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安撫
慕斯年氣堵歸氣堵,還是認認真真地給這四個人拍了好幾張相片,並且當場給老人家看了。
「夏桐,再過七十年,我們也就跟老祖宗們一樣,他們就是我們的明天,我們就是他們的昨天,這幾張相片一定要好好保存。」吳仁越還在碎碎念。
「好了,就你囉嗦,這一大早就光聽你囉嗦了。我們請老祖宗上座,該給老祖宗磕頭拜年了。」吳懷說。
吳懷說完,吳仁越把廖宛玫抱出了輪椅,放到沙發上坐好,這邊慕斯年也請夏寧遠並排坐到了沙發上。
夏寧遠說:「鞠躬就行了,不用磕頭,現在也不時興磕頭了。」
「那不行,你們是我的爺爺奶奶,孫子給你們磕頭是應該的,孫子還要跟你們討要一個紅包的。」吳懷為了討老人家歡心,故意說道。
吳懷說完,牽著溫萱的手便跪了下去,說:「孫兒孫媳給爺爺奶奶拜年,祝爺爺奶奶健康長壽,多讓孫兒孫媳盡幾年孝。」
「好好,借你們的吉言,我們兩個老的呀,就再多活幾年,來,給孫子孫媳的紅包,祝你們兩口子的事業步步高升,順心順意,還有,你們也要健健康康的。」廖宛玫給了吳懷和溫萱各一個紅包。
「孫兒孫媳謝老祖宗。」
吳懷起身後,朱浦扯著劉瑛也跪了下去,劉瑛剛才在一邊看著吳懷和溫萱下跪,她低聲問了朱浦一句,因為她很久沒有下跪過了,她老家那邊現在沒有這習俗了。
其實夏寧遠家也沒有這習俗了,他在異國他鄉這些年,剛開始的時候,哪有過年的心氣?一個兩三歲的孩子。生活不能自理,加上同樣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和女兒,夏寧遠每天的日子都是一種煎熬,哪裡有心情去張羅過年?
甚至可以說。那些年他過的比羅水蓮還要慘,舉目無親,唯一的兒子又死於非命,往事不堪回首。未來看不到一點希望,那種憂憤那種絕望,他無處訴說。
吳懷不一樣,吳懷在台灣長大的。台灣那邊一直對這些傳統習俗保留的比較完善,所以像這些給長輩磕頭奉茶的習俗一直都沿襲下來了。
朱浦見吳懷都跪下了,他自然也要跟著跪下。人家吳懷年齡比他大。事業也比他成功,吳懷都沒有一絲猶疑地跪了下去,所以朱浦也拉著不情願的劉瑛跪下了。
夏寧遠見朱浦也跪下了,摸著朱浦的頭說:「我這外孫也不錯,這些年辛苦你了,爺爺對不起你,沒能給你更好的生活。老了老了還成了你的拖累,孩子,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陪在爺爺的身邊。」
夏寧遠這幾句話是飽含感情說的,因為老人的眼圈紅了,朱浦聽到這幾句話,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他是老人一手帶大的,不管日子有多難,老人也沒有放棄撫養他,想到這裡,他不禁為自己昨晚的小心眼和嫉妒羞愧。
吳懷是爺爺的孫子,但是爺爺沒有管過他一天,吳懷來了,卻要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不僅如此,吳懷對他也夠意思,除了找藉口給孩子們零花錢,還說要把夏世蘭一塊接到台灣去,夏世蘭是朱浦的媽媽,是朱浦的責任啊。
朱浦趴在老人腿上,也紅著眼圈說:「爺爺,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用,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用這麼辛苦。」
朱浦的感傷是由衷的,他的親生父親不僅早早拋棄了他,還在多年後給了他致命的一擊,讓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再次陷入毀滅性的災難,如果沒有夏寧遠,他真的無法想像,自己這一輩子會是什麼結果,這個家是什麼結果?
夏寧遠哪裡知道朱浦昨晚的糾結,他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話招惹了朱浦,引起了朱浦的傷感,忙拍了拍朱浦的頭,說:「孩子,不說了,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了,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表弟快不要說這些,這些年你陪著爺爺,辛苦你了,要是沒有你,爺爺奶奶現在還不定什麼樣呢。你們誰也不要再說自己是對方的拖累這樣的話,大家都是一家人,什麼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不管有多難多苦,誰也不能放棄誰。這些年爺爺為你,你為爺爺,相信爺爺和你心裡都有數,你們不是對方的拖累,而是對方的依靠。」吳懷在一旁勸道。
「是,就是這個意思,最困難的時候我們都過來了,現在不許哭了。」夏寧遠拍了拍朱浦的後背。
「浦兒,來,奶奶給你發紅包,奶奶祝你工作順利,祝你們身體健康,百事如意。」廖宛玫擔心夏寧遠的心臟受不了,忙岔開了話題。
「奶奶,孫子還沒說呢,你們把話先說了,孫子祝爺爺奶奶在新的一年裡萬事如意,健健康康沒病沒災的。」朱浦說。
第三代拜完年了,便輪到第四代了,朱家兄妹三個在一邊看著大家磕頭,覺得很好玩,也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也要跪下嗎?」茱莉問吳仁越。
「當然,大哥帶頭跪,你們說要不要跟著?」吳仁越說完帶頭跪下了,夏桐幾個也忙跟著跪下了,這麼多人圍著老人嘰嘰喳喳的討要紅包,廖宛玫看著就開心,連連說好。
早飯後,劉瑛帶著朱家三兄妹去唐人街看熱鬧去了,順便他們也要去給姥姥家的人拜年,因為第二天他們就要上學了。
夏桐和慕斯年則帶著夏世蘭出來買鋼琴,一同出來的還有吳家四個,他們說要上街給老人買點東西,從台灣出來時太匆忙了,什麼也沒有帶。
家裡只剩夏寧遠和廖宛玫,還有朱浦,夏寧遠把朱浦喊到身邊,說:「浦兒,你過來,爺爺跟你說點事。」
朱浦坐到了老爺子身邊。
「這兩天爺爺看你有點不開心,你是不是怪爺爺沒有把家裡的事情告訴你?」
夏寧遠跟朱浦生活了四十多年,他自然感覺到朱浦的微妙變化,只是,這兩天他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跟朱浦談談,今天正好家裡只剩他們三個。
「沒有,爺爺,爺爺,其實,昨天是有一點,今天真的沒有了。」朱浦在老人的注視下,說了實話。
「嗯,你說了實話,說明你還是把我當爺爺看。」夏寧遠欣慰地點點頭。
「以前,爺爺是顧忌到你奶奶和你媽媽的病情,什麼也沒有跟你說,而且,我想著老家也沒有什麼親人了,往事就讓它徹底成為往事,爺爺已經改名換姓這麼多年,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竟然有兩個孫子,老天竟然在我行將朽木的時候讓我見到我的親人,爺爺心裡的激動與感激是無以言說的,你不會理解的。」
夏寧遠接著把他從抗戰勝利後到文革初期他不得已從大陸出來的那段歷史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朱浦,當然也包括廖宛玫和夏世蘭因為什麼生病的也說了。
「你奶奶的東西,說實在的,比這棟房子要珍貴,房子可以買回來,你奶奶的東西賣了就再也買不回來,而且,我問過了,如果賣了你奶奶的東西,拿著那筆錢進了養老院,這房子送給你,你要交一大筆稅收,而且,你不可以再領取救濟金,這也是我為什麼答應賣房的理由,爺爺本來想等走的時候跟你說這些的,哪裡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把夏桐送到了我跟前。」
「爺爺,你別說了,你越說,孫子越覺得羞愧,我明白的。說起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們也不至於這樣。」
夏寧遠的話如醍醐灌頂,一下子便讓朱浦清醒了,其實,說起來,朱浦也是沒有念多少書,也從來沒有繼承過什麼遺產與饋贈,他不懂這些。而且,加上他個性自卑,又很少與人交流,身邊的同事都是些汽車修理工人,很少說這些事情。
「我們不是沒有考慮到你,夏家祖上有幾幅字畫,雖然值點錢,但是那是夏家祖上留下來的,要給夏家的子孫。我說過,想回一趟老家,看看那幾個花瓶還在不在,如果在,就給你們幾家平分了。」廖宛玫說。
「別,奶奶,那是夏家的東西,還是留給夏桐他們吧,昨天我們已經得了不少了,真的,奶奶,奶奶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東西我真的不能要,否則我成什麼了?」
「楠楠他媽媽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奶奶的繡品值多少錢嗎?昨天你拿的那幾樣,最少可以賣到五十萬美金,你好好留著吧。還有,今天夏桐去給你媽媽買鋼琴,那鋼琴,估計也便宜不了,爺爺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一家人不要計較一時的得失。爺爺不是不看重你,不是有了孫子就忘了你這外孫。」
夏寧遠的話可謂語重心長,朱浦聽了忙跪了下去,說:「都是孫子糊塗,讓爺爺操心了,孫子明白。」
「起來吧,孩子,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夏寧遠扶起了朱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