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解惑 下篇
柳下溪問:"這就是你參加選美大賽的動機?"
"是啊,當時太激動,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第二天清早立即去電視播放的位址索要報名表,當場寫好遞交上去,那時以為只要參賽就能見面。"伍文光獨自苦笑起來,眼裡閃過名為寂寞的情緒,停頓了小會兒,接著說:"我以為他在電視上露面為的就是讓我找到他。然而過了初賽進入預賽,半年多的時間一晃就過了,我沒見到。每天都在期待,一天過去等待落空,忍不住又懷疑那不是他。終於聽說鄒要來了,為了早一步見到你,我跟消息靈通的嚴快、黃平海接觸。可惜,你來到度假村也很難見上一面。我把主意打到你的同行者(指三少柳逐陽)身上,想利用他接近你。第一眼見到你,知道你不是他,也知道了你不是姓周而是鄒。非常失望,覺得自己很蠢,他怎麼可能會短短幾年搖身一變成為社會精英。我萌生退意,認為參加大賽沒有意義只是浪費尋找他的時間。本來打算參加孤島活動,半途找機會離開,沒料到陷入一連串的謀殺事件中。與你們共同度過困境,發現了自己個性上的缺陷,對周圍的人太漠然,封閉了自己。回到度假村後忍不住去關注鄒,關注跟他看得有幾份相似的你。你們的個性完全不一樣,越想在你身上找出他的影子,越發現你們的不同,忍不住想接近你。我害怕這樣的自己,覺得背叛了他。其實我看出你們倆的關係,知道你是不能碰觸的人。想離開又不捨,矛盾著。這時羅平飛的話提醒了我,他說決賽面對全國觀眾直播,踏上決賽的舞臺要好好表現自己,不要錯失機會。我覺得,只要我在電視上出現,他收看電視看到我,可能會自動過來找我。比賽結束,我頂著冠軍的頭銜簽約當了模特兒,認為出鏡越多,平面、雜誌的宣傳越廣,總有一天,他看到了會找過來。"
柳下溪問:"你頻繁出鏡,不怕貴國特軍法的人知道後找你?"
伍文光訝意地重複,"特軍法?"
"你父親亞拉姆將軍沒跟你提過特別軍事法庭抓你?"
伍文光閉上了眼睛,歎了一口氣:"你們已經知道將軍是我的父親……跟父親見面責問他當年的事,沒提到特軍法要抓我。父親生氣地走了,說要我冷靜一下,他明早再過來。可能他認為萊椿不在世上,特軍法抓我,沒證人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他有辦法把我弄出去。"
柳下溪聳肩,"你以為那時周萊椿已經死了?就算特軍法不能以同□往定你的罪,你頭上還貼著'逃兵'的標籤。"
"逃兵?"伍文光苦笑,"我跟萊椿的事被人抓到,回軍營後父親在我的兵籍上動了手腳,我變成了預備役不屬於正規編制。逃走那年,服役期已滿,遇上海難失蹤,特軍法不能以'逃兵'罪處置我。"
柳下溪垂頭沉吟。清荷問伍文光:"十三號發生了什麼事?"
伍文光抬起包著繃帶的左手撫額,可能觸動了傷口,馬上把手放下。臉緩慢地偏向窗戶,神態落寞地看著夕陽的餘暉。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天我們到海灘拍攝,換衣服時我發現口袋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想知道周萊椿的下落,跟我來'。沒落地址,我很激動,以為他來了。我以前跟他一起到過直落尖不辣海灘,曾穿越山間森林到無人海灘玩,我以為他在那兒等我。穿越山間森林時隱約察覺有人在追蹤。在無人海灘等了幾分鐘,沒人出現,我故意撲倒在海裡假裝溺水等他露面。想不到最後只等來了同事,他們抬著我回到直落尖不辣海灘,救生員吩咐同事把我送去清真紅十字會醫院,並給了他路線圖。到了醫院沒過多久一位陌生的年輕女人出現,她自稱就是給我留紙條的人,說想跟我聊聊萊椿的事。她帶我進了繁星大酒店,告訴我下午已經以我的名義預訂了一房間。"
柳下溪見他停頓下來,問:"你不覺得她的出現很可疑?"
伍文光立即扭頭看他,臉上顯出怒意,張嘴想說點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固執地抿緊嘴唇沉默下來。
清荷覺得氣氛有點糟,連忙抓住柳下溪的手腕搖了搖,示意他暫時別說話。他認為,如果錯過伍文光想要傾吐的心情,以後很難從他嘴裡問出其他真相。輕聲說:"柳大哥,那時伍文光一心只想知道周萊椿的下落,哪怕明知對方騙他,也會跟著去。畢竟,尋找周萊椿是他最關心最急迫的事。他那時的心情跟你去關丹尋找失蹤的我一樣。"
柳下溪苦笑,他不認為自己提出的疑問傷害了伍文光的自尊。如果當天伍文光更謹慎一些,不愚蠢地踩進別人為他設下的圈套,他的父親很可能不會被狙殺;清荷也不會捲入此案。
很顯然,伍文光把鄒清荷的話聽了進出,臉色逐漸緩和,說:"她手裡有我和萊椿的合影照。"
"是這張嗎?"柳下溪準備充分,相關的資料隨身攜帶著。
伍文光接過來,臉色大變,問他們:"這翻拍的相片從哪裡來的?"
柳下溪解釋道:"這張是阿明拉吉•賈拉給清荷的,特軍法與特搜科也憑這張相片盯上清荷,誤以為他是周萊椿。"
"阿明拉吉•賈拉是阿僕射•賈拉的什麼人?他手上怎麼有這張相片?"
清荷說:"他堂弟。阿僕射•賈拉跟你父親一起走出繁星酒店,被人先後狙殺。阿明拉吉想知道誰殺了他堂兄,認為你知道真相,四處尋找你。他告訴我,你在吉隆玻被人偷了錢包去警察局,有位老員警翻拍了你的相片向你父親報告你的下落。你父親身邊有人知道你的事,暗中向特軍法告密,特軍法的人追蹤你來到關丹。"
伍文光黯然地盯著相片,旋即甩開它,接著又拿過來想撕毀,相片過了膠,撕不動。他求助地看著柳下溪,柳下溪搖頭不語。
"自稱知道萊椿下落的女人手裡拿著的不是這張相片,是擺放在他書桌上的另一張合影。11月7號是他的生日,T1107,我以為是他訂的。進了房間,那女人卻不肯立即說出他的下落,要我等到淩晨一點半,喝下她帶來的酒,他就會出現。她告訴我萊椿一家人都死在父親手上,只有他逃了出來。我不相信她的話,她留下父親的電話號碼,要我跟父親確認。我不願意相信……如果是真的,我怎麼能見他?猶疑了很久,打電話給父親,責問他這是不是真的。父親沒直接回答,說要跟我當面談談。父親來了,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我……我才是兇手,才是殺了他一家人的罪魁禍首……"
見伍文光情緒激動,柳下溪去按牆上的呼叫按鈕。
伍文光搖頭制止他,喝了幾口水,閉上眼睛努力克制情緒,等情緒穩定後繼續說:"父親離開房間,我立即喝下了那女人留下的酒。等我醒來,發現被人關在地下囚室,看守的人邊揍我邊說有人想親手了結我的命。我知道是他,一直等他,不能死,活著等他來殺我。但他沒出現,一直到最後都沒出現。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慘叫聲吵醒,發現隔壁囚室來了一個孩子接受搶救,他受了很重的傷,一邊慘叫一邊大聲詛咒著……再後來,看守的人聽到狗叫架著我逃走,沒過多久胡莞明出現了。"
清荷抓頭,忍不住歎氣,那孩子就是假扮卡乍尼家兒子的侏儒,自己把他當盾牌抵擋卡乍尼的刀子,他的詛咒對方就是自己。
柳下溪攬住了他的肩,安撫地輕拍他的頭。暗忖,周萊椿的家人死在情人父親手裡,僥倖逃脫的他還會對昔日的情人有愛嗎?恐怕支撐他活下去的只有恨了。由此可見,參與暗殺計畫的亞慕伶丁家族知道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萊椿。阿明拉吉顯然不清楚這一點,他涉案的可能性降低。"來找你的女人呢?你在囚室見過她嗎?"
伍文光搖頭。
柳下溪從包裡拿出卡乍尼一家三口的素描像遞給伍文光看。
伍文光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關在囚室沒看清楚小孩的長相)。
柳下溪指著肥胖的卡乍尼夫人說:"他們是這次狙擊你父親以及阿僕射•賈拉的兇手,他就是周萊椿。"
伍文光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下溪抽出自己根據他的五官臉型抹除脂肪贄肉畫出的臉部素描,遞給他看。"他已經死了,行兇(柳下溪停頓了一下)後被現場的員警殺了。清荷的雙腿就是被他砍傷的,原因可能是關丹有人故意散佈謠言說清荷是你現任情人,甚至有人說清荷就是周萊椿(他隱瞞了李小由的存在)。你父親以及阿僕射•賈拉被狙殺,我推測這是一起複合型綜合犯罪。案件背後隱藏著幾路人馬,想要除掉你父親的泰國毒梟(柳下溪相信齊寧的情報),為家人報仇的周萊椿,想取代你父親職位的阿僕射•賈拉,跟毒梟有來往想奪得賈拉家族地盤的亞慕伶丁家族,認為阿僕射不死,查到他與暗殺有關損害賈拉家族與自己利益的華人商會會長劉眺洋(這一點是柳下溪的直覺,沒有佐證)。實施暗殺計畫的是卡乍尼一家三口。其中又有特軍法與特搜科的魏刑警插入,案子變得更複雜。你和清荷都被人當成棋子,他們用你引來了你父親,加上阿僕射•賈拉的協助成功暗殺他們。阿僕射•賈拉一死,賈拉家脫掉嫌疑,亞慕伶丁家族被推向前臺。他們跟周萊椿有協議,把你囚禁起來……但周萊椿在見你之前先被魏刑警殺了。三名執行兇手都已經死了,關丹官方拿亞慕伶丁家族開刀平息軍方可能出現的騷動來結束此案。"
伍文光認真地聽著,沉默不語,再次把視線投向窗外。
這時,天已黑,窗外夜幕下的城市被各色彩燈渲染,呈現出詭異的華麗風情。
等胡莞明他們看完演唱會回來,柳下溪和清荷才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