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午後的陽光從教室面南的窗戶照射進來，在東牆上畫出一格一格橘紅色的長格子。

　　我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麵的學生們收拾課本，三三兩兩離開教室，他們走過講臺前會笑著跟我打招呼，就像好朋友一樣。

　　“李老師，快點找個女朋友呀。”

　　“李老師，實在不行找個男朋友也可以。”

　　他們這樣打趣著我，似乎對我很瞭解的樣子，而我只能呵呵笑著敷衍過去，因為我對這個大學老師的身份瞭解的可能還沒他們多。

　　沒錯，我現在正處於《我的男友是通-緝犯》這部小說的世界裡。

　　我扮演的角色是“暖男備胎”——大學老師李素。

　　李素真是個常見的名字……

　　我每天上課、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生活很是單調。

　　今天也一樣，不過課程一直要持續到傍晚……

　　還好這門課是一門可以胡謅的課，它是施友友自創的，叫什麼治癒心理學。

　　我照本宣科完，天黑透了，我收拾好資料夾，掏出鑰匙，去開我那輛破自行車。

　　走到黑漆漆的小湖邊時，我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來了。

　　我眯起眼睛。

　　身穿白色連衣裙，生怕別人看不見她準備跳湖的女主角——沈嫣，登場了。

　　劇情已經進行了大半，沈嫣也被渣男主摧殘過了，現在輪到接盤俠的我出場。

　　還好施友友雖然猥瑣，但沒有猥瑣到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女主和接盤俠來兩發，所以在這個劇情裡，我和女主始終是純潔的同居關係。

　　我飛快地蹬著自行車，饒過大半個湖，來到女主身後。

　　我必須趕在女主跳湖之前，沖上去勸住她，給她以春天一般溫暖的感受，然後把她領回家。

　　“噗通”！

　　什麼聲音？

　　我定睛看去，女主原來站的地方已經沒人了！

　　臥槽，要不要跳的這麼快，我可不會游泳啊！

　　我扔下自行車，大吼“救人啊”“有人跳湖自殺啦”“救命啊”，一邊沖到湖邊。

　　我看著在湖中不斷撲騰的女主，一咬牙，大不了就是死回現實嘛。

　　我甩掉鞋子，扒掉外套，“嘭”地跳進湖裡。

　　一跳進去我就覺得不對了，說好的跳下去就能若無其事地遊起來呢？為什麼水面拍得我全身疼！感覺跟被大手印扇了一巴掌一樣！

　　我憋住氣，慢慢地浮起來，睜開眼睛，四處尋找女主的蹤跡。

　　水流不斷從我耳邊劃過，腳底是什麼，我根本不敢去踩，只能縮著兩隻腳。

　　事後證明，我這麼做是很明智的，因為這個湖底全是淤泥，不知埋了多少年輕的軀體。

　　終於，我看到了白衣。

　　我立刻劃拉水，努力向那邊靠近。

　　女主緊緊閉著眼睛，口鼻咕嘟咕嘟冒著泡泡。

　　我剛一靠近，女主就死死抓住我的領子，使勁把我往下按。

　　情急之下，我只好掄起拳頭把女主打暈。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嗆了好幾口水。

　　後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一雙有力的手正在按壓我的肚子。

　　“唔……”別按了，肚子快破啦！

　　“李老師醒了！”年輕的學生們聚攏過來，一張張驚喜的臉擠滿我的視野，“李老師，李老師，你感覺怎麼樣？救護車馬上就來！”

　　我向一側看去，一身白衣的女主躺在旁邊的地上：“她……怎麼樣？”

　　“啊，你說沈嫣啊，她想死就讓她死唄。”

　　“就是，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還指望別人珍惜？”

　　“要不是我們來得及時，李老師就被這個壞女生害死了！”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雖然挺不好的，但是也有點道理。

　　我真是再也不想窒息一次了。

　　救護車把我和女主送到醫院。

　　幾個學生明天還要上課，我就勸他們不要送了，反正我身體沒事，只是嗆了幾口水。

　　但是其中兩個特別熱心的男生一定要留下來幫忙。

　　不，應該說一個特別熱心的男生，和一個悶不吭聲的男生，後者是陪著前者一塊的。

　　女主被推進急救室，大約半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告訴我們女主沒事了。

　　護士扶著女主出來，女主宛如一朵備受摧殘的小白花一般，依偎在護士肩膀上。

　　不得不說，女主長得蠻漂亮的，是直男喜歡的那種。

　　果然，那個很熱情的男生立刻沖上去噓寒問暖，把女主從護士手中奪過來。

　　護士鄙視地看了那個男生一眼，對女主說：“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想想你的父母，想想關心你的人。”

　　熱情的男聲立刻說：“就是就是，沈嫣，你不是還有我嗎！”

　　沈嫣一臉漠然。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沈嫣被兩個男生夾在中間，三人坐在後排。

　　可憐我完全不認路，司機問什麼，都是那個熱情的男生指路。

　　我其實也一直在等著熱情男的名字被叫出來，而和他同行的那個悶葫蘆一言不發，所以我一直不知道熱情男叫什麼名字。

　　“陸斌，你說沈嫣怎麼辦啊，她沒法回宿舍的，要不然我給她開個房吧。”熱情男提議道，“學校附近那個奶油酒店不錯的，也便宜。”

　　我豎起耳朵。

　　被叫做陸斌的男生“嗯”了一聲。

　　“陸斌，你今天怎麼話這麼少啊？不會是困了吧？”熱情男笑著打趣，“還是一見漂亮女生就不會說話啦？”

　　我從後視鏡看到熱情男沖沈嫣擠了擠眼睛。

　　沈嫣仍是一臉漠然。

　　想到我的任務，我覺得，還是早點製造獨處的機會，趕快把熱情男和悶葫蘆男趕走算了。

　　“你們兩個，趕快回學校宿舍去，沈嫣同學，我自有安排。”

　　熱情男一愣，露出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表情。

　　下車，分道揚鑣之前，熱情男嘀咕了一句：“這麼晚了，李老師一個大男人，帶著女學生，不太好吧？”

　　我心裡冷哼一聲，看向悶葫蘆男生：“行，那這位陸斌同學借我用用，至於你嘛，趕緊給我回宿舍去！”

　　老師的威壓還是有點用的，熱情男雖然很不高興，還是乖乖回去了。

　　大街上，就剩下我、沈嫣和悶葫蘆男三個人。

　　我轉向沈嫣，說道：“你住在哪裡？”

　　沈嫣一言不發，垂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就像死人一樣。

　　看到這樣的沈嫣，我突然覺得，天下又不是只有渣男主一個男人，幹嘛非得吊死在那棵黑心樹上？

　　但是，為了早日達成he，解救大作者和小阮，我還是別節外生枝了。

　　我又轉向悶葫蘆男：“陸斌，你知道奶油酒店在哪裡嗎？”

　　悶葫蘆男定定地望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他眼裡閃過一抹暗紅色，嚇了我一跳。

　　悶葫蘆男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向對街看去：“那裡。”

　　我轉過頭，臥槽，對面奶油酒店耀眼的標誌，我竟然沒看見。

　　前往酒店的路上，我觀察著悶葫蘆男。

　　他的眼睛是正常的，舉止也很正常，就像一般的宅男一樣，不愛說話，目光呆滯。

　　我帶著兩個一聲不吭的學生，走進奶油酒店，開了兩間房。

　　我跟悶葫蘆男說，讓他先去隔壁看看電視，1個小時以後再過來。

　　悶葫蘆男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堅決不挪位置。

　　好吧……看來他是打算把監工做到底了。

　　“半個小時，”我說，“我們去隔壁屋，半個小時你可以來看一次。”

　　當老師當到我這份上還真是沒有威嚴啊。

　　不過，眼下的情況是蠻尷尬的。

　　屋裡終於只剩下我和女主。

　　女主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表情。

　　“沈嫣，”我斟酌了一下，說，“我很瞭解你的心情，但是，死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還這麼年輕，有那麼長的人生可以享受，想想那些病入膏肓的人，他們……”

　　女主突然看了我一眼：“你不瞭解。”

　　我歎了口氣，壓低聲音：“我瞭解，微量的罌-粟，不會讓你上癮。”

　　女主的臉色驟然變得比紙還白，她渾身顫抖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我：“你、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的……”

　　“沈嫣，這不是你的錯，”我咽了口唾沫，忍下心中的噁心感，說出施友友交代給我的臺詞，“你只是在錯誤的時候，遇到了趙天宇。”

　　女主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說：“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你是不是趙天宇派來抓我的？好啊，你告訴他，我寧可死都不會跟他回到那個、那個地獄去，我不回去，有種讓他來殺我啊，嗚嗚嗚……”女主抽噎起來。

　　好，有骨氣！我在心裡點了個贊，一邊拍了拍女主的肩膀：“別擔心，有老師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女主聽到這話，哭的更加大聲：“嗚嗚……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我歎了口氣：“我知道，那個在論壇上發求助帖的人是你。”

　　女主驟然瞪大了眼睛：“可、可是我沒有，沒有說出那麼多的資訊，你怎麼知道是趙天宇！”

　　“因為你失蹤的那一天，是和趙天宇約會去了。”我繼續背著施友友給的臺詞。

　　“你……”

　　“沈嫣，老師一直很關心你，你是個優秀堅強的女孩子，老師不希望你被困難打敗。”媽蛋，這哪是困難，明明就是倒楣，踩了一腳犯-罪人員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