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建立條件反射非一日之功，對於趙天宇這種擅長控制別人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無赦帶著沈嫣走進儲藏室，我在外面都聽到趙天宇撲騰的聲音。

　　他的嘴巴依然被堵著，但身體仍然做著劇烈的反抗。

　　無赦向來做事乾淨俐落，絕不拖泥帶水，他一腳踢在趙天宇肚子上，踢得他悶哼一聲，無力再撲騰。

　　無赦蹲下-身，抽出一根針灸用的長針，食指慢慢拂過整根長針，面無表情，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趙天宇瞪著大大的眼睛，一臉的驚恐萬狀。

　　無赦抬起手，趙天宇立刻縮小一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無赦將手放在他頭頂，輕輕一按，趙天宇喉嚨裡發出悶響。

　　無赦道：“這是百匯穴，一拍即死。”

　　無赦又慢慢拂過趙天宇的臉，仿佛憐愛一件玩物，口中卻說：“面門，七竅，都是要害。”

　　趙天宇止不住的哆嗦，襠-下已然濕了一塊。

　　無赦拂過趙天宇的脖頸，繼續平靜地介紹：“頸部，血脈之樞。”

　　趙天宇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

　　他的手停在趙天宇的胸口：“心。”

　　手指繼續下移：“膻中，命門所在。”

　　無赦悠悠說完，趙天宇的身體緊繃發抖，竟比昨日沈嫣痛毆他還要恐懼幾分。

　　無赦將長針遞給沈嫣，道：“其他地方，隨便下手。”

　　沈嫣愕然。

　　無赦拍拍她的肩膀：“你也不想玩死太快吧。”說完，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果然不該讓無赦上手，這簡直是教壞小朋友。

　　我正準備安慰下沈嫣，讓她不必在意無赦的話，並解釋一下，無赦並不是神經病，而是武打片看多了才會這樣神神叨叨的。

　　沈嫣卻面色毅然：“我知道了。”

　　我：“……”

　　沈嫣接過無赦的長針，拿在手裡。

　　她冷冷地問趙天宇：“你有沒有愛過我？”

　　我一愣，這是什麼問題，不是讓沈嫣給趙天宇立規矩嗎？沈嫣在想什麼？

　　難道，她心中還有趙天宇？

　　趙天宇也愣住了，他原本恐懼的表情驟然放鬆下來。

　　眼中甚至還有一絲得色。

　　沈嫣從趙天宇口中拽出繃帶，趙天宇喘了兩口氣，呸地吐在地上：“賤-人，現在還想被我艸？告訴你，晚了，我不光要艸你，還要——”

　　趙天宇忽然“嗷”地叫了一聲。

　　沈嫣手裡的針已刺入他的肩膀。

　　儘管不是要害，身體被貫穿還是痛的趙天宇滿身大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嘴裡更是叫駡不休。

　　沈嫣的手非常穩，她又從布袋裡抽出一根長針：“你愛不愛我？”

　　我在沈嫣眼裡並未看到希望，反而是漠然的。

　　這回，趙天宇遲疑了一下。

　　肩膀太痛，讓他回答不出剛才那樣張狂的話。

　　沈嫣再次把針插-進趙天宇的肩膀，幾乎是同一個位置。

　　趙天宇大叫一聲。

　　沈嫣冷冷地說：“閉嘴。”

　　我有點明白了。

　　沈嫣並不是心存幻想，而是……用相同的方法去折磨趙天宇。

　　當初，趙天宇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叫她閉嘴，虐-待她，最後磨滅掉她全部的希望。

　　沈嫣抽出第三根長針：“你愛不愛我。”

　　趙天宇喘著氣，額上沁出汗珠，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向上尋找人影。

　　“我不愛你！”趙天宇的骨頭很硬。

　　沈嫣卻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是嗎？”沈嫣平靜地說，“可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第四根長針偏離了一些，刺入肩胛。

　　趙天宇的嗓子快叫破了，嘴唇上咬出一輪血跡。

　　……

　　沈嫣問：“你愛不愛我？”

　　趙天宇不說話。

　　針很快用完了，沈嫣又拽住針尾，一根一根拔出來。

　　我看得瘮的慌。

　　“你愛不愛我？”

　　趙天宇終於屈服了，他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愛。”

　　沈嫣說：“聽不見。”

　　趙天宇畏懼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長針，那上面還帶著他的血，他咬牙說：“我愛你。”

　　沈嫣大約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達成了我以為需要一整天才能達成的任務。

　　我站起來：“沈嫣，今天先到這吧。”

　　沈嫣轉過臉，前一刻還是面無表情，轉向我時卻面帶微笑：“老師，你累了的話，先去休息吧。”

　　“你沒事吧？”我觀察著她，有些擔心。

　　“沒事，其實……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過。”沈嫣甜甜地笑著。

　　“……”我怕她出意外，只好留下。

　　沈嫣雖然半蹲著，腰背卻挺得筆直。

　　“你真的愛我嗎？”她問。

　　“我愛，我真的愛，我愛死你了。”趙天宇憤恨又懼怕，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沈嫣一笑：“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趙天宇一愣：“……不是你讓我說……”

　　沈嫣笑著把長針插-進趙天宇的肩膀，同一個位置，聽他嚎叫完畢，平靜地說：“你怎麼這麼蠢，回答問題都不會。”

　　“我愛你，你是我唯一的愛。”趙天宇發洩般的大吼。

　　沈嫣笑笑：“這才對嘛，獎勵你休息一會。”

　　說完，她站起來，離開儲藏室。

　　我看看地下的趙天宇，再看看揚長而去的沈嫣。

　　這個故事進展到這一步，不知道施友友是什麼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不需要我幫忙，沈嫣自己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小黑屋訓練活動。

　　我聽到有幾次的對話是這樣的。

　　沈嫣：“你愛不愛我。”

　　趙天宇：“愛，我最愛你了。”

　　沈嫣：“乖。”

　　還有幾次是這樣的。

　　沈嫣：“叫我的名字。”

　　趙天宇：“親愛的嫣。”

　　沈嫣：“嗯。”

　　就在我以為他倆要發展出新的虐-戀關係時，又有了這樣的對話。

　　趙天宇：“親愛的嫣，我愛你。”

　　沈嫣：“賤-人，怎麼一點骨氣都沒有，反抗不了就投降？呵呵。”

　　趙天宇：“……”

　　沈嫣：“你愛不愛我？”

　　趙天宇：“我愛你。”

　　沈嫣：“騙子，說這句話也不怕天打雷劈？呵呵。”

　　趙天宇：“……”

　　數天后，趙天宇不管回答“愛”，還是“不愛”，都會被紮得嗷嗷直叫。

　　不知為何，我竟然有一點點同情他了。

　　什麼立規矩，什麼條件反射，對沈嫣來說都是完全多餘的理論，她是今天立一個規矩，明天就推翻，讓趙天宇根本無所適從，只有戰戰兢兢地祈求沈嫣心情好一點。

　　至於這中間，試圖突破進來的天寨人員，自然都被無赦秒殺了。

　　不對，不對，總覺得我作為劇情引導者，把女主在犯-罪的道路上越引越遠……

　　“今天吃什麼？”無赦問。

　　“隨便。”我心不在焉。

　　“我想吃漢堡。”無赦露出渴望的表情。

　　對，沒錯，他自從發現了這種垃圾食品之後，就每天都去門口打轉。

　　“無赦，你聽我說，不能再這樣吃了，會變成大胖子的。”我苦口婆心地勸他，“想想你在幽都的時候，腰圍頂多就這麼點，”我比了一下，“現在已經這麼大了！”

　　無赦打量著我：“你嫌棄我？”

　　我語塞。

　　最近，這名反派boss已經完全放棄了反派boss應有的逼格，越來越墮-落。

　　“素素，我要吃漢堡。”他拉起我的手。

　　“不要叫我素素……”

　　“素素，我算不清楚錢，你必須跟我去。”無赦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對了，我最近還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各方面都牛逼哄哄的無赦，數學竟然差到一百內加減法算不清。

　　大概因為他以前甩冥鈔，都是幾千兩幾千兩的不用找？

　　看在他失去了自己八塊腹肌的身體，卻不得不呆在一個胖肚子裡，我暫且答應了他無理的要求。

　　出門時，儲藏室裡傳來沈嫣的聲音。

　　“你愛不愛我？”

　　“愛——嗷！”

　　“騙子，你到底愛不愛我？”

　　“不愛——嗷！”

　　“賤-人，竟然敢說不愛我。”

　　“我——嗷！”

　　生活異常和諧地前進著。

　　我漸漸地快要忘掉我是在故事裡。

　　看看身邊的無赦，就像一個普通的男同學一樣。

　　我們走在喧鬧的街道上，黃昏時分，街道兩邊的店鋪塗上一層溫暖的橘黃色。

　　只是無赦仍然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好像一鬆開，我就會走開一樣。

　　我觀察著無赦。

　　也許我不該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摩他，但是，他作為一個莫名從古代穿越到現代的人，面對陌生的一切，會不會，有一點點想家呢？

　　如果，他有一天知道，自己只是一串虛無的資料，沉浮在漫無邊際的資訊海中，他會不會感到無力呢？

　　應該不會吧。

　　我想到那個帶我去看自己妹妹和母親的幽都王。

　　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會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是抓住身邊的，能抓到的。

　　“無赦，你想不想知道，最後沈嫣和趙天宇怎麼樣了？”我問。

　　“不想。”

　　“為什麼？”

　　“和我沒關係。”無赦說，“而且你會受傷。”

　　我一愣，想起我不能說出天命這回事，忍不住笑道：“前兩次還是你逼我說的，怎麼現在又顧忌起來……”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無赦說。

　　我呆呆地被他拉著走，黃昏的風太溫柔，以至於我的心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