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看著風雲湧起的世界，蓮生感覺到莫大的欣慰。

這不是他能有的心情， 心都仿佛脹滿了， 如父親看著孩子艱難前行， 一點一點長大後的溫柔。

洪荒是他必須守護的世界。

心緒難平，如驚濤駭浪一般， 無數年前的回憶沖刷在他的真靈上，他幾乎要把自己當作盤古了。唯有當鴻鈞和羅睺都望來的時候，他才清醒過來， 明白自己已非當初的那人。

蓮生在最親近的二人面前， 說道：“師尊， 我要證道了。”

父親強行分割了洪荒，推動了洪荒的演化， 但是父親不具備創造世界的力量， 還需要他來維護世界。

“可以。”

鴻鈞把一切看在眼裏， 同意了他選擇的時機。

位於半空中的羅睺踏著虛空走下， 紅衣似血，雙眸洞穿虛妄， 又隱藏著萬千魔象。

“蓮生， 不要許下超過自己承受範圍的誓言。”

他如此警告著自己養大的孩子。

蓮生不是盤古， 沒有理由為盤古犧牲自己。

蓮生為他的關心傻笑， 撓了撓頭， “父親，我和師尊討論過我證道的誓言，不用擔心， 師尊都幫我想好了。”

羅睺：“……”

他狐疑的看向鴻鈞，鴻鈞居然這麽好心幫忙？

鴻鈞感受到羅睺身上冷冽莫測的魔氣，深吸一口氣，糟糕，自己的元神和對方出現了排斥。他壓下情緒，“在你眼中，我是如此冷血嗎？蓮生是我的大弟子，羅睺。”

羅睺走近他，突然也蹙起眉頭，“你身上全是天道的味道，我怎麽覺得有點反胃——”

鴻鈞面無表情臉。

彼此彼此，羅睺。

蓮生沒察覺到兩人的暗流湧動，直接當著道祖和魔祖的面開始發下證道誓言。

“我乃蓮生，盤古之真靈。”

普一開口，洪荒眾生被震驚到了麻木。

須彌山之主的兒子，道祖的大弟子竟然是盤古真靈！

承受部分摧毀不周山的業力，茍延殘喘的巫族子民渾身一震，對著蓮生的方向哀嚎道：“盤古大神，求您救一救巫族啊！”

蓮生的目光憐憫，但是那不是普通修士對巫族的憐憫，而是來源於盤古真靈對巫族的憐憫。巫族繼承盤古精血，是三清以外最接近盤古的種族，蓮生往日也對他們有許多幫助。

然而，祖巫從來都沒找過他求救。

暫停了宣誓，蓮生單獨對巫族的人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何沒插手過這場爭鬥嗎？”

巫族的老老少少都目露茫然。

蓮生一身紫色道袍，面容俊秀溫和，“這是你們選擇的道，證道途中，沒有人可以幫你們，能幫巫族的只有巫族的人。”

他的手指向自己，“而我，此生只守護洪荒。”

破壞洪荒的是巫妖二族！

巫族的人徹底心如死灰，沾染業力多的人直接灰飛煙滅，沾染業力少的人吐出血，一身強橫的根骨衰弱下來。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巫族強盛一時的氣運被斬斷，從此失去崛起的希望。

絕望至極的時候，一道門忽然在他們面前打開。

黑色的死氣撲面而來。

蓮生說道：“平心娘娘給予你們一次機會，你們若進入幽冥世界，她將庇佑你們一生一世。”

幽冥世界乃輪回重地，即使是天道也不能強行讓平心娘娘做不符合規則的事情。一旦巫族進入，便成為幽冥世界的第一批居民，永世不能再走到陽間的世界來。

明白這一點，巫族殘存的人裏有三分之一走了進去，剩余三分之二的人還打算在洪荒裏拼一拼。

妖族的人眼紅至極。

為何巫族同樣輸了，卻還可以得到庇佑！

位於二十七層天的女媧剛占據無上常融天，便感應到下界妖族的悲聲。她望向下界，纖纖五指一伸，流落在戰場上的招妖幡就飛上天空，來到了她的手中。

“妖族之人，散去吧。”

今後庇佑妖族的不是妖皇和東皇，而是她媧皇。

處理完這件事，女媧對下界妖族的覆雜心情不甚在意，踏入了自己建立的媧皇宮內。

紅塵紛紜，與她沒有多少關系了。

至於死在巫妖大劫內的伏羲……作為補償，她會讓他轉世重生，相信後土也會賣她這個人情。

畢竟到了她們這一步，巫妖的關系已經沒有意義了。

女媧秀麗的臉上一片冰冷的漠然，雙眸失去女性的柔美，只有追求道的堅定道心。在她成聖之後，混元大羅金仙的修為重塑了她的身軀，讓她在本質上超脫了男女性別。

她連孤陰不長的弱點都沒有了。

在媧皇宮的殿門關上後，一道聲音上沖三十三天外，下達幽冥地府，“我蓮生，願成為洪荒的天道聖人，守護洪荒世界……直到無量量劫的到來。”

證道結束後，又是一尊聖人誕生。

蓮生成聖，按照鴻鈞的要求去了三十三天建立道場，女媧朝蓮生所在的位置喚道：“師兄，請。”

蓮生看見女媧面無表情的臉，默默胃疼了一下。

洪荒生靈借助不屬於他們的鴻蒙紫氣成聖，總歸是有代價的，如女媧這般的情況，很明顯是淡化了對過去的感情。

他要往更高處走去，但對師妹還是勸了一句：“往日不可追，但是你要明白不是所有舍棄的東西，都不珍貴。”伏羲和女媧之間的感情，曾經讓洪荒很多人都艷羨不已。

女媧不以為然，“放下了，我就不會再拿起來。”

伏羲被她舍棄了。

蓮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搖了搖頭，“你去閉關吧，你的情緒走到了極端。”

女媧行禮，回到蒲團上靜坐。

這一閉關潛修，她萬年都不曾再睜開眼，歲月在她眼中不再重要，連去看一眼世間的念頭都升不起來。

蓮生匆匆建立完道場，又趕回了須彌山。在羅睺證道魔祖之位後，須彌山被劃分入西牛賀洲，分毫不損不說，再加上特殊的地位，這裏明顯就在西牛賀洲稱雄了。

接引和準提也火速趕回了須彌山，本來以為會看到歡天喜地的場景，結果他發現迦樓羅、孔宣都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你們怎麽了？”

沒了妖族威脅的接引，笑呵呵的問著兩個少年。

迦樓羅虛弱道：“拉我一把……”

比迦樓羅更強的孔宣，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他們兩個都被聖人境界的誅仙劍陣虐了一遍。

若非鴻鈞讓蓮生去戰場上，蓮生也得在這邊蹲著。

接引和準提一人扶起一個，問道：“到我們那裏休息，還是回山頂上？”迦樓羅大口喘氣，孔宣代替他回答：“去山頂吧，師尊他們應該回來了。”

四人慢吞吞的抵達須彌山最“可怕”的山頂。

此時，那裏一個道祖，一個魔祖，還有剛成聖的蓮生。

羅睺正在和蓮生說楊眉的事情，見自己兩個不著調的徒弟回來，懶得和他們計較，“下次還敢這樣做嗎？”

迦樓羅、孔宣對天發誓，“不敢！”

再也不幫楊眉叔叔了！

羅睺心情極好，說出楊眉的下落：“這就是你們幫楊眉的代價，他成為洪荒的天之柱了，嘖嘖，他這是在學習盤古頂天立地啊，沒一個量劫的時間肯定出不來。”

迦樓羅的臉色慘白，“我們……這是害了他嗎？”

孔宣也僵住。

站在須彌山山頂上，他們往外看去，隱約能看見那個代替了不周山的巨大楊柳樹。

鴻鈞沒羅睺那麽惡趣味，“這是楊眉選擇的證道之路，你們不用亂想，一個量劫的時間對聖人而言不算長。”

隨後，鴻鈞的視線落在緊張的接引和準提二人身上。

他單獨對接引說道：“你之道，有眉目了嗎？”

接引受寵若驚，“有、有一些。”

鴻鈞明白身邊有羅睺和準提兩個家夥，接引肯定會提早找到證道的路，所以他並不意外，僅僅囑咐道：“女媧和楊眉創造的人族已經混居，血脈流通，他們都為‘人族’。”

接引聽到這麽重要的消息，對鴻鈞更加感激了。

這個白撿的師尊真好！

準提內心酸溜溜，鴻鈞自然是一位好老師，可惜他沒緣份成為對方的徒弟，只能沾一沾道兄的光了。

發現山頂上的人過多，鴻鈞開始趕人。

“接引、準提，你們去修煉，別站在這裏發呆，迦樓羅、孔宣，你們養傷去。”

最後還剩下無辜的蓮生，以及纏著羅睺的鴻二狗。

鴻鈞沈吟，“蓮生，你帶著道玄去把不周山的下半截給拿回來，我要用它給道玄煉制一枚寶物。”

鴻二狗興高采烈的拉著蓮生走了。

“哥哥！走！”

“……呃，好，你慢一點，二狗弟弟。”

蓮生來不及和父親告別，堂堂聖人楞是被身高不及他肩膀的鴻二狗給拽下了須彌山。

到了山底下，鴻二狗收回手，以幼弟的身份指點他家憨直的哥哥，“蓮生哥哥，你沒發現他在嫌棄我們礙事嗎？”

蓮生郁悶，“我剛證道，還想和父親多說幾句話。”

即使是他，成聖也很興奮的。

鴻二狗同情哥哥一秒鐘，然後變回造化白蓮台，一屁股坐了上去，“哥哥，我陪你聊天！不過最好還是離須彌山遠一點，不然父親和爹肯定能聽得到。”

蓮生失笑，陪他坐了上去，“走吧，我們去不周山那邊。”

盤古脊梁之地，他有責任收回它。

所有人都離開山頂，鴻鈞看著坐在對面的羅睺，兩人之間的氣氛宛若回歸混沌時期，平等而互相珍視。

羅睺哪裏不清楚他會說什麽，托著臉頰，對鴻鈞直笑。

成為魔祖後，他笑得越發勾魂了。

鴻鈞輕咳一聲，“別笑了，很重要的事情。”

羅睺打趣道：“哦，你說呀。”

這麽拖拖拉拉，一點都不像是鴻鈞的作風，果然修為再高，也沒有辦法把臉皮給修煉上去。

在羅睺猜著鴻鈞要忍多久時，對方終於說出夙願了。

“羅睺，我們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