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愛的表達方式-06 ...
吃完晚飯,有齊寧助興,鄒清荷圓話,一大家子熱熱鬧鬧閒話家常。晚上十點,齊寧和柳逐陽離開趕班機,柳父堅持要去送機,不讓柳下溪跟著,柳母沒辦法只好跟去了。
"總算恢復我們的日常了。"柳下溪回到臥室坐在沙發上感慨道。
"沒想到三哥也跟齊寧一起走,也不多留點時間陪陪你父親。"家裡多了兩位特殊客人,還不能說恢復到日常生活。幸好柳父只是病休,病假期估計也不長。唉,柳爸腸胃出了問題,柳媽狠抓營廚房,這段日子自己會過得很慘。鄒清荷還有點撐的肚子,裡面裝載的東西雖多,嘴裡卻不是味兒,只能說今天的晚餐吃得真空虛。
"要三哥坦率表孝心,我看難。"柳下溪看著他的動作笑了,"要不,我跟媽說說,你開個小灶?"
"別,餐桌上難看,我還是裝老實隨大流好了。中午在外面,只有晚餐還挺得住。"
"時間也趕得巧,齊寧明天生日,跟我一樣36歲。他們兩個急著要走,是想單獨在一起安靜慶祝吧。"
"噫?齊寧比你小三天?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上午去他們家搬床,齊寧找我索要生日禮物,我才知道的。"
"哈哈,你送了他什麼?"
"誰知道。"柳下溪苦笑。
"什麼意思?"鄒清荷驚奇地問。哪有送人家生日禮物,自已不知道的?
"三哥說替我買,拿了我的錢包,不知抽了多少現金。"柳下溪掏出錢包一瞧,真狠,上午才從銀行取出的一疊現金只剩一兩張了。
鄒清荷同情地拍打他的背,笑道:"您遇上打劫的土匪,節哀順變吧。"
柳下溪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裝修,他們掏錢,我要追回訂做……"訂做什麼,一時想不到。
鄒清荷捏著十指,笑道:"算了算了,您退居幕後,找他們挖錢還是我來。嘿嘿,怕什麼?三哥的投資金全握在我手上。"
時光匆匆,轉眼間柳家老二在清荷他們家住足了十天。
家中日常變化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晨跑多了柳父,清荷也得提起精神天天跑,柳大哥的步速拉慢了不少。晨跑回家,早起的柳母會為他們準備好早餐。吃完,清荷和柳大哥去上班。上午沒課的柳母會去睡回籠覺,柳父就在社區裡散步。中午,清荷他們在常去的餐館吃飯喝午茶。晚上回家,柳母算準時間做好了飯菜等著他們。
承秉大哥說得對,柳父不難相處。有時,他還真當自個兒是空氣,安靜得令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他的存在感一點也不微,光靜靜地坐著也令人無法忽視。他和柳母的相處方式也讓清荷大開眼界,他算是首次體悟"相敬如賓"一詞。柳父,絕對的自我圈地主義者,不干涉他人,總是安靜地掛著張笑臉,看報紙,看電視播放的新聞或者去天臺看植物。不說話,只看,只無聲的笑(過了一星期,清荷才能漠視他的笑容)。他一天固定三次下去社區散步,偶爾會跟周圍的人聊聊天。柳母在家,除了做飯,除了餐桌上閒聊幾句,去書房或者回睡房後很少出來。鄒清荷太好奇了,偷窺過,柳母很忙,安靜坐在房間看書,上網查資料(他們住進來後客房加了書桌,擺了電腦聯上了網),手寫再輸入電腦。柳父回房後,就只靜靜地陪坐在她身邊,兩人都不說話。柳母忙完手邊的事,會為柳父泡上杯參茶,會陪他看電視,輕聲的跟他閒聊幾句。令人意外,柳母說話聲再小,柳父都能聽見。柳大哥推測父親聽力有問題,顯然是錯誤的。
清荷明白了,以前是自己見到柳父太緊張,迫切想討好他,摸不清他的想法才自個兒糾結自生煩惱。只要以平常心相處,不去看他的笑臉,不去深究他想些什麼就可以了。都怪他好奇心重,想知道那張完美無缺的笑容底下到底掩藏了些什麼。理解不了像柳父這麼不圓滑,不曉得用適當語言跟人溝通,還能當大官的人種。
今天,柳大哥開會的時間長,得晚點回家。柳母去外地參加學術研討會,三天後才能回京。趕早回家的清荷忙著做晚飯,首次獨自為柳父獻上廚藝,多花點心思,希望老人家能表揚兩句。
"爸,吃飯了。"他擺飯菜上桌,解下圍裙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順便朝客廳喊了一嗓子。沒辦法,他跟柳父說話嗓門得大點,否則,老人家聽而不理。難怪,柳家眾人都是大嗓門,敢情,就是柳父給訓練出來的。他滿意地看著桌子上的菜。噫,沒動靜?聲音太小了?不會吧,比平常高幾調還不夠?"爸!"他大大聲再叫一次。
還是沒回音!
客廳沒人,電視開著。老人家回房了?
客房、書房都不見人,去哪兒了?
"咚咚",清荷跑上天臺,找到了。柳父端著杯水,坐著,笑眯眯美滋滋地盯著擺放到桌上的月季。整盆有七八支白色的花開得旺盛,看起來像白玫瑰。
清荷擔心柳父主動屏了他的聲音,大大聲地打招呼:"爸,您在這兒。"
"小鄒,這花開得好。"
"是啊,"清荷笑道:"您喜歡,我剪幾枝放您房間去。"
"別剪,由它長在枝頭。"
等著柳父給自己做飯打分,累積好印象的清荷笑道:"爸,您也餓了吧,我們下去吃飯。媽不在,也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外面的月季沒你這兒的長得好。"柳父繼續沉浸在花好的話題中,與花無關的自動屏掉了。
清荷滿腹狐疑地盯著柳父,爭當孝順外姓兒子的熱血瞬間冷凝了,隨口應道:"那是,只要土壤合適,月季耐生。"是的,過了十天,他還是習慣不了老人家的談話邏輯。
柳父的視線總算落到清荷臉上,認真問:"是土壤問題?"
"我想是的。每年春天,我跟柳大哥去郊外弄回一些肥沃的土。"
"原來如此!"柳父好象發現了新大陸,臉上的笑容隱去,一本正經地說:"城市綠化不好,其根本原因在於土壤!"
官腔,官勢,就差官威了。鄒清荷的臉黑了下來,嘴唇抖動了幾下,悠了一口氣,才不客氣地道:"爸,城市綠化的好壞原因很多,南方不少城市綠化做得好,是氣候與土壤等的結合體。北方城市都想跟那邊看齊不實在,勞民傷財不說,還白費功夫。我這天臺,植物長得好,原因也不僅僅只是土壤,還有我付出的心血和時間。"
柳爸困惑了,眨了眨眼,臉上浮出不自然的苦笑,"看到植物長得好,心情也跟著變好。是我墜入了誤區,我一直以為,一座城市沒必要盲目越攀越高的建築,應該更留多一點綠色空間。一幢幢高樓大廈林立,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城市節奏加了速,生活變得緊張,人成了忙碌的螻蟻。"
身為地方官,為城市發展、建設擔心,想製造出美好的生活環境,多給城市一點綠化,讓生活其中的人群活得舒適悠閒一些。柳爸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惜有不合時宜之嫌,曲高和寡,加上表達又有問題,容易令人誤解——思想理論走上實踐之路,其途漫漫兮,上下求索而不得。清荷同情地拍打柳爸的肩膀,道:"您,想法很好,但只能苦了您自己。"
"小鄒,你為信念困惑過嗎?"
"沒有!"鄒清荷肯定地搖頭。
柳父睜大了眼睛,等待鄒清荷進一步說明。
清荷心想:柳大哥到了六十歲,估計外表跟柳爸差不多,但這種表情不可能出現在他臉上……太可惜了!"爸,我的心不大。"他雙手捏成拳頭揚了揚,繼續說:"也就這麼大,想的東西也少,裝的人也不多。大義,我也有,非特殊情形下,被擠壓在其中的一個小角落。我只做想做事,只做能做到的事。我只是個體,大制度大一環節下的小小個體。我的想法和所作所為並沒有錯。爸,您做官,是公務員,思想境界跟我不一樣。想法大,想做的事多,阻撓也大,成事見微,沒有餘力,家人,親情反而被擠入您心中的小角落。從大的方面說,您也沒錯。困惑也沒什麼不好,大事小事,總得有人去想去做。"
"謝謝你,小鄒。"柳父握住清荷的雙手,用力搖了搖。"我,還不打算退休,繼續工作幾年,盡力做點實事。"
柳家的人,就算年齡大手勁還真嚇人。清荷舔了舔唇,笑道:"爸,比起受自然限制的城市綠化,我覺得吏治更重要。"
"你說得對。"柳父似乎重下了決心,說:"我決定後天銷假回去上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清荷眉開眼笑,連聲道:"不辛苦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爸,我餓了,我們下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