做有什麼用?"
"我也想不通,應該是在時間上做文章,想嫁禍給某個人吧。你查一查昨晚金銘的行蹤,有沒有人目擊到清晨五至六有出現在公園
附近的車輛。"冬天日照時間短,早上六點天色還比較暗……
正在苦思中的柳下溪聽到自己的電話響了,他對王督察擺了一下手走到一邊接電話。
"清荷?"
"柳大哥,有幾件事我要告訴你,你注意聽著。"電話裡鄒清荷的聲音非常小聲:"我們現在在彭家,柳三哥認為,彭亦文手上有
文物需要借助樓歌運到國外去。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上次我們在聖瑪麗醫院遇到彭亦文,他給雲圍村受火災的村民送錢去的,說是
他大哥標下了雲圍村。"
"什麼!"非常驚人的消息啊。
"柳大哥沒聽清楚嗎?啊,彭亦文過來了,我長話簡說:彭家、雲圍村、聖瑪麗醫院、文物、樓歌,我掛電話了。"
柳下溪笑了:"清荷啊,你總是給我驚喜。"
收了電話,他回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王督察:"我們先把金銘被殺一案放下。請你調查一下雲圍村所有的村民的戶籍。"
"起火的雲圍村?"王督察不解地問。
"沒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王督察,你對雲圍村熟悉嗎?"
"偷渡客常常出入的地方,地勢蠻險的。"
柳下溪揉著自己的眉骨:"你可以動用多少人?"
"理由充分的話可以動用特警,人手不成問題。需要在雲圍村埋伏人麼?目標人物是誰?我沒有聽到道上線人通知有大的買賣啊。
"
柳下溪搖頭,想了想:"不是道上的事。不用在雲圍村設伏。現在,你派信得過的人悄悄守在聖瑪麗醫院,絕對不能讓受傷的村民
們離開醫院。你跟我去彭家。"
"彭家?哪個彭家?"
"不,帶上幾個人,我們先去醫院吧!"柳下溪整了整衣服,笑著對王督察道:"一名有頭腦的逃犯最好的藏身之處,是在別人想
不到的地方。"
"你認為林天傑混在受傷的村民中?"
"村民們受的是燒傷,有的面部燒毀嚴重,全身裹著繃帶。整容還沒康復的林天傑躲在裡面很正常。甚至有可能,他真的被燒傷了
。"
"對自己這麼狠?!"
暗黑的夜。
浪衝擊著岩石。
伏在海邊的岩石上,齊寧撫著火辣辣的臉看著大海,他身後是一片烏焦的雲圍村。
唉,被自己的父親打,連吐苦水的地方也沒啊。他應該慶倖來的是父親,不是直接扣押他反而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他收到了黎卓亮給他的訊號,就三個字:雲圍村。
看來,樓歌逃到雲圍村來了,打算從這裡偷渡出境吧。
樓歌,看你往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