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謀殺-10
見他們下車,老黃迎上來愁眉苦臉地對清荷說:"小黑皮來了。"
柳下溪接過他手裡的軍大衣立即穿上,聽到後問他:"齊伯母也來了?"
"她已經走了,小黑皮不肯跟她一起回去說是要留下來保護王老師。齊伯母留了口訊給你們'有空來家裡吃飯'。"
王老師的病房裡有市局刑偵處唯一的一位女刑偵隊長朱玲守著。見到她,鄒清荷有些意外,沒料到這一次柳大哥把她請來保護王老師。有經驗豐富的她在,清荷鬆了一口氣。當刑警的男性占大多數,男刑警們並不方便貼身保護女受害者。他有一年沒見過朱玲了,上次見面還是在她的婚禮上,去年元旦她跟檢察院的一位檢察員結婚了。
看到朱玲,清荷突然想起去年四月柳大哥請了一個月的婚禮,假期過後回去上班立即被一班同事圍住鬧著要他補辦喜酒,吵著要見柳副處長的新娘子。就連其他分局只要認識他柳下溪的同行都跑來起哄。柳大哥為難死了,不願意說謊話搪塞大家,悄悄躲在廁所裡跟他打電話商量該怎麼辦。柳大哥沒估算到他的人緣這麼好,還以為沒人會關心他的婚事。只好暗中慫恿機靈的朱玲出面,請她替自己解圍。她沒推脫立即挺身而出對大家謊稱新娘子在國外工作,他們在國外度完蜜月後新娘子回去工作了。她的話給柳大哥招來了一堆同情的熱淚,蜜月剛過的已婚男子卻被迫過著勞燕分飛的獨身日子,可憐啊!但是,同情歸同情,酒席得照擺!群眾的力量太強大,柳大哥也敵不過,只得乖乖擺酒。清荷當時在澳洲跟客戶恰談馬來西亞投資的事,沒機會參加宴席。回國後聽柳大哥說,那場缺了新娘子的婚宴擺了四十八桌,累死他了。來客的禮金、賀禮全留著等清荷回家處理。清荷發愁了,客人們送的禮金數目加起來不少,算是發了一筆小財。可是,這些禮金是要回的。再說,他們這樣是欺騙大家啊,弄得他再也不好意思跑去局裡找柳大哥了。聽柳大哥說,後勤處的人拿出公務員個人履歷更改表,要求他出示配偶的個人檔案。柳大哥居然敢聲稱配偶因個人因素,倆人不打算註冊登記結婚,履歷表不用更改。好吧,這年頭私人舉行公共婚禮不肯註冊登記不願受婚姻法保護也不犯法。不過熱心過了頭的後勤處警員有事沒事跑過來勸他還是要去登記,細說註冊結婚的好處,告訴他不然非婚生子女將來的入籍很麻煩……柳大哥頂住各種溫柔的攻勢,立場堅定絕不鬆口。他的婚姻問題與神秘的新娘子所引起的話題鬧騰了三四個月才消停。
柳下溪他們推門進來時朱玲放下手裡的書,給柳下溪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病房非常安靜,王老師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戴著銀灰色的貝殼帽的小黑皮安靜地坐在床邊,長大了的巧巧身上裹著藍色繡黃花的棉衣,支起前肢搭在小黑皮的膝蓋上。
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已經下午一點半了。朱玲站起來沖柳下溪揚了揚手裡的微型答錄機,表示她已經錄了王映圓的證詞。
清荷和老黃留下來頂替朱玲和小馬保護王老師,柳下溪找醫院借了一個房間和小馬一起聽取王映圓的證詞。王映圓醒過來後很害怕,幸好那時朱玲已經到了醫院守在她身邊。在朱玲的安撫下,她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身為老師,她的記憶力很好,從回老家被父母逼著相親說起,說著這幾天沉迷於上網幾乎沒出門,說到用電水壺燒開水斷電,關了電腦查看電閘,然後接到柳下溪打來的電話……心裡有點害怕點燃蠟燭,躺在床上有女人敲門找她借蠟燭,她打開後門就被這個女人捏住了喉嚨,意識不太清楚時好像聽到那陌生的女人跟某員警隔著門說話。她的敘說很有條理也很詳細。
"啊?!"當小馬聽到她說捏住她喉嚨的女人穿著白色羽絨服,頭和臉包著白色圍巾時忍不住叫出聲來。
"怎麼了?"朱玲問柳下溪。這條線索很關鍵,可惜王映圓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柳下溪搖著頭沒說話,聽完了全部錄音才說:"教師村大門出口左邊的環保大垃圾桶裡發現了第四位受害者的屍體,身上蓋著警用雨衣,另一隻垃圾桶裡丟著一支警用電棍。死者身上穿著白色羽絨服臉和脖子上圍著白色的圍巾,衣服上沒有血跡。"
朱玲怔住了,半晌才喃喃自語:"這事真蹊蹺。"
小馬雙拳捶打桌子,懊惱地說:"王映圓的證詞令案子更加複雜了。"
柳下溪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嘴裡說:"她的證詞證實了幾件事,一是那通神秘的求救電話不是她打的;二是她出事之前她的電腦沒壞,兇手曾經動過她家的電腦,兇手殺人的理由與網路聊天有一定的關係;三是她曾經用手電筒照過對面的窗戶;四是被害現場她與員警張陸湖糾纏在一起是兇手弄出來的假相。朱玲、小馬,別讓王映圓離開你們的視線,好好保護她。"
朱玲和小馬點頭應承。朱玲說:"王映圓吃了一點流食,喉嚨痛又昏了過去。柳處長,你應該有話要問她吧,不等她醒過來?"
"我先去分局那邊,晚上再過來。"
柳下溪沒在醫院找到自己的那件外套,醫生告訴他周刑警拿走了。柳下溪苦笑,看來周刑警懷疑他涉案了。
在清荷的勸說下,小黑皮終於跟老黃一起走了。臨走時柳下溪找小黑皮借了小狗巧巧。清荷很驚訝地說:"巧巧又不是警犬留下來幹什麼?"
柳下溪抱著巧巧嘴角一彎,聳聳肩道:"你不是員警,不也留在這裡?"
"我是第一案與第三案發現場的目擊者之一,你們員警還沒找我錄口供,當然得留下來協助警方辦案。對了,柳大哥,王老師的證詞對案子有幫助嗎?"清荷揚起左手撫摸巧巧的頭,巧巧正依依不捨地盯著它家的小主人離去。
柳下溪把巧巧遞給他。倆人上了車,柳下溪剛把車啟動,他的手機響了,是江隊長打來的電話。他跟清荷交換了座位,巧巧很機靈,自己竄到後座爬著。
"柳處長,第四位受害者的身份已經確認,她是鮑禁的前妻易惠美,在外地工作。聽說他們夫婦最近打算重婚,鮑禁沒去旅遊就是在家裡等她。她的脖子上有兩處電擊過的焦痕和圍巾的勒痕,鼻腔內有圍巾的細絨,死因是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初步判斷為昨晚十二點到淩晨三點之間。"
"她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三。"
"職業是?"
"不清楚。柳處長,我馬上派人去外地調查她的情況。"江隊長捂住話筒,囑咐老楊帶人去外地調查。
"她身上的衣服與圍巾有換過的痕跡嗎?"
"沒有。"
柳下溪沒有繼續往下問,掛斷電話後立即拔打朱玲的手機,問她:"王映圓的身高是多少?"
朱玲回答道:"一米六八。"
柳下溪收起手機,雙手圈在胸前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一副假寐的樣子,嘴裡說:"清荷,先找家餐館吃午飯。"
噫?清荷驚訝地瞪眼看他,想不到他會主動提出要吃午飯。唉,春節期間鮮少有餐館打開門做生意。這邊他又不熟,不知道去哪裡找餐館。問他:"案子有進展了?王老師怎麼說的?"
柳下溪簡述了一下王映圓最後的那段證詞,她被前來借蠟燭的女人襲擊,意識不清時聽到員警敲門。
清荷皺眉,苦惱地說:"王老師的證詞使案子變得更複雜了。我覺得這案子啊,就像一條彎彎曲曲的線,到最後線頭線尾連在一起結成了一個圈。"
"一個圈?"柳下溪驀然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說:"你說得沒錯。清荷,假設你是兇手,想殺死鮑禁製造一個完美犯罪的殺人現場會怎麼做?"
"我嗎?"清荷眨著眼睛開動腦筋設想自己是兇手……他很快放棄了,搖著頭說:"想不到。所謂的完美犯罪現場根本沒有標準答案。我覺得首先要抹除自己不在現場的痕跡,或者製造完美的時間證人。最厲害的謀殺是引誘別人替自己殺掉想殺的人,或者利用環境、氣候、疾病以及目標的飲食、作息習慣。我不覺得這一連串的兇殺是完美犯罪,案子弄得越複雜越容易露出破綻。柳大哥,你為什麼認定兇手要殺的目標人物是鮑禁?"
柳下溪說:"鮑禁是推理偵探迷。劉名方建議他找我取材,並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他了。從劉名方留下的紙條來看,鮑禁很可能在寫推理小說。他沒來找我,也許從其他的地方弄到了材料,然後寫了出來引起兇手的注意。兇手擬定了詳細的殺人計畫,等待時機成熟後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