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自尊與隨性-03 ...
柳逐陽驚訝地看著小成,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兩眼發直,臉色鐵青,嘴唇哆嗦,額頭滾動著冷汗,連一向寶貝的電腦砸爛了也沒注意到。難道……是姓齊的出事了?他蹦起來,焦急地逼問小成:"誰出事了?"
小成呆呆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突然跳起來推開他,以快得嚇人的速度沖出門口。
"小成,回來說清楚!"柳逐陽追了出去,但已看不到小成的背影。他急忙掏出手機拔打齊寧的電話,打不通。
小成找他容易,他找小成難,柳逐陽捏著拳頭敲打牆壁。MD,痛!他有自知之明,沒學那無頭蒼蠅亂轉悠。回到小黑皮的住處,瞧見小成的挎包還在,知道他不能跑遠。
情報太他MD重要了,不知情等於聾子、瞎子,等於獨自被關進小黑屋。不關心還好,一關心,心就亂了。得找人問清楚……老六嗎?不,齊寧出任務他不可能知情,問了也沒用。誰知情?齊老頭!沒他的聯絡電話,只能找老太太了。他一個電話打回北京,老太太接了,快快樂樂扯著他閒聊,說是春節要來看小黑皮。柳逐陽直接向她詢問齊老頭的動向,有沒有出遠門的打算。
"喲,良心發現,你居然會關心爸爸。"老太太調侃他,"爸爸很好,中午回家吃了三大碗飯,沒說要出遠門呀。"
柳逐陽鬆了一口氣。老太太跟他一樣也是聾子、瞎子,但齊老頭不是。如果齊寧出事,齊老頭不會瞞住老太太,老頭兒很看重自家的兒子,絕對不會置之不理。想是這麼想,但他的心還是跳得很厲害,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小成太反常了,反常得令他心驚肉跳,自我安慰也起不了作用。
小成在外面呆了兩小時進屋。死氣沉沉的,像條曬乾的鹹魚,無論柳逐陽怎麼瞪他,他都毫無反應。
柳逐陽看不順眼,又沒辦法從他嘴裡掏出情報,心裡焦急上前對準他的後腦勺送上一巴掌,喝道:"精神點,在我面前扮死屍有鬼用!"
"啪",這一掌拍得響,拍得失魂落魄的小成差點摔倒。憑小成鬼魅的身手,柳逐陽還是第一次打中他,以為小成會給點反應,誰知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動了。
"小成!你他MD振作一點!垂頭喪氣解決不了問題!"
"囉嗦!"垂下頭的小成抬頭瞪著雙赤紅著眼珠朝他吼了一嗓子。
"臭小子!"柳逐陽回吼,拼嗓門大小,他沒勝算,聲音沒小成的大。噫?沒見小成哭,眼圈怎麼赤紅的?"小成,大老爺們想哭想喊別憋著,傷身體。"
"煩人,安靜點行不?!"
"說吧,說出來我不再煩你。"
臭紈絝,真想捏死他!小成這會兒恨不得一腳踢飛柳三少。但是此刻,他也想和人說說話。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目前的心情是難過還是難受,很焦躁很痛苦,卻如同困在籠子裡的野獸般無奈,"三少,你知道嗎?對我們而言,一組人突然斷絕聯絡失去蹤跡意味著什麼嗎?"
柳逐陽沒吭聲,他知道小成隻想說,並不想聽他給出答案。那邊是齊寧他們的世界,沒有他立足之處,不是他能涉足的地域。他平時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保持距離提高警惕絕對不踩進去,只享受齊寧來到他身體傳遞出來的情感。齊寧出任務,他就得忍受寂寞把擔心藏在心裡裝成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
"九成九等於死亡。"小成自己回答了。他說得很快,他說話一向都不慢,這次更快。"見慣了生死,我們不怕死,死又有什麼好怕的?我們早知道……"
"我怕死!"柳逐陽也坐在地上,直視著小成的眼睛,打斷他的話。
小成嗆了一下,臉上浮出嘲諷的冷笑,繼續說:"你跟我們不同,你身上背負的東西少。"
"別扯些有的沒的,簡單一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柳逐陽討厭聽廢話,也討厭小成瞧不起人的冷笑。今天算他情況特殊,不跟他計較。
"周正失蹤了。"小成總算冷靜一些,暗淡無光的雙眼盯著摔爛的電腦,說:"他帶去的整組人都失蹤了。"小成嘴毒,危急時可託付性命的生死之交不少,但清閒時能忍受他,算得上他朋友的只有周正一個。他們的工作無慈悲,誰的手上沒欠下幾條人命?奪他人性命也預備了自己隨時會送命。死亡並不可怕,但親近的熟面孔消失比丟掉自己的命更讓人難過。他跟周正搭檔過,知道周正是謹慎的傢伙,有處理各類危機的經驗和能力,是那種就算死也要把探知的情報送回來的好傢伙。他失蹤是大事,偏偏齊長官這次的任務特殊,去動盪地區談判,還不能跟外界聯絡。小成懊悔,前段時間如果自己沒闖禍降級被踢出一線外勤,這次應對小組的頭兒該是他。現在後悔也晚了,只能躲在這裡靜候消息,急死人了。
原來出事的是周正,姓齊的沒事——柳逐陽心定了下來,轉瞬間又為自己的心安覺得丟臉,當年在深圳如果不是周正,自己的命早丟了,知道他失蹤哪能坐視不理,得做點什麼才行。他認識周正的時間長過小成,周正嘴不毒,知進退,人也好相處,比小成討人喜歡……他站起來喝道:"走吧!與其在這裡擔心焦急,還不如過去看看。"
"好!"小成覺得三少說得有道理。他是行動派,留在這裡等消息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三少,抱歉,我要離開一陣子,這段時間請你保護好自己。"
"我也一起去。"
恢復理智的小成不客氣地說:"不行!這事與你無關。再說,你去了也沒用。"
柳逐陽冷冷地回答:"周正救過我,我欠他一條命。"
小成驚訝地看著柳逐陽,這紈絝也是有心人,別人的付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此時肯站出來盡份力,心是好的,勇氣也有,但不能帶他過去,他一普通人摻和進來太危險了,"有心就好,你去沒用。再說,應對小組已經派出,有內行處理……"
柳逐陽橫了小成一眼,冷冷地打斷他的話,說:"周正是內行,連他都栽了,你和應對小組比他又強多少?能找到他救出他替他善後?我是外行,那又怎麼樣?別小看了外行,外行也有外行的好處,至少當靶子當誘餌時能消除內行人的疑心。由我出面可能比你們這些內行更方便。"
"三少!"柳逐陽的一番好意,小成明白。只是把他帶去危險地帶,怎麼向齊長官交待?他比不得周正比不得自己,身嬌肉貴不能有損傷。
"別婆婆媽媽,走!"柳逐陽也是行動派,是只要下了決心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人種。
德國西琛,市政廳廣場的露天咖啡館,中午,一把陽傘撐出半片陰暗把柳逐陽籠罩在陰影裡。說也奇怪,一路上心急火燎的,來到周正出事的城市,心情反而變得平靜。這兒有大片的樹林,安靜的街道,清冷的天空照射下來的陽光明媚而溫潤,附近教堂傳來悠揚的樂聲,桌上加了奶的咖啡發出怡人的香味,總感覺自己被安逸閒適的氣場包圍著,多餘的情緒被驅離體外,只剩下懶散的閒雅。
他在等人,等一位十多年前漂洋過海遠嫁到這座城市的女性朋友。他跟她有過一段小插曲,曲終人散,她遠嫁,他有了新歡。
他跟小成是昨夜到西琛,住進酒店放下行李,小成立即出去打探消息今早才回來,什麼也沒說倒頭就睡,瞧他那模樣估計沒打探出消息。小成外去,他也沒閑著,上網找自己的熟人打聽誰在西琛落戶。有人把她的聯絡方式告訴了他,今早打電話過去,她的聲音跟以前一樣甜美,似乎很高興他來這邊旅遊想到了她,約好中午十二點半在這裡見面。她變得謹慎了,沒直接邀他去家裡作客。
陌生的城市尋找失蹤人口,他可不知道從哪裡著手。而小成也知道周正在這座城市裡失蹤,具體地點和時間都不清楚。
12:30分,約定的時間到了,她還沒出現!柳逐陽端起咖啡一飲而盡,他那閒雅的心境已經破壞掉了,不想繼續留在這兒吹冷風。從溫暖如春的地方跑過來衣服準備不足,風衣裡只有件襯衣有點冷,傻傻坐在室外等人,很蠢。
就在他起身準備離開時,她出現了,微笑道:"柳逐陽,你還是老樣子。容貌沒變,性格也沒變,不肯多等人一分鐘。"
她變了許多,苗條的體形加寬了一倍,嚴謹的衣著,整齊後梳的髮髻,洋派少女成了普通的中年婦女。這樣的她太陌生,不知說什麼好。
"遠遠望著你,覺得你跟環境融成一幅畫,突然心生膽怯,不敢上前打招呼。"她外表變化大,只有那張嘴還是很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