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其實我不是這裡的人，我來自……”我回憶了一下當初無赦猜我身份時說的那個地方，“仙境三十六重天。”

　　天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來到人間，是為了找你，因為……”這裡必須出現一個重量級仙人的名字，“雲仙宗祖師霜生天尊他老人家在未來鏡裡看到，人間將會發生一場滅世之戰。”

　　天玨點了一下頭，更加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素不是一般人。”

　　我無視他癡迷的目光，繼續面無表情地說：“滅世之戰會造成生靈塗炭，是人界的一大劫難，霜生天尊心懷慈悲，不忍心看著人界走向浩劫，便派我下來，從人界選出一個足以對抗魔王的人。”

　　天玨笑起來：“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個p”，繼續說道：“所以，你要努力地幹掉無赦，維護世界的和平，保證人類的延續。”

　　天玨捧起我的手，在嘴上親一親，我嚇得立刻把手抽出來，他開心地沖我笑：“素，只要你回來就好了，我這就去殺了無赦。”

　　我：“……”

　　早知道如此容易，幹嘛還要兜那麼大一個圈子，明明事情已經成了，我卻生出幾分挫敗感。

　　算了，先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我轉過身，向空中正在交戰的兩個魔王看去。

　　無赦此刻才放出幾分實力來，地獄寒冰層層封住地藏王的去路，眼看是要將地藏王弄死的節奏。

　　“幽都王，”一向寡言少語的地藏王忽然開口，“你早就想著今天了吧？”

　　無赦冷哼一聲，並不應答。

　　“鬥豔大會上挑釁在先，剛才又引那褦襶兒到我地藏王城來，諸多不入流的伎倆，不就是為了我的‘天鑰’？”

　　“天鑰”？我想到無赦從寺廟裡拿出的那個長方形的匣子。應該是那個東西吧。

　　原來無赦想拿的是天鑰啊。

　　我當然知道天鑰，天鑰是劇情裡反派boss的唯一外掛，屬於劇情進展到中後期，主角外掛開的太厲害，大作者騎虎難下，不得不給反派boss也開了一枚外掛，這枚外掛就是——“天鑰”。

　　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鑰匙。

　　只不過實現願望，就要用另外一些東西去兌換。

　　比如最後一戰，主角渡劫成功，反派boss打不過主角，就開了這個外掛，獲得滅天之力，主角為了保護人界，硬是扛下反派boss三次攻擊。

　　三次攻擊之後，天鑰之力反噬，反派boss被地獄惡靈吞噬，魂飛魄散，消散於天地之間。

　　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寫法，是大作者最喜歡的，他說不管修真界還是他預備寫的末世文，因果律都是最強大的力量，強大、簡單、直擊人心，利用因果律毀掉反派boss，讀者們就會覺得這個作者很有想法，不甘於做一個腦-殘升級流爽文作者，還有可能成為一個內涵的文化人。

　　我是不在乎內涵不內涵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天鑰”已經出現，那麼就讓它加入到戰鬥之中，順水推舟，一併滅了反派boss吧。

　　我抬著頭，望著主角飛過去，加入到戰鬥之中。

　　那邊地藏王和無赦打得不可開交，我想著天玨應該可以趁虛而入。

　　誰知道天玨一上去就大喝一聲：“魔王，哪裡跑！雲仙宗長老天玨在此！”

　　我：“……”

　　無赦和地藏王同時停下鬥法，向天玨看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無赦抱臂，向後一退，地藏王從地獄寒冰中釋放出來，化作一道金光，直向天玨攻去。

　　天玨也化作一道青光，迎頭接上。

　　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兩道光在空中竄來竄去，火花亂蹦。

　　無赦則袖手旁觀，手裡仍拿著那方匣子。

　　我皺眉，地藏王怎麼這麼傻，這是和天玨聯手的好機會，只有和天玨聯手，他才能搶回天鑰啊。

　　我念頭起處，忽見那一雙纏鬥不休的光芒，分而化作兩道光柱，齊齊向一旁作壁上觀的無赦襲去。

　　好，打起來了。

　　無赦垂下手，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他為什麼不緊張？

　　紅色的披風在風中獵獵鼓動，一身暗金色戰甲在黑色的蒼穹下泛起微光，仿佛古舊的銅鏡面，低調而內斂。

　　無赦靜待戰鬥的這一刻，他的身影與地獄的天空化作一副凝固的畫像，深深刻在我腦海中。

　　從業十三年，我見過不少反派boss。

　　不管是鬼-畜的，還是精分的，還是後期被作者寫傻-逼的，那一個個反派boss無一列外，都是標準的反派boss。

　　怎麼標準呢？他們酒池肉林，貪圖享受，同時又自私自利，肆意妄為，就算作者把他們寫的人模狗樣，欲-望的痕跡終究會改造他們的面目，變得讓人一見就討厭。

　　無赦卻不同。

　　大作者當初創造這個人物的時候，興奮得三天沒睡著覺，他說他要寫一個比主角酷炫，比主角逆天，壞得很有抱負，還會不經意心軟溫柔的人。

　　媽蛋，我當時就想，你直接把他寫成主角不就完了嗎！

　　大作者說不行，他要挑戰他寫手生涯的極限……blablabla後面又說了一堆，我當時沒耐煩聽。

　　“總之，這個結局的時候呢，讀者們會感到一種蒼涼，人世間再也沒有無赦這樣的人物，而只有順應天命而生的天玨。”大作者總結陳詞道。

　　無赦確實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會收那麼多妃子，給他們庇佑，卻沒有一個心愛的人，他把妹妹和母親的屍身保存起來，而不是強迫她們的魂魄留在他身邊。

　　他看起來很寂寞，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凝視著空中耀目的光芒，無赦終於被主角和地藏王逼得出手。

　　……就這樣看著他死掉，還是有點遺憾啊。

　　我無奈地笑，大作者的目的好像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