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王常酒感覺自己遭到了無恥的剽竊。

　　那一句“那就買”分明應該是他的臺詞。

　　那天喬彧跟他一起逛街還真是沒有白逛。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該計較這個事的時候。

　　“總有個先來後到。”他看著喬彧和賀一絡說。

　　賀一絡掩著嘴，撲哧一笑：“做生意說什麼先來後到，分明應該是價高者得。”

　　“……”王常酒羅非二人感覺又解鎖了她的一個新表情。

　　這一笑，帶著十足的高高在上的嘲諷。

　　王常酒看著她，快要沒脾氣。長這麼大，他也是第一次聽見同年齡段的姑娘用這樣的語氣，這麼跟他說話。

　　也不知道賀一絡是如何做到，在這樣的環境裡這樣從容的。

　　難道是無知所以無畏？

　　不，看著不像。

　　看她微微揚起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有那一身，站在喬彧身邊，卻完全都沒有被他的氣場給壓下去的矜貴氣質。

　　那種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的感覺。說是演技都已經不足夠。那種底氣，不是真正在富貴中薰陶幾年，大概是演不出來的。

　　她現在，就完完全全的像是一個被嬌寵著養大的大小姐。驕傲任性，一擲千金。

　　“您說是吧？”賀一絡朝李國明笑道，“李叔叔。”

　　剛才還滿滿的嘲諷，這回倒又賣上萌了。

　　這村子挺窮，不過在這一回的交易之後，基本上都會因為拆遷暴富。

　　李國明看著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帶著笑，特別好說話的樣子。

　　可是王常酒跟他說了幾句話就知道這是覺得一隻老狐狸。剛才喬彧他們還沒來的時候，他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完全不鬆口。擺明瞭是希望兩撥人到齊了好從中謀利。

　　好比現在，李國明朝賀一絡笑的像只招財貓一樣，卻仍舊什麼都沒有說。

　　就是有人哄搶才好抬價。

　　王常酒煩死了，這一搶起來，說不定要兩敗俱傷。

　　喬彧真討厭，跟賀一絡兩人唱的是哪一出？

　　嘖，這兩人現在還牽著手呢。

　　“先坐吧，先坐。”李國明客氣的招呼大家，又給新來的三人上了茶。

　　喬彧拉著賀一絡坐下，手是一直沒鬆開，一副溫柔體貼的樣子。

　　“這塊地啊……”李國明也坐了下來，感慨的說道，“是我們村的命根子啊……”

　　又來了又來了。王常酒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剛才都已經聽過一遍了。

　　不過表面上他一點不耐煩也沒顯出來。聽的那叫一個認真專注。

　　待李國明一段講述完畢，端起茶杯來潤嗓子。王常酒才又開了口。

　　他的語氣非常的誠懇：“李叔，我們可是很有誠意的。”

　　要說意外，賀一絡也很意外。她也是頭一次見到王常酒這麼認真的樣子。

　　跆拳道比賽上他都沒有這麼認真。

　　她看著王常酒，感覺到喬彧握著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蹭了兩蹭。她收回目光，就聽他說道：“2億6。”

　　直截了當的報了個價格出來。

　　王常酒：“……”

　　很好，他們把價格都吃透了。

　　方才他和羅非兩個人報的價格是2億4。他們之前，連同身邊坐著的這位套裝姐姐，一起認真的估算了價格。

　　這一回的任務，3億是底價，是e級。

　　2億5以內大概是a級，報出2億4，那是給了彼此一些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是喬彧一開口就往上加了2千萬，准准的卡在b級價格上，搞的他們就很被動。

　　假如說，王常酒再加價競爭，那麼價格就會掉到c級。

　　就算他們最後拿到契約書。這一輪的分數就也只是10加上10加上6，一共是26分。

　　而喬彧他們，就算放棄這裡，去拿b級地，以他的本事，用a的價格拿下也並不是難事。所以他們就是10分加上8分加上10分。最後總分28。還是要比他們高上兩分。

　　這一招可真是厲害。

　　喬彧他們要是想拼30分，那王常酒他們還能在價格上稍作鉗制。

　　可人家乾脆直接放棄，沖著28分去，攻防調換，被動的一時變成了王常酒他們。

　　這一招也不知道是誰想的。真是又賤又慫。自己不拿30也不讓別人拿。

　　不過，王常酒一想，喬彧他們這一組，就算拿28分也夠了。

　　喬彧賀一絡仍舊是總分第一……姚玉樓穩的，姚林平雖然有點危險但其實也掉不出前十。

　　何況另外比較有競爭力的孟風行他們還不知道去了哪裡。

　　喵的，他們萬一也拿了a級任務然後去了b級地……那他們這一組豈不就只剩下c地只有26分的份了？

　　想到這裡，王常酒也不多做糾纏。他站了起來：“好，誰讓你是哥哥。這塊地只好讓給你。”

　　賀一絡：“……”

　　雖然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乾脆。

　　喬彧臉上帶著笑，對這份乾脆絲毫也不意外的模樣。

　　羅非跟著站起來。他這個人，平時比較自我。不是對誰都容易服氣。但這一局現在是個什麼局勢，他也能看的明白。因此什麼也沒說就跟上了王常酒。

　　套裝姐姐也站起來，她微微一笑，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老三厲害，下次帶女朋友來玩。”

　　“好。”喬彧也笑了笑，然後對著王常酒，語氣十分抱歉，“對不住，誰讓阿絡喜歡，下次我補償你。”

　　“好。”王常酒面無表情掃了他一眼，抬腳往外走。心裡想的是，好，你接著演。

　　王常酒走出會客室，打了一串的電話，上了車才消停。

　　“咱們現在去哪？”羅非問道。

　　“去b地。”王常酒回答。

　　“孟風行他們在哪？”羅非腦子活，也想到了這一茬。

　　“他們拿了b級任務。”王常酒看了眼手機，這是龐家樹剛發來的消息。

　　“倒是乾脆。”羅非點評了一句。

　　王常酒懶洋洋嗯了一聲。

　　“喬彧和賀一絡。”羅非又問，“他們倆你說是真的假的？”

　　“……”王常酒無語的瞥了他一眼，“人家想了辦法來弄我們也就算了，結果你還信以為真了？”

　　“……”羅非被懟的無話可說。

　　當然第一反應他也覺得是假的。但是喬彧那個表情，那個語氣，那個動作……

　　算了，也不幹他的事，他還是不要想這麼多了。

　　王常酒他們一走，喬彧他們這邊的談判就輕鬆了。

　　商議契約書細節的時候，賀一絡突然問道：“我能去看看嗎？”

　　“看什麼？”喬彧問道。

　　“當然是看地了。”賀一絡說。

　　“可以可以。”李國明點頭。

　　只剩下一方來做買賣，其實他也被動了不少。

　　不過好在2億6的這個價格還是合理的。

　　他希望能早日談妥。村裡大傢伙天天等著分錢，家家戶戶都催著呢。

　　“黃泥地，什麼都沒有，很髒。”喬彧說，“你不會喜歡的。”

　　“我不管！”賀一絡晃著他的胳膊，“是我們的地嘛，我就要去看。”

　　喬彧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但還是依著她：“好，我們去看。”

　　於是一行六個人走出了接待室。

　　整個村子都在這塊地的範圍之內。

　　李國明當然不能帶他們去村子裡串門。

　　他帶他們走到了村子外。

　　這裡沒有開發過，的確荒蕪。半高不低的矮山，一眼望去都是黃土。

　　喬彧牽著賀一絡走在前面。兩個保安跟在他們身後。

　　張侑和李國明走在最後面。說了幾句話，就露了些底出來。

　　李國明這才知道。之前那個黑皮小子，雖然管面前這個白淨少年叫哥。但他們其實不是一夥的。

　　黑皮小子身後是萬盛集團。而這個白淨少年就更了不起……他身後，官/家來的。

　　六個人前後距離隔的有點遠。

　　賀一絡雖然仍然任喬彧牽著手，但語氣早沒了剛才的嬌蠻。

　　“王常酒怎麼那麼簡單就放棄了。”她淡淡的問道。

　　“這個任務是萬盛發佈的。”喬彧回答。

　　“……”賀一絡一聽就明白了。

　　也是犯了傻，竟然忘了這一茬。

　　王常酒作為萬盛小太子，在這一輪自然是有無上的便利。但他的枷鎖，他要考慮的事情也比他們更多。

　　例如，這塊地的確是萬盛想要的地。所以他怎麼可能去抬價。

　　一場考試，丟兩分就丟兩分。交易的話，那流出去的可是他們家的真金白銀。

　　兩人沒再說話，牽著手慢悠悠的走著。

　　又走了幾步，賀一絡輕輕的笑起來。

　　“怎麼了？”喬彧輕柔的問道。

　　“你看。”賀一絡往路邊一指，“也不是只有黃泥地，另外什麼都沒有的。”

　　在她指的那個方向，仍然是黃地，亂石橫放，但在石頭的縫隙中，開出了一朵野花。

　　小小的，很稚嫩，嫩黃色，迎風招展。

　　“……”喬彧也彎了彎嘴角，微微笑起來。

　　整個榮華，不知道有多少名花異草。

　　可是現在，也許因為是跟她在一起。一朵小小的野花，也成了無上的好風景。

　　李國明也不知道這兩個小年輕還要看多久。

　　那兩個人往前走著，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手拉著手，敢情是上這談戀愛來了。

　　有錢人家的小孩可真是讓人想不明白。這是好日子過慣了，來這種地方找新鮮感？

　　他正這麼想著，走在最前面，喬彧賀一絡兩個人手機同時震了一震。

　　群聊裡姚林平發來了消息。

　　水戶洋平：阿酒已到b點。

　　彧：你們準備。

　　喬彧收起手機，跟賀一絡對視一眼，兩人轉了身，往回走。

　　“看好了？”李國明問道。

　　“是。”喬彧臉上扔掛著溫文的笑容。

　　“一點也不好看！”賀一絡哼了一聲。聲音又變的又嬌又傲，“走的腿疼。”

　　“那我們回去。”喬彧好言好語。

　　“剛才應該開車來。”賀一絡仍在抱怨。

　　“剛才是你說要自己走啊。”喬彧輕輕笑道，沒有指責，完全寵溺。

　　“哎呀，我不管啦！”

　　李國明看著賀一絡的背影。在心裡搖了搖頭。

　　他們這一群大男人，這一大下午，繞著一個小丫頭片子。

　　男朋友那樣的好家世，對她那樣言聽計從。

　　所以說，投胎多重要。上輩子做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這麼好命？他們家二丫看來是沒這種命了，哎。

　　正這麼想著，那丫頭卻突然被石頭給拌了一下，好在他男朋友眼疾手快的給扶住了。

　　然後小丫頭發起了脾氣。

　　賀一絡一腳把石頭給踢開，怒氣衝衝道：“這裡討厭死了！這塊地我不要了！”

　　李國明：“……”

　　雖然有點無語，但當她是在開玩笑。

　　喬彧彎腰看著她的腳，確認了沒事，才笑道：“你剛才還說喜歡。”

　　“剛才喜歡現在不喜歡！”賀一絡今天把一個刁蠻富二代，欠揍熊孩子演的活靈活現，“我不管我不要了！”

　　喬彧有點頭疼：“可是我們剛才都說好了。”

　　“口說無憑！”賀一絡朝李國明看去，“誰敢有意見！”

　　李國明：“……”

　　是的，就算他是老狐狸，對背景強硬的熊孩子也是不敢有意見的。

　　所以……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行人走掉了。

　　雖然走之前，那個男孩子還特意來跟他說了抱歉。

　　可是……2億多的生意，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這命格，都不能說是羡慕，而是讓人記恨了。

　　這樣不識人間煙火！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褒姒！”李國明看著他們越走越遠，恨恨的罵道，“周幽王！”

　　褒姒，不不，我們的賀一絡。

　　在上車之前，她在群聊裡發了一條消息。

　　一看就活絡：可以了。

　　樓：（ok）

　　收了手機上了車，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辛苦你了。”喬彧說。

　　“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賀一絡抱歉的笑道。這抱歉，主要是對李國明大叔。

　　“商場如戰場，”張侑笑著說，“兵不厭詐。”坐在位置上，又扭頭看他們，“待會找阿平收尾？”

　　“是啊。”喬彧笑著回答，“接下來就交給他們了。”

　　“嗯。計畫不錯。”張侑誇了一句，然後有意無意的朝他們仍舊握在一起的手上看了一眼。

　　“……”賀一絡這才意識到這個事。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心裡很不好意思。這回的不好意思，就是簡單的，字面上的那個不好意思。

　　雖然只是演戲。可是被這麼牽了一個下午……

　　剛才還不覺得怎麼。現在想想，感覺整個人都有點不會好。

　　臉頰有些發熱，她偏過頭去看窗外。

　　掌心突然空了。喬彧抬眸，淡淡朝張侑瞥了一眼。

　　張侑給了他一個，哎呦這可不幹我的事的表情，轉過身去。

　　這一塊地，其實有很多人來詢問過。但是最可靠的也就是那兩隊小年輕。這個可靠主要指的是他們身後的背景。

　　只能說年少有成。

　　不，應該說家大業大。這麼大金額的生意也敢讓他們去揮霍。

　　可惜一個下午，這兩個主顧都失去了。

　　李國明那叫一個扼腕。

　　首先想起來的挽救措施，就是聯繫那個黑皮小子。

　　結果他還沒打電話，萬盛那邊就又打了電話過來，說希望他能再考慮考慮。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國明收拾收拾就帶上了一應資料，直接去了萬盛總部。

　　這一回他失了先機，談價格不容易，最後以之前約定好的，2億4的價格簽下了契約書。

　　雖然跟他簽下契約書的是另外兩個小子。但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反正都是萬盛的嘛。萬盛這麼大的集團，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搞定！”姚林平拿著契約書洋洋得意。

　　“嗯。”姚玉樓淡淡應了一聲，“回學校吧。”

　　賀一絡他們已經先一步的回去了。

　　“嗯。”姚林平把契約書收好，朝身邊的盤著發的中年女人笑道，“寶姨，這回謝謝啦。”

　　許榮寶和藹的笑了笑：“回學校去吧，這回阿酒恐怕要被你們氣壞了。”

　　“嘿嘿，”姚林平笑道，“我們可是靠實力贏的。”他晃了晃拳頭，“他要是敢鬧脾氣，我揍他！”

　　“走吧。”許榮寶又看了他們一眼，“倆人挺像，阿平，這是你哥哥？”

　　“寶姨，”姚林平皺了皺眉，很不滿，“我哪來的兄弟……還哥哥呢，白白給人占個便宜。”

　　姚玉樓：“……”

　　“是嗎？”許榮寶笑了笑，“我嘛，也就隨便這麼一說。”

　　嘻嘻哈哈告了別，姚林平和姚玉樓一起上了回學校的車。

　　車廂內安安靜靜。兩個人一起坐在後排。

　　“我說，”姚林平開了口，“冰塊臉。”

　　姚玉樓：“……”

　　最愛說話的人和最不愛說話的人待在一塊。

　　不得不說，這個安排還是挺富有詩意的。

　　“拿了第一名，”姚林平問道，“你不高興嗎？果然是我群名取的好，夠吉利！”

　　姚玉樓：“……”

　　還可以。

　　但是高興不高興，都不是非要表現出來的情緒吧？

　　沒把他的沉默放在心上，姚林平笑了笑，又道：“寶姨說咱們倆長的像，是不是真的，咱們倆真的長得像嗎？”

　　姚玉樓：“……”

　　沉默也是有分種類的。

　　假如剛才的是悠閒隨意，那麼現在就成了全身戒備。

　　這是一聽到某個話題就會自發產生的戒備。

　　“所以你該不會真的是我失散已久的親兄弟吧？”姚林平又問。

　　他靠在那裡，望向窗外，語氣輕浮又隨意。

　　姚玉樓：“……”

　　有時候真是羡慕他這麼沒心沒肺。不管什麼話都敢輕而易舉的往外說。

　　“其實也不是沒可能。”姚林平看著車窗外，隨著車子移動而不斷後退的樹木，仍然是那樣玩世不恭的語氣，“畢竟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

　　姚玉樓：“……”

　　他從不想說話，到現在，有點無話可說。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姚林平接著說道。輕浮隨意漸漸少了，只剩下聽不出情緒的平靜，“一走十多年沒音訊，應該……過的還不錯吧？”

　　姚玉樓：“……”

　　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有點像是大仇得報的空虛感。雖然說……也算不上是什麼仇。

　　他的確方方面面都想要贏過姚林平，因為他才是那老頭承認的長孫。

　　可是他現在突然開始懷疑，被認可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姚林平那麼說了幾句，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就止了口。

　　他隱隱覺得有點什麼，但其實也不確定。

　　爺爺沒有跟他說過這方面的事。

　　他只知道，他爸在他還沒出生時就離家出走。他媽在生下他之後就出了國，繼續去搞她的科學研究。

　　他是被他爺爺帶大的。從小到到只在相片裡見過爸媽。那還是在爺爺的書房裡，一不小心翻到的。

　　聽從家裡的吩咐待在喬彧的身邊。現在是榮華高一屆top2。

　　呵呵，top2。

　　姚林平一勾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明明只是個爸媽都不要的傢伙啊。

　　剛才的那些話，姚玉樓大概以為他是在發瘋吧。

　　無所謂了，反正他一直都是那麼瘋。

　　他把話都說了，心裡爽了。剩下姚玉樓坐在他身邊，心裡一整個不是滋味。

　　他是話少，但不代表想的也少。

　　相反他想的可要比姚林平多的多。

　　所以姚林平並不是沒心沒肺一無所知啊。

　　他知道的是要比他多上那麼一些。

　　但以他現在的立場，他也沒法去跟他解釋或者說明什麼。

　　當年老爺子為了讓他媽媽離開他爸爸，用上了不少不厚道的手段。

　　他心裡恨著老爺子。可是這一切，跟姚林平並沒有關係，他是最無辜的。

　　同父異母兄弟……

　　瞧瞧這裡頭牽扯出來的爛攤子。

　　所以他不希望賀一絡跟喬彧走的太近。就是不想她步他媽媽的後塵。

　　連他們姚家都能這樣。那喬家……到時候還不知道能折騰出什麼樣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