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假之戒指-01
柳下溪剛走出病房,胡莞明和單明良提著早餐過來。他們也沒進來,只把早餐遞給柳下溪轉頭去看伍文光了。
柳下溪揭開飯盒一看,是腸粉,一份牛肉一份雞蛋。伺候著清荷刷牙洗臉清潔雙手,清荷不肯讓他喂,催促他自己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餐。
昨晚胡莞明把他的行李帶到醫院了。有點睏,柳下溪邊打著呵欠邊翻自己的行李,找出衣服和毛巾,打算在這兒洗個澡。摸摸下巴,胡碴長出來了。先前坐在床邊打瞌睡,脖子酸澀,伸出左手揉了揉後頸。扭頭瞧見清荷餓極了,正在狼吞虎嚥,一份腸粉很快見底。笑了起來,把自己的那一份遞給了他。笑著說:"等一下我再去買。"
清荷沒跟他客氣,接過來繼續吃。昨天重新動手術,從檢查到手術結束加起來折騰了他好幾個小時,把他的體力耗盡了。一直沒吃東西,到現在餓死他了。
柳下溪拿齊東西走進洗手間,對著洗手台前的鏡子照了照臉。青色發黑的眼圈襯得臉色很難看,胡碴兒圍著嘴唇形成骯髒的色圈。用涼水澆了一把臉,擺了一下頭。用食、中兩指輕按眼簾,做了一下眼保健操。覺得精神好了一些,擦上刮胡液,拿出剃刀修掉胡碴兒。用毛巾清潔了臉,再照鏡子,比先前順眼多了。目光無意識地落在左手無名指上,想起剛才跟清荷的對話。這次能順利申請到假期是他的請假理由非常堂皇,寫著結婚。七零年(生肖屬狗)出生的他,到五月五號已是三十二歲(虛數,加大一歲)的超大齡青年了。局子裡關心他婚事的好心人多,每次外出參加會議會後總有人跑來給他介紹某某的女兒、侄女如何如何;年底、初春警界同仁聚餐、聚會,那些年長又熱心的上司家屬總喜歡拖著妙齡警花跑到他面前;有些大膽的女警還會找上門來毛遂自薦,頻送秋波。遇上這些事,心裡煩厭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常常令他鬱悶不已。結婚的宣言既然被他放出來,唯一的新娘人選清荷又不能登記在結婚證上,只能製造令大家信服的證物,婚戒。買對戒指吧,假期還長,雖然國家法律不承認同性婚姻,只要清荷願意,可以辦一個親友聚會。有了這個想法,精神煥發起來。快速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覺得神清氣爽。忽又一想,覺得形式這種東西要不要無所謂,倆人從相識到現在已經九個年頭了,風風雨雨一起走過來,沒必要對外人給個交待。
吃了兩份早餐,清荷撫著小肚子。香港這邊的醫院比大馬那邊不知名小鎮的診所醫生強多了,動了刀縫了針之後傷口也不怎麼痛,只是躺在床上時間太長,覺得難受很不自在,想出去兜風。
柳下溪洗澡出來,見清荷在床上扭來動去,正在尋找舒服的位置。不由得嘴角輕翹,在他眼裡,馬上步入二十六歲的清荷還跟初時相見一樣是個純真少年,這九年的歲月沒在他身上刻下痕跡。
見他走過來,清荷張開手臂讓他抱。
他彎下腰來笑問:"想上廁所了?"
清荷搖頭,笑著說:"想坐輪椅。"
"不行,你才重新動過手術,老實在床上呆著。"
清荷扁嘴,繼續張著手臂,大眼睛裡帶在企盼之色:"這點傷不礙事,其實根本不需要住院。純粹浪費錢。"
柳下溪走過來敲他的頭,把他的雙臂掰下壓在床上。倆人正鬧著,醫生帶著護士來巡房了。柳下溪連忙退到一邊給醫生讓路。見醫生給清荷檢查,護士準備注射藥液,便走出病房,打算外出買早餐。走出住院部,遠遠瞧見胡莞明朝這邊走過來,迎上去問他伍文光怎樣了。
胡莞明搖頭,臉上沒什麼表情,說:"還沒脫離危險期,小單在隔離室外守著不肯走。醫生說今天如果能退燒病情才會穩定下來。醫生認為得看他的求生意識強不強。鄒清荷怎樣?"
"他問題不大,靜等傷口癒合可能需要半個月。我打算推他出去走走,困在病床上他不習慣。伍文光那邊,請你多費點心。"他跟伍文光不熟,均不出情感為他操心。想到他居然把清荷的相片偷偷放在錢包裡,心裡湧出一股慍意。得知他有難言的身世與滄桑的往事,也無法給予很深的同情。
胡莞明點頭,陪著他轉到醫院外,去附近的餐廳買了菜粥和油條。香港物價貴,這樣簡單的早餐也花了十幾元。胡莞明話少,視線盯著柳下溪手裡的油條,遞給他一根,搖頭又不要。柳下溪不喜歡吃東西時被人盯著看,這話又不好開口說。小胡沒自覺,不知道自己的視線已經給別人造成困擾。吃東西斯文的柳下溪不得不改變節奏,匆忙地結束早餐的悠閒時光。
倆人回到醫院,先過去看伍文光。還在走廊就見單明良正貼著玻璃往病房裡瞧。柳下溪覺得這一幕挺感人,沒想到只是萍水相逢這孩子卻對伍文光有著發自內心的牽掛,令人感慨人和人的緣份很奇妙。伍文光這一路走來不盡人意,希望他能轉換心情重新出發找到新的精神支柱。
柳下溪走了過去,望瞭望室內的伍文光。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手臂上吊著針,口鼻上罩著氧氣。有人走近,單良明注意到了,側過頭看到他和胡莞明,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小聲喚道:"師父、胡大哥,你們來了。"
柳下溪低聲跟胡莞明說:"能不能讓醫生安排一下讓小單進隔離室?"
胡莞明遲疑了一下,說:"怕被細菌感染。"
單良明伸出雙手連連擺動,爭辯道:"我身上沒細菌。"
柳下溪說:"伍文光知道還有人在擔心他,對他的病情可能有正面影響。"
單良明抓著柳下溪的衣袖哀求道:"師父,我想陪在伍大哥身邊。"
師父?!柳下溪露出苦笑,他不想收徒弟。問他:"小單,你們來香港的途中發生了什麼?"
單良明一愣,不知道這跟進伍大哥病房有什麼關係。既然是自己崇拜的師父詢問,他老實地回答道:"還在路上,我就把吃的東西全吃完了,伍大哥把他那份全給我了。有兩次為了避開海上巡邏隊,我不小心跌到海裡差點被淹死,是伍大哥不顧身上的傷跳進海裡救了我。如果不是我,他不會病得這麼厲害……快到香港,我們的船被攔截,伍大哥拖著我跳海逃生,我,我很害怕,伍大哥為了幫我差點被巡警抓到……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前兩次我落海,也不會耽擱時間來到香港剛好撞上巡邏海警……"
這孩子……柳下溪無言地撫摸他的頭。胡莞明聽他這麼說,走去找醫生交涉了。沒多久護士過來讓單良明用消毒殺菌液清潔雙手,給他戴上藍色帽子,罩上外袍,帶他進了隔離室。
處理了這邊的事,柳下溪回去找清荷。半途中遇到主治醫生,跟他聊了一下清荷的傷勢,醫生說良好。問醫生清荷能不能坐輪椅外出。
醫生笑著點頭:"可以,我已經跟鄒生說過了。"
回到病房。清荷一直望著門口,見他回來眼睛瞪得非常大,似乎在埋怨他出去太久。柳下溪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得到醫生許可,可以外出。"
清荷笑了起來,卻說:"我要上廁所了。"
柳下溪推著輪椅走出醫院,沿著寬敞的人行道慢慢走。坐在輪椅上的清荷回頭看了看他的臉說:"柳大哥,你沒休息好。"
柳下溪騰出一隻手輕拍他的肩膀:"沒事,我的精神很好。"
鄒清荷回手拍拍他的手背,知道他在逞強。嘴裡:"小胡去哪兒了?本想要他推我出來走走,好把床騰出來讓你睡一覺。"
"伍文光還在昏迷,他在那邊照顧著。"
"伍文光還沒醒?"清荷有些意外。今早醒來得知柳下溪騙上司請婚假,想著回北京得怎麼圓這個謊,一直想不出好辦法,心情有些焦躁,把伍文光受傷的事拋到腦後了。沉吟了一下說:"魏刑警能挺過來,相信他也能度過難關。"比起魏偉雄,伍文光更年青力壯,應該不會有事。暗惱自己沒去看他,還把他的事給忘了。
"嗯,他不會有事。"柳下溪點頭,接著又問:"想去哪兒逛逛?"
清荷立即回答:"金大福。"
"金大福?"
扭著頭看他的清荷翻白眼,笑著說:"得為你圓謊。我們去金大福先訂做戒指,把戒指戴上,回去後也算對你的上司、同事有個交待。"
"假期還很長,不用今天就去吧?"柳下溪笑了起來,倆人想到一塊兒了。唉,清荷說戴戒指是給別人一個交待,這理由聽起來心裡發堵,情感上難以接受。他柳下溪不需要為了給別人一個交待而特意戴上戒指。當然,從務實的態度來說,戴戒指可以為他擋住說媒的人,可以證實他的婚假不是一個謊言。想到這兒,他搖頭,好假的偽命題,延伸出來的邏輯根本經不起推敲。
清荷沒想得柳下溪那麼細,以就事論事的口吻說:"你的手指骨粗,肯定得定做,誰知道需要預訂幾天才能拿到。再說,我們又不會在香港久呆。這兒物價太貴了,辛苦賺來的錢花得太冤枉。我啊,覺得從收入低的地方跑來香港玩太不划算。"
柳下溪輕拍情人的頭,忍不住懷疑他大腦裡是不是長著一副算盤。笑問:"你送我戒指?"
清荷斜視他,呲齒:"除了我還有誰會送你婚戒?金大福很有名,放心,肯定不會有水貨。柳大哥,你喜歡黃金還是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