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誰也沒料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直到趙天宇被抬上擔架，才有人說：“他還戴著手-銬呢。”

　　沈嫣一直在旁邊默然不語地跟著，當我也跟上去，想跟她說幾句話時，才發現她紅了眼眶。

　　“怎麼辦。”沈嫣自語，“我沒辦法再恨他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順其自然吧。”

　　由於救護車裡擠了太多人，我和無赦不得不自己打車去。

　　去醫院的路途中，無赦一直拉著我的手。

　　他大概預感到，分別的時刻要到來了。

　　“無赦。”我說，“這次能完成任務，多虧了你。”

　　無赦看著我，並不說話。

　　“我回來的時候，才想跟你說，這個故事原本不是這樣的，沈嫣和趙天宇，他們之間的事情，本來不是這樣的，因為我介入，現在故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無赦說：“你是想說，現在又回到了正軌。”

　　我一愣：“是啊。”

　　無赦說：“所以，你要走。”

　　他用的全是陳述語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你——”

　　我艱難地擠出一個字，無赦等著，見我半天都沒說出第二個字，他才說：“你、帶我一起走？”

　　我心中一揪。

　　我也很想帶你一起走，可是，你只是一段資料，怎麼和我一起回現實世界呢？

　　我說：“你等著，我們會在下個世界匯合的。”

　　無赦問：“等多久？”

　　我說：“很快。”

　　無赦摸摸我的臉：“別讓我等得像天玨那麼久，我會忍不住殺掉你的天命之人，讓這個世界完蛋的。”

　　我苦笑：“我知道……我會快一點的。”

　　無赦凝視著我：“素素，保重。”

　　我眼中一熱。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透明，他的手不再接觸得到我。

　　明明男主和女主還沒有he，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留一會兒呢？

　　是有人提前結束了我的催眠。

　　施友友。

　　無赦、計程車還有小說裡的世界統統消失在我眼前。

　　我睜開眼睛，黑洞洞的木倉口對著我。

　　一瞬間，我有種還在小說裡的感覺。

　　然而木倉口後面的那張猥-瑣又討厭的臉提醒著我，這裡是現實。

　　我的腿又恢復到無知無覺的狀態，我只能躺在床上，看著施友友。

　　現實如此無力……

　　但還不能放棄掙紮。

　　“李素，”施友友笑起來，“你真是夠意思。”

　　我淡淡地說：“不用太感激我。”

　　“誰要感激你了！”他虛偽的笑臉就像一層窗戶紙一樣，一捅就破。

　　“我按照你的要求，達成了he。”我說。

　　“那算是什麼he！中間都特麼是些什麼鬼！虧得你還是專業的劇情修正師！就特麼修正出這種玩意兒？”施友友激動地揮舞著木倉。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已經盡力了，反正都he了。”大作者的聲音從床下傳來。

　　施友友似乎突然想起來，還有大作者這麼一個活靶子，他立刻彎下腰，從床下揪出大作者，用木倉頂住他的腦袋，沖我呲牙：“我把那些破玩意兒刪了，你重新弄一次！”

　　“為什麼？”我說，“我覺得這個結局挺好的。”

　　“好什麼好！柔弱的女大學生用針紮黑-道二少！黑-道二少還對她千依百順！這種憋屈的情節根本不該出現在世界上！”施友友沖我一陣亂吼。

　　我淡定地說：“那你想要什麼樣的故事呢？”

　　施友友見我的態度有轉圜的餘地，便稍微和緩了一點語氣：“就像我給你的大綱裡那樣，強制愛，女大學生漸漸愛上了那個對她殘-暴的男人，並發現了他的另一面。”

　　我說：“一個正常的女大學生是不可能愛上對她殘-暴的男人的。”

　　“你說什麼？”施友友眯起眼睛。

　　我向窗外看了一眼，繼續說：“應該說，正常人，都不會愛上對自己殘-暴的人。”

　　施友友臉上現出一絲猙獰，他猛地揪住我的衣服，用木倉頂住我的下巴：“你懂個屁！我的書在某涯點擊上千萬！多少人追著我求我更新！我對市場的瞭解，比你多得多！市場就喜歡這樣的故事！你去某涯看啊，女人就是這麼賤，喜歡來強的，只要對方是黑-道少主、霸道總裁、什麼什麼王爺，強個幾次又怎樣！多少女人排隊等著被艸，艸你是你的福分！”

　　我根本懶得看他，繼續看窗外沖我打手勢的徐致遠，不鹹不淡地說：“呵呵，我真不瞭解市場，畢竟我服務的作者只有一個，而他只會傻乎乎的因為喜歡才動筆。”

　　我說完，聽到床下一陣晃動，大作者突然掙紮著蹦起來，把施友友撞到一邊，激動地望著我說：“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真愛！”

　　“嘭”！

　　門被撞開，一群警-察沖進來，立刻控制住施友友。

　　徐致遠快步走到床前，把我扶起來。

　　“致遠哥，你來得真及時。”我松了口氣。

　　徐致遠一臉責備：“為什麼不叫我一起來，你自己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隻手拽了拽徐致遠的衣角。

　　“致遠哥……是我的錯，你不要怪素啊。”大作者心虛地說。

　　徐致遠陰沉地看了一眼大作者，大作者立刻滾到一邊去了。

　　另外一邊，被控制住的施友友大吼大叫：“你們不該抓我，你們該抓那個瘸子，他是個妖怪！他會鑽到書裡去！我拿的不是真木倉！只是玩具木倉！我是帶來和我朋友小阮玩的！不信你問小阮，我是不是指導過他寫書！小阮，你說話啊！”

　　一向好脾氣的小阮吼回去：“施友友你個變-態，你去死吧！我根本不想學怎麼寫黃-書！”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施友友一邊吼，一邊辯解，“我這真的是玩具木倉，我是守法公民啊，怎麼可能帶真木倉的，不信你們看啊……”

　　他被兩個警-察按住，扭送出去，直走到樓下，聲音還很響亮。

　　徐致遠把我放在輪椅上，對大作者說：“你帶他回去，小阮跟我去局子錄口供。”

　　大作者立刻巴巴地點頭，過來接過輪椅，叮囑徐致遠：“我會好好照顧素的，至於施友友那邊，就靠你了。”

　　徐致遠一臉的不高興：“我知道，這次我就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還好徐致遠靠譜，這件事就這麼解決了。

　　大作者把我推回家，親自給我熱洗腳水，給我擦腿換衣服送上-床，一條龍服務。

　　修正劇情太耗費精力，我也沒多跟他說什麼，閉上眼就睡了。

　　等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

　　這件事過後，徐致遠告訴我，施友友先是說我是妖怪什麼的，被全域人當成精神病，他倒也狡猾，正好順水推舟裝成精神病，借此推脫罪責。

　　“然後呢？”我問。

　　“恰好我那個警-察朋友在精神病院也認識人，當然就托人好好‘照顧’那個姓施的一陣子了。”徐致遠一本正經地說。

　　“嗯，他用‘濕夫子’這個網名寫了不少黃-書，都是罪證，等他在精神病院裡蹦躂得差不多了，再繩之以法吧。”我說。

　　“不說他了，你最近怎麼樣？”徐致遠問。

　　他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

　　“還可以。”我說。

　　“看你心情不太好。”徐致遠說，“可惜我最近接了一個遊戲項目，忙得轉不開身，要不然我就陪你出國散散心。”

　　我好奇：“什麼遊戲？”

　　“一個奇幻養成遊戲，給小女孩玩的，你肯定不感興趣。”徐致遠說，他低頭看了眼表，急匆匆地說，“我要走了，今天晚上又要通宵，哎！”

　　“等等，”我拉住他，“電腦呢？”

　　“什麼電腦？”

　　“那台……小阮借走的電腦，你們不是拿走了嗎？”我有些著急，無赦還在裡面，可千萬不能弄丟了啊。

　　“嘿，我來的時候給大作者了。”徐致遠說。

　　我大大松了口氣。

　　徐致遠走後，大作者端著晚飯走過來。

　　“徐致遠都開始做少女養成遊戲了，看來這個市場真不小啊。”大作者說。

　　“你最好別挑戰，我可不想再幫人談戀愛了，你還是趕緊開個美食種田文，讓我進去休休假。”我說。

　　大作者奇道：“我以為你更想去現實中的景點度假。”

　　我咳嗽一聲，說：“現實中不能蹦蹦跳跳啊，多不爽。”

　　大作者點點頭：“也是……”

　　我繼續說：“還有，你把無赦也寫進去吧。”

　　大作者疑惑：“無赦是誰？”

　　大作者真是個對反派boss沒感情的人，把人家創造出來，過了兩天就忘了。

　　在我的提醒之下，大作者恢復了記憶。

　　“哦，那誰啊，行，我把他也弄進去。”大作者說，“什麼時候開始？”

　　“就現在吧。”我說。

　　大作者有些為難：“可我還沒有做世界設定啊，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得先做一個和平世界的完整設定。”

　　一個完整設定需要耗費很多時間，而我借助這個世界，只是為了見無赦而已。

　　“沒有現成的麼？”我問。

　　“沒有，你知道，我寫的都是打來打去的……怪物無處不在。”大作者苦著臉說。

　　我頭疼。

　　“對了！徐致遠那個少女養成遊戲，有一部分設定在我這裡！”大作者誇張地叫道。

　　一看他那浮誇的演技，我就知道他早有預謀。

　　“只是少女養成遊戲？”我眯起眼睛問。

　　“絕對，必須，只是少女養成遊戲。”大作者打開筆記本，放到我面前，給我看奇幻大陸的地圖，“這是月光森林，這是清風山谷，這是鮮花墓地，全都是用來談戀愛約會的，特別美，安靜，祥和。”大作者激情澎湃地講解著。

　　“這設定不會是你寫的吧？”我越聽越奇怪。

　　“你會鄙視我嗎？”大作者有些沮喪，“我其實不想寫爽文了，我想轉型，但是，但是，我好歹是原點的白金作者，如果被人發現我有顆少女心，我就完了！”

　　他這段話倒是真情實感。

　　“行了，別廢話了，來吧！”我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