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水生

　　從山上回來，夏家的菜賣得差不多了，夏桐不用再去鎮裡賣菜。不過，她也沒閒著，家裡的豬剛被拉走，夏桐和夏樟搞了一天衛生，把整個樓房徹底清掃了一遍。

　　「夏桐，你別洗菜了，你去把這豬血和下水給你老舅公家送去，另外，還有你水生婆婆家你也走一趟。」羅水蓮喊正在井邊洗菜的夏桐，鄉下習俗，家裡殺了豬會給親近的人送點豬血和下水。

　　夏桐聽了只得起身，帶著夏樟拎著籃子先去了老舅公家，正遇上劉春花和媳婦吵架，聽見有人敲門，沒好氣地說：「誰啊？門開著呢，自己推。」

　　夏桐把門推開，劉春花見了夏桐兩個，更沒好氣，說：「又是你們兩個？我家又沒有什麼好香頭，總往我家跑什麼？別以為老娘我心軟，幾句好話就讓你們糊弄了，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

　　「媽，你有氣，朝人家外人撒，也不怕人家笑話。」羅發根的老婆說道。

　　「夏桐，來，坐坐，別理你老舅母，她今天心裡不順。」

　　「老舅母，表嬸，我家今天殺豬了，婆婆讓我給你們送東西來。」夏桐也不上前，直接把籃子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他家院子裡的盆裡，然後拉著夏樟出門了。

　　兩人再去水生婆婆家，正趕上水生婆婆在揉面，見了夏桐滿臉是笑，說：「你這孩子，回來這些天，也沒說看看我來。可惜，你水生哥沒在家。他還問你在北京哪所大學，我哪裡說的明白，你婆婆自己都說不明白，他想去看你，又找不到你，回頭等他回來，我讓他找你去。」

　　「不用了。水生哥蠻忙的。」

　　「忙什麼忙，我本來想讓他找你一起回家的，這大老遠的路，你一個小女崽，多不方便，這下好了。等開學時，讓他帶著你一起走，你婆婆也放心些。」水生婆婆是個熱心的人，拉著夏桐的手，一直沒放開。絲毫沒意識到，她一手的糯米粉全粘夏桐手上了。

　　「對了，我婆婆讓我來送這個。」夏桐忙示意夏樟把籃子拎過來。

　　「哎呀。你婆婆也是的，每次都這麼客氣，你等一會，我回頭把油米果炸好了，你帶點回去，告訴你婆婆不用自己炸了，你們三個人，能吃了多少？」水生婆婆接過籃子。把東西拿出來，說道。

　　「不了，我家裡還有事。」夏桐接過籃子忙和夏樟告辭。

　　「姐。我覺得這水生婆婆比老舅母好多了，老舅母每次去，都拉著臉。好像我們去要錢似的。」夏樟說。

　　「也怨不得人家，誰叫我們窮呢？不過放心，只要我們小樟好好念書，將來做一個名醫，姐姐和小樟一起努力，我們家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相信姐姐。」

　　夏桐不想夏樟心裡有陰影，摸著夏樟的頭給夏樟描繪了一下夏家以後的美好前景，夏樟一向對夏桐信服，聽了握著拳頭說：「姐，你放心，我曉得，等我去北京念書了，我們一起把婆婆接去北京，我們在北京買一個大房子，就像李聰他們家那樣的，屋子裡有衛生間和抽水馬桶，一家子還住一起。」

　　夏桐聽了發笑，繼而有些心酸，夏樟還是一個孩子，根本不知在北京買一個大房子是什麼概念，夏桐也不忍打擊他，只是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

　　兩人說笑著進了家，夏桐一看婆婆已經洗完了菜，拉著夏樟去裁紙寫對聯，這時，大門被推開了，老舅公拎著一小袋東西進來了。

　　「你們兩個孩子，把東西扔下就跑，也不進來坐坐。」老舅公話剛說完，也意識到幾分不妥，自家婆子什麼秉性他還是知道一二的，這不，夏桐前腳剛走，他後腳從房裡出來，就聽見大媳婦跟他告狀。

　　羅水蓮從廚房出來，看見他手裡的東西，問：「哥，你拿的是什麼？嫂子曉得嗎？」

　　「這不過年了，拿點糯米粉，包點湯圓，做點米果，都用得上。」

　　「哥，以後，你別給我送東西了，桐桐她在北京能掙到自己的花銷，桐桐她還會繡花，日子不難。」羅水蓮忙說，她知道自己嫂子的個性，估計夏桐過去，肯定沒好臉色。

　　羅柏祥聽了自己妹妹的話，把東西往下一扔，說：「這點主我還不能做了？你難不難我能不曉得？你要肯聽我的話，能到今天？」

　　夏桐見老舅公和自己婆婆又要吵起來，每次說到以前的事，老舅公心裡就像一股火，好好的花一樣的妹妹，偏偏剛嫁人沒幾天就成了寡婦，又不肯聽家裡人勸，非要死活生下肚子裡的孩子，還要一個人拉扯孩子，一步錯步步錯，眼看著滿頭青絲熬成了白髮，哪過了一天舒心的日子？

　　夏桐正著急時，又有人敲門了，夏桐忙說：「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老舅公和婆婆聽了，都不吱聲了。

　　夏桐打開門一看，居然是水生端著一盆油米果站在門前。

　　「水生哥，快進來。」

　　「阿桐婆婆，福生爺爺，我婆婆打發我來送這個。不好意思，回來這些天也沒來看看。」水生問過好，把東西交給夏桐。

　　「夏桐，你究竟在哪個大學念書？」水生問，畢竟是一個村子裡考出去的大學生，水生的確想過去找夏桐，關心關心夏桐。

　　得知夏桐在y大，水生驚訝地說：「沒想到你這麼厲害，進了y大，y大出來的聽說特別好找工作，比我們強多了，我是d大，就在你們斜對面。」

　　老舅公聽了問：「真的好找工作？出來一個月能掙多少錢？」這個才是他最關心的。

　　「這個可說不好，看在什麼地方，夏桐要是在北京找到工作，一個月少說也有五六千吧，看做什麼，要是做的好，過兩年就能拿一個月一萬塊，一點問題也沒有。」

　　水生的話，讓老舅公心裡的火瞬間撲滅了，不管怎麼樣，看到了希望，鄉下人對讀書人還是有一種敬佩和信服，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鄉下人老人，對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像什麼大學生就業難，究竟難到什麼程度，他們是不會去打聽的，因為這些事情，離他的生活距離太遠。

　　「我的乖乖，一個月比我們拼死拼活累一大年還多，難怪家裡的娃兒要念書啊。」老舅公感嘆了一句，可惜，他家的孩子沒有一個能念書的。

　　「水生啊，我家夏桐離你這麼近，以後，在北京，就靠你多照顧她一些，這孩子小，還不到十七，聽說你在北京也是自己掙花銷的，這一個學生娃，真的能掙到自己的花銷？」老舅公又想起一個問題。

　　「少花點，還是能掙到的，我一個暑假，去外面打工，一般能掙個六七千，平時，接點家教的活，偶爾，我也去發發傳單，大學生也就只能做這些活，還行吧，我這一年也沒問家裡人要過錢。」水生說完，看看夏桐。

　　「我是在學校食堂勤工儉學，還有一份活是週末在學校門口的茶館洗杯子。」夏桐也大方地說了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老舅公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背著手走了。

　　水生留下來，問夏桐在學校的一些事情，又問夏桐準備什麼返校，到時，他一塊去買票等等。

　　夏桐其實不是很想有一個伴的，而且還是一個男伴，總覺得有些彆扭。因為夏桐跟水生並不是特別熟，水生比夏桐大四五歲。小的時候，媽媽每天把夏桐打扮得乾乾淨淨，也不像個鄉下孩子。村子裡的大孩子們，一般都不願找小孩子們玩，小孩子們那會，只顧羨慕夏桐身上的衣服，覺得夏桐跟他們不是一類人，也不怎麼在一起玩，當然，除了杜鵑。後來，夏家遭了變故，夏桐為了這個家，突然之間一夜成長了，哪裡還顧得上找別人玩。

　　水生一開始可沒夏桐想的多，他只是單純地聽了自家婆婆的吩咐，要照顧夏桐一二。不過，他有幾年沒留心到夏桐，夏桐還真應了那句話，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了，這倒是令他有一點意外的驚喜。

　　這時的水生，突然想起了夏桐的媽媽，那個溫婉和善的漂亮女子，那個為了愛情，捨棄富貴榮華的女子，在整個曲江，是一個傳奇似的存在，可惜，天妒紅顏。

　　夏桐見水生看著自己有些呆愣地不知想什麼，便給夏樟使個眼色，夏樟拉著水生問：「水生哥，我婆婆說，讓你留下來吃晚飯。」

　　「哦，不了，我家也做好了，我走了，以後，有空再聊。」水生說完匆忙走了，他沒想到自己看著夏桐居然發呆了，心下很不好意思，彷彿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了。

　　「你個小鬼頭，沒想到你這麼機靈。」夏桐戳了一下夏樟的額頭。

　　次日，夏桐自己在屋裡繡花，羅水蓮在給夏桐做新棉襖，夏樟在廳裡裁紙準備讓夏桐寫對聯，這時，水生婆婆突然上門了，見了夏樟先笑著問：「你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