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假之戒指-10
五姐站起來走到門口笑著說:"宗詳,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滿臉絡腮鬍子(他是五姐柳迎鳳的丈夫宗詳)撓頭,笑道:"在酒樓門口遇到了老爺子和我爸。老爺子不讓打電話。"
老爺子站在門口,炯炯有神的眸子掃視著這些為了迎接他堵住去路的後輩,嘴唇在哆嗦,登山杖往前一揮,指著長孫的胸口說:"你們要當門神啊。"
柳承秉陪著笑臉對弟妹們使眼色,要他們散開。給老爺子問安後,大家立即坐回原位,安安靜靜地坐著。
柳承秉把老爺子接到他這一桌的主位坐下。柳迎鳳移位,把位置讓給父親,跟她丈夫坐在一起。柳父看了一眼齊寧的母親,不認識。低聲問他妻子,"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飯……"
話還沒說完,他妻子面帶微笑制止他往下說。他心裡很詫異,自已一家人的家宴,怎麼會有陌生人在?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齊寧,面生,也沒見過(柳逐陽和齊寧過年過節時沒有連袂去杭州老爺子家露臉,柳家子弟也很少談論他們的事。他雖然知道三兒子跟一個叫齊寧的現役軍人在一起,卻從來沒見過面)。
另一張餐桌上,清荷見老爺子一直瞪著他,手心出汗,偷偷在桌子下抓住柳下溪的手。柳下溪偏過頭,看著他微笑。
柳老爺了接過長孫送過來的茶,呷了兩口,指著柳下溪說:"下溪,過來!"
清荷擔憂地捏了捏柳下溪的手掌,害怕老爺子因柳下溪請婚假的事責備他。柳下溪笑了笑,回拍他的手,站起來走到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看著他臉帶微笑,臉色一變,突然咆哮起來:"你搞什麼鬼!突然跟人說要結婚,請婚假居然請了一個月,老婆呢,你的老婆在哪裡?"
老爺子發火,大家都不敢吱聲。
柳下溪臉色不變,微笑著說:"爺爺,沒人規定結婚一定要有老婆吧?再說,人活著總要請一次婚假……"
"還敢頂嘴!"老爺子毫無預警地拿著登山杖朝他的腿打過去。別看老爺子年齡不小了,手上的動作跟威力都不小。
"柳大哥!"清荷叫了起來柳下溪。
這一次柳下溪沒乖乖站著挨打,側身往後退到電視櫃旁邊,順利地躲過了老爺子的打擊。
從老爺子叫柳下溪走到面前,一直關住這邊動靜的柳母推了推丈夫的胳膊。盯著紅酒杯發呆的柳父明白妻子的意思,站了起來,端著兩隻空白酒走到父親面前,說:"爸,您別生氣,別跟晚輩較真。下溪,過來給你爺爺道歉。小鄒,給爺爺倒酒。"
老爺子氣呼呼地看著長子,這個兒子太軟弱,沒把他孩子們教好,瞧瞧,一個兩個跑去找男人。
清荷走到柳下溪身邊,柳下溪拉著他的手一起站在柳父身後,小聲說:"爺爺,對不起。"
柳父走開把位置讓給兒子。回到座位上,視線盯著齊寧,猜測他是誰(這時他沒想起三兒子跟男人在一起)。齊寧裂開嘴巴露出滿口白牙笑,站起來拿起擱在桌上的瓶裝白酒,走到柳父面前,很恭敬地說:"爸,我給您倒酒。"
柳父愕然地看著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先前盯著看的紅酒杯打翻了,桌子上流了一灘紅酒,滴了不少在他褲子上。他很尷尬地看著同桌的人,他家老二與老五在偷笑,老三眯起眼睛扁著嘴要笑不笑,五女婿摸不清情況在撓頭……他妻子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他是齊寧,老三的伴。"柳父站了起來,半晌才說:"你是齊寧?"
柳母撫額,嘴角一彎,接著不慌不忙地拿紙幣擦桌子上的紅酒。
齊媽媽站起來,笑眯眯地對柳父伸出了右手,"親家,我家傻兒子還請您多多照顧。"
柳父跟她握手。這時紅酒已經滲入布料,浸入的位置越來越大,沾在皮膚上有點涼,很不舒服。他臉色僵硬地笑了一下,說:"哪裡。逐陽……"卡住了,不知道下面該說些什麼。
齊寧站在一旁微笑著,給他的白酒杯注滿了,雙手舉起來恭恭敬敬地說:"爸,祝您身體健康,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齊媽媽用手帕掩嘴角,瞪了兒子一眼,"瞧你說些什麼?"
柳父接過白酒一飲而盡,"難道今天是我生日?"疑惑地看著妻子,問她:"今天初幾?"
柳母笑著回答:"初十。"
"哦,"柳父繼續問:"難道是老六的生日?"
他妻子無奈地搖頭,她的丈夫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就連老爺子做大壽也得由她來提醒。"老六的生日過陽曆,五月五號。"說了也沒用,轉身他就會忘記。幸好他忙完了還記得回家。
另一張餐桌上,清荷給老爺子倒酒。老爺子心裡有氣,教訓孫子還被兒子說。這酒樓小氣,白酒杯太小,一杯不夠他一口吞的。存心為難清荷,等他倒一杯立即一口飲盡,把酒杯放下等他繼續倒滿。
清荷怕這位喜歡打人的老人家,給他倒酒時很緊張,手臂僵硬害怕灑了酒。柳下溪給他解危,拿了一隻大玻璃水杯過來,接過清荷手裡的酒瓶,倒滿水杯,笑道:"爺爺,用大杯喝吧。"
老爺子看著柳下溪心情不好,想拿登山杖打人,伸手摸了一空。一看,登山杖被長孫媳婦藏在角落裡了。歎氣,揮揮手,"行了。"突然看到柳下溪和鄒清荷無名指上戴著同一款的戒指。歎氣聲更大了。
"老爺子,您這是怎麼啦?"長孫媳婦柏純問他。
"別提了,心煩,一起登山的老戰友個個都在議論兒孫們的事。"
柏純笑了起來,"老爺子,比起兒孫的數量,您絕對不會輸給別人。"兒女多,孫輩也多。
長孫媳婦的話很中聽,老爺子轉惱為喜。後悔啊,別人誇耀子孫時,他為了柳下溪不肯跟女人結婚而煩惱著,錯過了向老戰友們展示自己的兒孫多。
齊寧給柳父敬完酒,走到老爺子面前,笑道:"老爺子,您好。"
同桌的後輩擔心地看著他們,生怕老爺子會發火。哪知老爺子看到齊寧眉開眼笑,站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是小齊啊。來來來,我們爺孫倆拼拼酒。小齊,你手裡的杯子太小了。承秉,給小齊換大杯。"
眾人沒料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
清荷驚訝這兩個人關係好,小聲對柳下溪:"想不到齊哥居然跟老爺子的感情很好。"羡慕啊。
柳下溪垂著眼瞼撫摸著自己的下巴,他也想不透。以前老爺子見到齊寧喊打喊殺,那模樣恨不得要捏死他。他只知道齊寧偷偷去杭州找過老爺子,迫使老爺子同意他跟三哥在一起。齊寧怎麼說服老爺子的?具體過程齊寧沒透露。
老爺子為什麼特別喜歡齊寧?理由並不複雜,齊寧的老爸比老爺子小很多,兩人的軍銜一樣,算是同輩人。齊家的老爺子以精明狡猾出了名,跟耿直的老爺子不是一路人,他們算是同一輩人。齊家的老爺子曾經嘲笑過柳老爺子的孫子(指柳下溪)跟男人混在一起。沒想到張嘴說別人壞話的齊老頭遭到報應,唯一的兒子居然跟自己不成器的孫子滾到一張床上去了,齊家斷了後,收養的孫子姓柳不姓齊。收養一個孫子,哪比得自己開枝散葉子孫繁盛來得自豪?再說齊小子跟他發誓過,絕對不會拋下柳家不成器的孫子,齊家斷後是鐵般的事實。替他出了一口惡氣,以前看不順眼的柳逐陽也變得順眼起來。
這對忘年交,不管其他人快快樂樂地拼著酒。
老爺子被絆住,包房裡的氣氛重新恢復熱鬧。
柳母塞給丈夫幾個紅包,沖隔桌的柳下溪使眼色。柳下溪會意,帶著清荷過來給父親祝酒,父親喝了,給了他們紅包。柳父的酒量不大,紅酒白酒雜喝,醉意上來了,話多了一些,看著鄒清荷說:"小鄒,別人說的閒雜話不要堆在心裡。人啊,少計較一些。活著,只要肯堅持自己的原則,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他這話令鄒清荷感動,對柳父的懼怕心瞬間消失。他沒想到柳父是感慨自己生平,他這一生有過幾任老婆,被人質疑他的作風有問題,失去了幾次升遷的機會,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語;學會該聽的就聽,沒必要聽的自動遮罩。
柳母朝柳逐陽招手,"老三,你也過來給父親敬一杯酒。"接著低聲對丈夫說:"今天是老三跟齊寧的好日子,你們父子好好聊聊。"
跟老五夫婦聊得歡樂的柳逐陽磨蹭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父親面前。說實話,他對漠視兒女的父親沒有好感。柳父不是一個好父親,他是一個笨拙而認真的男人,面對幾個老婆留下的兒女,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相處。
這對父子,沉默地各飲了一杯。
柳母苦笑。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午夜。
柳父醉了被五女婿和老婆扶著離開。老爺子和齊寧拼酒,齊寧先倒下;老爺子得意洋洋,繼續接受其他後輩敬酒,終於被灌醉。
大家喝得盡興,就連小黑皮趁大人們忽略他,偷喝了不少酒,伏在餐桌上睡了。只有柳下溪還保持著清醒,把司機兼保鏢的老黃叫來架走了三哥一家子,接著又打電話給大哥的司機、保鏢,送走了其他的醉鬼。他走得最後,背著清荷走出了酒樓,也沒叫計程車,慢慢地走著。
夜風吹過來,他的頭也有些眩暈。背上,清荷低喃著醉話,他聽著聽著,裂開嘴巴無聲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