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次遇到小羽，是在一個……很奇怪的場合。

　　我和無赦去那座紅色的中式古典建築下面看看，發現那是一座酒樓，裡面輕紗曼舞、笙歌陣陣，很是好看，我便拉著無赦進去看。

　　舞蹈有一種力量，可以在無聲中把感情表達到淋漓盡致，每一個起落、勾回、舒展，都充滿生命力，令人感動。

　　我出示鑽石卡後，被請到貴賓席，正是午後，人還不算多，貴賓席只有我和無赦兩個人，這個位置正對大舞臺，可以清楚地看到表演。

　　這個舞臺做的非常精緻華美，舞臺上搭著足有三四層樓高的佈景，成百上千條藤蘿從穹頂垂落下來，隨著燈光效果徐徐擺動，營造出夢幻仙境般的效果。

　　一陣神秘輕盈的鼓點響起，優雅的身形從空中徐徐落下，仿佛飄落凡間的仙子。

　　無赦低聲在我耳邊說：“這並非輕功，你看，那有幾根懸絲。”

　　我笑：“人家只是表演舞臺劇，並不是比武啊。”

　　我忽然想起地獄那奇葩的鬥豔大會，忍不住頂了頂無赦的胳膊：“喂，你覺得漂亮嗎？”

　　無赦看著我：“嗯。”

　　我說：“看我幹嗎？看表演呀。”

　　無赦這才轉過頭去：“還行。”

　　我知道他的審美異于常人，不由有些遺憾，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沒關係，反正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慢慢把他的審美扭轉過來好了。

　　主演翩然落在舞臺上，雙手伸開，隨後合抱，彎下腰，行了一禮。

　　舞臺下頓時響起一陣呼喊：“凱撒、凱撒、凱撒——”

　　“凱撒？不是小羽想追的人嗎？”我忽然想起。

　　一束純淨無暇的光照耀在凱撒身上，舞臺下又安靜下來。

　　他抬起頭，向上虔誠地仰視，長長的手臂優雅地向前伸出，仿佛祈求神靈的降臨。

　　光芒照亮凱撒的臉，我才發現，他年紀不大，頂多十五歲。

　　“我不賺錢，就沒錢上課，沒錢上課，就沒吸引力，沒吸引力，就追不到凱撒。”灰頭土臉的小羽曾經這樣說。

　　現在看來，小羽和凱撒，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這樣的凱撒，身邊估計少不了漂亮溫柔的妹子，小羽什麼時候才能接近他呢。

　　我不由歎了口氣。

　　隨後的演出，凱撒展現出驚人的舞蹈天賦，每一個旋轉，每一個跳躍，都克制而優雅，卻也不失力道，將一名追逐精靈公主的大祭司演繹得十分完美。

　　演出結束後，導演帶著演員出來謝場。

　　按照規矩，是從配角開始，最後介紹主角。

　　第一個介紹的配角，站在舞臺的最角落，他個子不高，頭上帶著大大的樹精頭套，手裡拿著兩根樹枝，樣子十分滑稽。

　　“感謝樹妖小羽，”導演大聲說，“他還為我們呈現了污泥怪、鼴鼠精和土豆。”

　　下麵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小羽？”我意外。

　　那個樹精笨拙地彎下腰來謝場，小羽的聲音傳來：“謝謝大家，我也愛凱撒！”

　　台下一陣哄笑。

　　我被小羽的精神打動了。

　　就算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幫助主角，但是看到這麼努力的女孩子，還是想拉她一把。

　　酒樓門前，小羽慢吞吞地走過去。

　　“咦，無赦叔叔。”小羽抬起頭。

　　但是她這種看人只看臉的習慣其實也不太好，應該改一改。

　　“小羽，我們看到你的表演了，很不錯。”我說。

　　小羽笑笑：“嗯，我演的不好，因為我沒錢上課，不過沒關係，等我把錢賺夠了，就可以去和凱撒一起上課，一起演出，到時候，他就會答應和我約會啦。”

　　正在這時，一群人簇擁著主演出來。

　　“凱撒，凱撒哥哥~”女孩子們擁擠著，都希望能讓中間那個漂亮的少年注意到自己。

　　凱撒始終保持著優雅的笑容，在他身邊，有兩個相貌出眾的妹子，穿著異常華麗。

　　“凱撒，別理她們，一群無知庶民。”兩人中那個金髮碧眼的美少女說，語氣十分高傲。

　　“凱撒哥哥，我們去哪裡玩呀？”另外一個天真可愛的美少女拉著凱撒的衣角問。

　　這群人就這樣開了過去。

　　“去去去，別擋路！”一個人推了小羽一把。

　　小羽往後一跌，我立刻伸手接住她。

　　作為主角的奶媽，我頓時火冒三丈，抓住那個推小羽的女孩子：“道歉。”

　　那女孩沒想到我會抓住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對小羽說：“對、對不起。”

　　小羽一笑：“沒關係。”

　　我鬆開手，小女孩一溜煙跑了。

　　看著遠去的人群，還有陽光下閃亮亮的凱撒的頭髮，我忍不住說：“其實有些東西也就是遠處看看好，接觸下來，未必合適。”

　　小羽說：“可是我攢錢要追他啊。”

　　我問：“你要攢多少錢？”

　　小羽掰著指頭算：“我要上一整年的舞蹈課，半年的音樂課，半年的文學課，半年的魔法課……大概需要十萬金幣吧。”

　　我問：“你現在攢了多少？”

　　小羽不好意思地說：“三百。”

　　我拉起她的手：“等你賺夠錢，你覺得凱撒那種人能看得上你嗎？”

　　我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重，但是，小羽的努力方式完全不對啊。

　　小羽卻毫不在意，笑著對我說：“沒關係，下輩子就夠了。”

　　“什麼？”我吃了一驚。

　　小羽說：“我試過的，這輩子賺的錢，會累積到下輩子，所以我先用一輩子賺錢，攢夠十萬之後，再用一輩子上課，追凱撒，這樣就能達成目標啦。”

　　小羽為什麼會說出“這輩子”“下輩子”這樣的話，難道……

　　小羽笑笑：“唉，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我已經是第三次過十一歲生日了，每次我長到十五歲，一輩子結束，就會自動回到十歲。”

　　這不就是少女養成遊戲一輪的時間嗎，從十歲開始養成少女，養成到十五歲，根據少女的各項數值以及與男主們的好感度，最終給出一個結局。

　　令我意外的是，小羽竟然還有前幾輪的記憶。

　　她沒有被這個神奇的設定嚇倒，反而在利用這個設定不斷積累財富，達成目標……

　　果然不是一個一般的孩子。

　　我很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主角了。

　　“你一定要追到凱撒嗎？”我問。

　　“是的。”小羽堅決地說。

　　她大概還不明白什麼叫愛情吧，這麼呆呆的說著一定要追到某個人……

　　“你去上舞蹈課吧。”我說，“打工也不要做粗活，努力磨練你的舞蹈技術，用跳舞來賺錢。”

　　小羽咬住嘴唇：“可是……那樣會偏科的，上一次我就是偏科了，結果被凱撒發現我的文法很差，也不會唱歌，他就嫌棄我了。”

　　媽蛋，這個凱撒到底是找老婆還是找全能藝術家啊！

　　“這樣吧，”我說，“你來給我打工，我資助你上課。”

　　無赦突然道：“不行。”

　　我回頭看他：“我們必須幫助主角完成任務啊。”

　　無赦不高興：“何必打工，直接給錢。”

　　我壓低聲音說：“不行，會破壞這裡的規則的。”

　　無赦瞥了一眼小羽：“完成任務是吧？”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是、是啊……你有什麼好辦法？”

　　無赦拎起小羽的領子，向前走去。

　　我趕忙跟上：“要去哪裡？”

　　無赦一把抱住我，一手拎著小羽，健步如飛，很快追上凱撒那一大群人。

　　我急忙說：“等一下，你要幹什麼？”

　　無赦在我耳邊低聲說：“鮮花墓地，樹洞見。”

　　無赦放下我，單拎著小羽，忽然縱身而起，踩著若干人頭來到人群中間。

　　我瞪大眼睛，無赦到底要幹什麼？

　　無赦探身從人群中抓出凱撒，兩手拎著兩個小孩，風一般地向前掠去。

　　“搶人啦！強盜啊！”

　　“當街搶人啦！！”

　　我扶額，轉過身，趁那些人沒注意到我和無赦是同夥之前，迅速離開現場。

　　鮮花墓地，是我和無赦剛去過的一個景點。

　　那裡有許多潔白的墓碑，周圍開滿鮮花，因此叫做鮮花墓地，是為了紀念與魔族戰鬥身亡的夢幻城戰士們而建造的墓群。

　　白天的鮮花墓地十分安謐美麗，看到那些白色的墓碑沐浴在溫柔的陽光和風裡，便猜想著泉下之人的心情也會很好。

　　不過，眼下已是夕陽西斜的時候。

　　我踩著層層疊疊的花瓣，走進寂靜無人的鮮花墓地。

　　但願能在天黑前找到無赦……樹洞，到底是什麼見鬼的樹洞啊！

　　不，不要提見鬼。

　　“無赦——”

　　“小羽——”

　　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墓地上空回蕩著，隨著天色暗下來，風裡帶上詭異而陰森的氣息。

　　“無赦——”

　　前面的林子黑黢黢的，樹木形狀格外詭異，張牙舞爪的。

　　“無赦——快出來——”

　　再不出來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