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傳說中的殺手-05
殷圓圓那冷冰冰的帶有威嚇成份的勸說反而起了作用,安妮?貝裡同意讓警方解剖她丈夫的屍體。
柳下溪觀察身穿淡綠色套裙的安妮?貝裡後得出結論:這是一個相當笨拙的女人,對人對事抓不住要領,遇到緊急事件只會期待別人的援手或者拖延時間等事態平息。跟人打交道時,只要對方的態度強硬就會改變心意。跟她相比,殷圓圓算是另一個極端,為人冷靜不受情緒和環境的影響,態度強硬言語犀利,反應迅速,能在極短的時間摸清形勢做出決定,是一個很能幹的女性。
殷圓圓掃了一眼給法醫打電話的胡英華,拿起她擱在椅子上的小皮包,慢條斯理地從裡面翻出名片盒接著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柳下溪,冷漠地問:"貝裡先生去世,你們有通知美國大使館嗎?"
"通知了。"胡英華打完電話立即出聲回答她的問題。她不喜歡殷圓圓說話的口氣,也看不慣她得知上司死後表現出來的冷漠無情。再說涉外事件有專門的部門負責對外交涉,他們當刑警的光負責調偵破案子就已經夠累的了,實在分不出精力應付繁雜的人事關係。
柳下溪接過殷圓圓的名片,認真看了一下,這名片的一面英文另一面中文,她的職務是執行董事助理。
殷圓圓沒理會胡英華,直視著柳下溪問:"柳處長,現在能放我們走嗎?"見柳下溪沒有回答便接著說:"貝裡先生突然離世,她很悲傷,需要安靜的環境獨處消化這個現實,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裡被你們偵訊。公司也因貝裡先生去世亂成了一團,董事們和各部門的主管想見見她。"
柳下溪點頭道:"行。"
胡英華和華日輝驚訝地看著柳下溪,他們還以為柳處長會不答應,打算留她們下來親自問口供。
走到門口,殷圓圓突然回頭道:"貝裡夫人來華後一直深居簡出,對我國國情不瞭解。你們經後找她偵訊,希望有我或者律師在場。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這位殷小姐讓人覺得不舒服。"等她們離開後,胡英華站起來歎了一口氣。
華日輝笑道:"我覺得還行,至少她不偽善,是個能幹的美女。沒人規定上司死了做下屬的就得傷心……"這話一出口,他覺得自己的話唐突了不是很熟悉的女警,尷尬地後退了兩步住嘴不說了。
胡英華看著他只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你們這些男人啊,只要是漂亮的女孩子便站在她們那一邊。我接受不了她漠視死亡本身。"
柳下溪把殷圓圓的名片遞給華日輝,作了一個要他去跟蹤的手勢。華日輝會意地點了點頭,走到門口突然想起自己沒有交通工具不方便跟蹤,回頭對胡英華說:"華姐,能不能借我一輛車?"
"你去車庫等,我幫你申請一輛。"
等他們都走了,柳下溪獨自坐在接待室裡閉著眼睛沉吟:這案子很棘手。奇特的死因,看不透的行兇手法……死者身邊有笨拙的妻子,能幹的秘書,這倆位無意配合警方調查……昨晚到訪的朋友職業是攝影師,從死者的書房佈置來看,死者沒有攝影愛好,顯眼的地方見不到相機、照片,書櫃上沒有擺放攝影類的書籍。加上死者有著特殊身份,一時半刻很難調查清楚他的過去,無法鎖定嫌疑對象。書房裡藏有槍與匕首,可以看出死者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書房和臥室無論是色彩、裝飾呈現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讓人覺得書房屬於死者的地盤,而臥室則是貝裡夫人的私人領域。他們公用的樓下客廳毫無夫妻共同生活的氣息,就像臨時拼湊的幾塊色差極大的拼圖,看起來一點也不協調。戶外營養不良的植物,室內冰冷的客廳與廚房……。
"柳處長,現場照片來了。"胡英華很快返回來打斷了柳下溪的沉思,遞給他一個大信封,裡裝著現場照片。
柳下溪戴上手套,隨意地從裡面抽出一張。這張是拍攝者站在書房門口往裡拍的,相片拍得不完整,看不到這個角度書房的全貌。死者側躺在地上,他的頭與地板上散落著幾張寫滿英文的紙,他的右手臂擱在身前,左手臂枕著腦袋,背姿顯得有點佝僂。側倒下來的辦公椅背擋住了他蜷縮的下半身,背景有地板、書桌、電腦與小部分視窗。他抽出第二張,這張拍攝者的鏡頭傾斜向下,照的是死者的面部特寫。死者臉部表情很安詳,似乎在訴說:臨死前沒有承受痛苦。柳下溪的目光落在睡袍的左袖上,挨近嘴唇的位置有發黃的水漬印。他把相片倒在桌子上挑出十來張感興趣的分開擺放。
胡英華蹲在他身邊看著這些相片,訝意地發現這些角度、取景、構圖不一樣的相片看上去居然像是一個整體。
柳下溪一時近觀一時遠望,偶爾會拿起其中的一張仔細詳看,突然對胡英華說:"有人在警方到達之前翻過書房。"
"您從哪裡看出來的?"胡英華驚訝地問。
柳下溪指著死者側臉的那張相片說:"你先看這張。"
胡英華拿起這張相片細看,迷惑不解地說:"可是這張只照了死者的臉……"
"你看到這塊漬印有什麼想法?"
"口浮水印或者是死者死者流出的涎跡。"
"這是咖啡濺在睡衣上經過幾次清洗留下的印漬。死者嘴唇張開,嘴角、側臉上並沒有口水的印跡。他側枕著左手臂,衣服上染有口浮水印不可能不反染在臉上。"柳下溪對口浮水印跡非常熟悉……清荷常枕著他的手臂入睡,睡熟後喜歡微張著嘴唇。早晨起床會發現清荷的臉頰、嘴角還有自己的衣袖上留下大量的口浮水印跡。有一天晚上他想著一件複雜的案子無法入眠,開著床頭燈靜躺著整理混亂的思緒,無意中瞟到偏著頭熟睡的清荷嘴裡的口水漫出來,延綿不斷地從嘴角流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的思緒被打斷了,精力無法集中在案件上。換成是不相干的人睡著了流口水,他會覺得很髒、難看。但此刻在他眼裡,正在流口水的清荷卻格外可愛、稚嫩,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看著看著,無法入睡的他突然睡著了。從此以後,他特別留意當清荷的口水染在不同布料不同顏色的衣服會有怎樣的印跡,連帶著對酒痕、茶跡、油污與咖啡印漬有著豐富的認知。
胡英華遲疑了一下,說:"這……與有人曾翻過書房沒有直接的聯繫吧。"
"你看,散落在屍體頭頂與地上的這兩張紙有折壓過的痕跡。(他拿出另一張照有書桌的相片,指著桌面)書桌上沒有紙張,這些散落在屍體頭上、地上的紙張從哪裡來?是放在書桌上的嗎?是被開著窗戶與風扇吹落在地?為什麼會集中在屍體頭部的位置?我們不妨這樣假設:死者倒下時曾把書桌上的紙張帶落在地上,有兩張被他壓住了。有人翻找東西,見他身下有壓住的紙張,怕弄壞被壓的紙張便移動了屍體,抽出來一看,發現這不是自己要找的便隨意地丟在一邊。搜查完書房後無意中看到死者衣袖上的印跡,或者覺得移動過後的屍體不自然……我想這個人過份注意細節,顯然有些神經質。"
胡英華沒辦法反駁柳下溪的話。她在現場看過屍體,接下來進行搜查也沒找到他殺的痕跡,在現場看不出任何疑點,心裡認定死者是屬於自然死亡。有了結論後,她沒有靜下心仔細搜查仔細推敲。可是,法醫初步屍檢查不出死因,為人十分小心謹慎的張隊長打電話告知柳處長,這一舉動令她很不以為然。她沒有繼續留在現場,主動提出陪同死者家屬回局裡。隨後詢問家屬的口供也只是例行公事,總覺得跟這個外國女人溝通不良,提問與回答文不對題,加上她哭泣不止,時間白白地浪費掉了。
柳下溪把相片收攏起來放進信封裡,拿出紙筆寫了一些東西遞給胡英華,說:"去死者的公司詢問一下。"
胡英華接過來一看,紙上寫的都是提問:"最近外國人來找死者嗎?","死者跟哪些人有衝突?","死者是否在進行某項獲利頗豐的生意?","誰是死者生前的商業競爭對手?","死者有沒有跟誰鬧出緋聞?","死者的人際關係網?"等等,有三十幾條。"我馬上去調查。"
"柳處長,找到漢斯了。"二隊的馮刑警滿頭大汗地沖進來。
"人在哪裡?"
"西區分局的停屍房。"
"什麼?"柳下溪驚訝地看著他。
"他從僑居賓館的十一層樓頂跳樓自殺,已經確認死亡。現場有三位目擊者證實他是自殺。"
"走!我們去西區。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馮刑警看了看手上的紙張,說:"今天早上7:2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