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謀殺-26
柳下溪和周刑警走進拘留室。坐著的朱青山立即站了起來,他的身高跟柳下溪差不多,體型要瘦一些。穿著寬鬆的毛線衣與貼身的牛仔褲顯得四肢格外修長,這具身體可以稱得上是大人了,只有那張臉還掛著少年獨有的青澀。拘留室有暖氣,他的藍色呢料外套掛在椅背上。他留著短短的寸發,臉色有些發青,眼圈發紅,嘴唇泛白有細小的裂口滲著血絲。
柳下溪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回頭沖著看守拘留室的員警說:"給他倒杯熱茶。"
周刑警也脫下外套,走到桌邊拉開椅子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觀察了一下拘留室,房間雖然不大,窗戶卻占了整整一面牆,光線很亮。心想:連拘留室都有暖氣,市局的各項待遇比他們分局高出很多。
柳下溪把朱青山的個人檔案丟在桌子上。坐下,十指交叉支撐著下巴冷冷地盯著朱青山。此時的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逼人的威懾力,就連坐在他身邊的周刑警也忍不住戰慄起來。
柳下溪說:"你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朱青山不安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老實地坐下來不敢亂說話。有人送來三杯熱茶,朱青山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往嘴裡倒,這茶太燙了,喝了一口連忙把杯子放下來。
柳下溪看著茶杯裡的飄浮的茶杯,他在吃感冒藥不能喝茶。他突然招頭問朱青山:"知道我們請你來這裡的原因嗎?"
"我……,"朱青山張了張嘴,抬起眼瞼偷偷地打量著他。"我想,你們是找我詢問鮑老師被殺的事情。"他的視線向周刑警那邊瞟過去,周刑警冷著臉沒看他,正認真拿著筆做筆錄。
柳下溪鬆開十指,圈起手臂橫在胸前,冰冷的視線緊盯著他不放。
朱青山的一雙眼珠子亂轉,舌頭無意識地舔著乾燥的嘴唇。他被柳下溪的視線嚇住了,想裝著不在意,故意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可是,他躲不過那迫力十足的眼神……也明白眼前的刑警突然問他高考的事,他的成績很好有希望考上重點大學,前途一片光明。如果他因警方的誤會給拘留了,他光明的未來蒙上了陰影……還有鮑老師的死,真相可能會被埋藏。他忍不住站了起來,舉起雙手慌張地說:"您是柳下溪吧,求您別盯著我了。我什麼都說,真的,我知道鮑老師為什麼會被殺。鮑老師跟我說過,如果他被殺了,要我找到你,把他被殺的理由說給你聽。他說,不能相信員警,員警隊伍裡有黑手,不然那些警方檔案不會出現在網站上。"
柳下溪的冰冷視線旋即變得溫暖起來,溫和地對他說:"沒錯,我就是柳下溪。"他把自己的警員證遞給朱青山,放柔聲音:"說吧,告訴我們鮑禁為什麼會被殺?"看到朱青山,柳下溪知道自己的判斷失誤了。暗責自己太草率,沒親眼見到他僅憑推測就認定他涉案。唉,他的頭痛得更厲害了。
朱青山看了他的警員證後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下來,握著茶杯說:"鮑老師在私下調查一個古怪的網站。他說那個網站裡有人在教唆別人殺人,替別人出謀劃策不沾血地進行謀殺,死一個目標人物收費二十萬。鮑老師認為這個網站雖然伺服器外掛,但總部就在北京。"
柳下溪問:"鮑禁為什麼肯定網站的總部在北京?"
"鮑老師在那個網站出錢得到一份孫澄江賣兇殺人的檔案,私底下找過一個叫呂森的男人,那個人失蹤了根本找不到。鮑老師拿到稿費後註冊了網站的VIP,以開玩笑的形式說想殺掉他的前妻易老師,果然在網站有人私下Q他,要他支付二十萬,前期預付五萬塊。他付了五萬塊後,對方跟他說需要三個月調查易老師。"
"對方給了鮑禁收據單嗎?"柳下溪問道。
"在網站上有交易的證據。寒假期間,鮑老師說對方真的給了一個詳細的殺人計畫,他截了圖留下了證據存在電腦裡了。他提過複製了數份,分別發給了他信任的人。"
柳下溪問:"你手上有沒有?"
朱青山搖著頭說:"鮑老師說不能連累我。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他要我帶一句話給你:'證據遲早會送到你手上'。"
周刑警忍不住問:"出事之前鮑禁為什麼不來找柳處長?從現場看他一點防備也沒有。不像是一個身處危境的人。再說這麼大的一件事,他為什麼要跟你這個學生說?"
朱青山搖頭,嘀咕道:"我不知道。鮑老師說隱身在網路裡的人只動腦,也許不會親自動手。要我別聲張,小心惹禍上身。我在網上看了老師寫的《蛛網》,好奇地問他從哪裡取的材,鮑老師才跟我提起這事。我的口風很緊,老師相信我不會在外面亂說。兩年前打排球傷了易老師,我很內疚想為易老師做點事。可是,易老師離婚後離開了北京,我覺得對不起鮑老師他們,想盡自己的力量給他們一點補償。學校放寒假後我去了姥姥家,前天才回北京,我打電話給鮑老師準備去他家拜年,鮑老師要我開學那天過去,說會給我一個驚喜。我追問他,他告訴我可能會跟易老師重婚。本來想上網給他寫的小說加油,爸媽把電腦鎖了起來不准我玩電腦……。"
柳下溪歎了一口氣,問他:"昨晚你為什麼出現在溝渠胡同?你的網名是?"
"我的網名叫大山。"朱青山說:"昨晚寫完寒假作業,我正準備上床睡覺突然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短信,上面寫著:'想知道殺死鮑老師的兇手嗎?來溝渠胡同'。我的手機放在床上沒帶出來,你們找我爸媽去拿手機,查一查就知道了。"
柳下溪的眉頭擰在一起了,昨晚沒有立即詢問朱青山是他的失策。判斷錯誤,預先認定了他是邵刑警的同夥。為了給他施加心理壓力故意把單獨關起來不聞不問,錯過了弄清案情的最佳時機。忍不住拍打前額,暗中惱恨無意中犯下這麼大的錯誤。據他推斷小海上網聯絡Red的時候小邵應該已經逃了。要不然,他家的電視機與DVD,包括電腦不會是冷的。難道那時小邵沒有逃進山裡就躲在門頭溝的某棟房子裡悠閒地上著網?摩托車痕與丟棄在山下的摩托車又怎麼解釋?只能假設邵刑警另有幫手!他立即站起來走到外面,打電話召集人手,吩咐他們去門頭溝挨家挨戶搜查邵刑警,特別囑咐他們去關注邵刑警少年時代走在一起的那些朋友。
佈置好人手,他重新走回室內,坐下後從公事包裡拿出幾張相片,推到朱青山面前,問他:"認識他們嗎?"
朱青山挑出邵刑警的相片說:"只有他面熟,見過幾次。"
"在哪裡見到的?"
"教師村附近。"
"朱青山,你是警方重要的人證,暫時不能回家,警方會給你另外安排住處,嚴密地保護你。"
柳下溪處理完朱青山這邊的事,帶著周刑警去見小海。
拘留室裡小海背著雙手焦躁地在室內轉圈兒,聽到開門聲,驚慌地轉身望過來。迎面對上柳下溪冷冰冰的眼神,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兩步。嘴裡輕嚷著:"別關我,我沒殺人。真的,不關我的事。"
柳下溪冷冷地說:"坐下!"
被獨自關了數小時,小海不敢張牙舞爪,老實地坐下,膽怯地看著柳下溪和周刑警。
周刑警把證人表遞到他面前,給了他一支筆。
小海拿筆的手在發抖,寫錯了很幾個字。等他填完了個人資料,柳下溪立即問:"你什麼時候來北京的?"
小海垂下頭,雙拳緊捏,遲疑了一下才說:"昨天上午……,殺人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柳下溪問:"你跟藍祥群做了什麼交易?"
小海鬆開拳頭,雙手抓著頭髮,不肯回答。
周刑警伸出巴掌猛拍桌面,喝道:"說!"
小海受到驚嚇,連忙說:"十天前Blue在網上Q我,問我要不要在寒假中打零工賺點小錢,我說好。他給我匯了一筆並寄來一張身份證和從蘇州到北京的機票。要我留鬍子假冒他上飛機。"
"身份證上是你的相片?身份證呢?"
"剪碎丟了。"
"你以前認識藍祥群?"
"嗯,Blue在網上開了私家偵探店。寒暑假我常幫他跑腿,調查一些資料。"
"你們以前常見過面嗎?"
"沒有,這是第一次見面。平時我們都是在網上聯絡的,不過他把手機號碼告訴我了。"
"你知道'縱橫推理'網站嗎?"
小海搖頭,"不知道。"
瞧他的模樣不象在說謊。柳下溪繼續問:"Red是誰?"
"沒見過面,聽Blue說,是跟他合夥開網店的人。聯絡不上Blue可以去找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