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偷跑?不偷跑?」當金少昊和魏降喜已經在芙蓉帳內翻雲覆雨時,總管太監還站在金少昊的寢宮門口,遲遲猶疑著他究竟要不要偷跑。
不偷跑的話,他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遭皇上搶劫的目標,可是偷跑的話,皇上一道命令就可以讓他嗚呼哀哉,所以他已經陷入兩難之中,不知道要選擇哪一條路比較好。
「你不是來幫我們請皇上的嗎?怎麼請到現在皇上還沒有出來?」平空冒出一聲質疑,嚇得正出神的總管太監差點沒以飆高音尖叫。
「呃,皇上,皇上……」總管太監驚魂未定,不知道該如何向眼前的幾位大唐臣子說明。
「怎麼了?皇上他在忙嗎?」魏征疑惑地詢問道,一顆頭顱不停地往寢宮裡頭打探。
「對,皇上在忙、在忙,皇上很忙很忙很忙……」總管太監連忙點頭。「你們快走開!不然皇上看到你們,一定會生氣。」
此時,寢宮裡頭斷斷續續地開始傳來女人的吟叫聲,魏征疑惑地挑起眉頭。「你們皇上究竟在忙什麼事?為什麼裡頭有女人叫得那麼慘?而且聽起來聲音還很熟……啊,該不會是小女不合你們皇上的意,你們皇上正憤怒地在處罰小女吧?」
「不行,那樣會打死小女的啊!你快去跟你們皇上說,要是他不滿意小女的話,直接退貨就好……啊,不能退貨不能退貨,退了貨我沒辦法對我們皇上交代……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才好?你快去幫我勸勸你們皇上,不要讓小女慘遭毒手啊!」
「我們皇上在做很秘密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的。」總管太監一臉為難地說道,表明自身的無奈。
「很秘密的事?」天哪,裡頭的尖嚷聲愈來愈高亢了。「秘密的事就是不可告人之事嗎?」
糟糕!總管太監臉色倏地一白。大唐的宰相果然不容小覷,只消一眼就能猜得出皇上正在做不可告人之事。「恕奴才不能奉告!」
慘了!總管太監的臉色白得比紙還可怕,那代表他猜的事可能沒有錯,金少昊正因為不喜歡他女兒而想將她親手除掉,這下他可怎麼辦是好?「讓我進去,我要去救小女!」
「不行!不能進去!皇上正在辦很重要的事!而且裡頭的那個人不是魏妃,您老別衝動!」總管太監連忙阻止來勢洶洶的魏征,生怕一被魏征給衝進去,發現皇上有喜歡玩搶劫遊戲的嗜好,那皇上的龍顏就掛不住了。
「真的不是我女兒嗎?」可是那尖叫聲怎麼聽,怎麼都像他夫人給予女兒暫時性疼痛處罰的時候,女兒口中會發出的哀鳴啊?!「你確定裡頭真的不是我女兒嗎?」
「真的不是,您年老了,耳朵不中用了。」總管太監重施他那混淆視聽的故計。「您一定聽錯了,裡頭的人不是您女兒。」
「你確定?」魏征以懷疑的眼光看著已經兩鬢斑白的總管太監。「可是我看你好像比我老,要中聽的話,應該也要先輪到你啊,對,一定是你聽錯了,那裡頭的人真的是小女,快讓我進去救人啊!」
「不行!」總管太監連忙擋住眼前急欲竄進去的魏征。
「我一定要進去!」魏征有著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快來人幫我把他擋住!」總管太監人老體衰,已經擋不住魏征,連忙呼朋引伴、尋找幫手。
「快來人幫我推開他啊!」魏征同樣登高一呼,將其餘的人一同喚過來加入戰局。
兩方人馬立刻進行嚴密的攻防戰,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戰況之激烈和裡頭金少昊和魏寶寶之間激狂的程度完全不分軒輊!
金少昊的寢宮還沒因內外夾攻而毀,可謂是年度十大奇跡之一了!
* * *
當金少昊那偉岸頎長的身軀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使勁扭打成一團的兩派人馬還沒有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仍在進行他們的攻防保衛戰,生怕己方一個不慎就會落敗。
「這是怎麼一回事?」金少昊的眉頭微微凝蹙而起,語音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氣勢。
「你別吵,先站到一邊去等。」總管太監揮了揮手,示意他。「啊--皇上?」他望向來人,發現對方的身份之後,才急慌慌地飛快跪下身來。「奴才不知道皇上已經辦完事了,奴才該死!」
「辦完事了?那就是說小女她……」魏征一聽到這個字眼,當場顧不得禮儀,急忙向前緊緊抓住金少昊的衣袖。「嗚……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雖然小女不合你的意,但是你也沒有必要就這樣將小女處以極刑吧!嗚……小女的屍體呢?人死了總得要有屍體吧?」
金少昊淡淡地睨他一眼,將自身的衣袖給扯回來。
「你怎麼不說話?你該不會連小女的屍體都給處理掉了吧?嗚,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讓小女死得連屍首都沒有……嗚……我可憐的女兒啊!」魏征哭得極度傷心,直接準備將金少昊的衣袖拿來當拭淚巾使用。
這個人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賴死賴活的功夫直可跟那個一直自稱自己叫寶寶的魏降喜比美?
金少昊的目光轉得更為寒冽,淺哼了一聲,又想往寢宮內走去。該死,若不是這些人實在是吵得讓他耳朵快聾了,他也不必出來走這一遭!
「李世民的鏡子在哪裡?」金少昊正欲走進寢宮時,魏寶寶一臉未褪的紅暈,從金少昊的寢宮中興奮地蹦出來。
「降喜?!」魏征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活靈活現的小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妳沒有被他給砍死?」
「我不是魏降喜,我是魏寶寶!」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了,魏寶寶直盯著他,想看看李世民在看著他的時候,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我是從很久很久以後來的人。」
「啊?魏寶寶?」魏征詫異地將嘴張到他所能打開的極限。「不是,妳是降喜,我的女兒啊,妳不認--爹了嗎?」
「在今天以前,我只知道唐太宗喜歡把你當鏡子,這樣我算認識你嗎?」魏寶寶將這個棘手的問題丟回給魏征。
「我的乖女兒,妳該不會被他給折磨到失憶了吧?妳怎麼會不認識我了呢?嗚……我可是含辛茹苦把妳養大的父親啊!」魏征往前緊緊抱住她,開始痛哭流涕。
「呃……」魏寶寶自動和魏征保持距離,以防對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熱情款待無法招架。「你該不會是看太多羅曼史小說,以為每個男人都喜歡把女人害成失憶了吧?」
「羅慢史?我怎麼沒聽過這個人寫過小說?」魏徵納悶地挑起眉,暫時停止落淚。
「呃……」魏寶寶發現自己扯這種有時空性的問題,只會導致出更多問題,到最後就題題相報何時了了。「反正我沒有失憶就對了。」
失憶的人都覺得自己沒有失憶。魏征繼續老淚縱橫,不忍戳破女兒,轉向面色難看至極的金少昊,說道:「皇上,你是不是覺得小女很差,我跟你說,其實小女她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不但如此,連武藝都厲害得很,你有這樣的妻子,是福氣、是福氣啊!」
金少昊面無表情,只是將那個相當不安分的小女人摟進自己懷中。「她真的全部都會?」光是看她連在樹上都不會自己跳下來,就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麼差勁了!
魏征拚命點頭,好像他點得愈用力,本來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真的、真的!」好不容易他的小女兒沒被弄死,他一定要用力推銷自己的女兒,讓金少昊改觀,將她留在渤海國,並且善待她才行!
* * *
慘了,金少昊一直抱著他的女兒東奔西走,該不會是想要把他的女兒給扔了吧?魏征心慌得如同熟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在金少昊身後喊道:「皇上,我跟你說,小女她真的很厲害、真的很厲害,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若是你不相信我,你會後悔的!」
被金少昊給摟在懷中的魏寶寶對於身後那如影隨形的行動喇叭感到十分佩服,不禁疑惑地探出頭往後喊道:「你確定你是李世民的鏡子嗎?我覺得你比較像是金少昊他的影子耶!」
「噓!」魏征對不停胡言亂語的魏寶寶頻打手勢。「皇上,不如這樣好了,既然你都已經走到議事廳裡頭,我就現場請小女表演給你看,如何?」
「不必!」金少昊冷哼一聲,不相信懷中那從來沒一刻安靜過的女人,除了聒噪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專長。
「要要要,我要表演!」原來就頗有表演慾的魏寶寶當場從金少昊懷中像沖天炮一樣往外射。
「你要我表演什麼?」她興致勃勃地問道。
「彈琴、彈琴!」魏征鼓著掌請外頭的人送進一把古琴。「妳以前最愛彈琴給爹聽了,現在快表現給皇上看。」
「琴?」魏寶寶亮晶晶的水眸凝向那一把古琴。「彈琴?你真的確定要我彈這把琴嗎?」
「真的啊!」魏征開始冷汗涔涔,生怕女兒一失憶,連琴都忘記要怎麼彈了。「怎麼了,妳不會彈琴嗎?」他偷偷附在女兒耳邊,悄聲地問道。
魏寶寶的嬌首拚命地點著。「我會啊,只是……」只是此琴和彼琴似乎差很多,她會彈的琴名字叫作鋼琴。
「沒什麼好只是的。」為求表現,魏征不得不搖身一變成為老鴇,把尚在猶疑的女兒推向火坑。「快彈!」他出聲吩咐道。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若是這把琴壞了,絕對不關她魏寶寶的事,她魏寶寶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我要彈囉!」
所有人皆豎耳傾聽,等待魏寶寶彈出悠揚悅耳的樂音,當魏寶寶開始彈第一個音的時候,立刻有人感覺到不對勁,然而看到大伙都還表現得一臉陶醉,連忙把自己的臉也假裝得很沉醉,但沒過多久,所有人就開始想要掩面逃竄了,除了金少昊以外的所有人,皆非常慎重地在考慮究竟要不要奪門而出,奪門而出的話,沒的是面子,可是若不奪門而出,沒的可是耳朵啊!
不過,他們並沒有難以抉擇太久,當他們終於忍受不了,決定要拋棄面子,保全耳朵的同時--
「砰!」魏寶寶眼前的古琴琴座突然自動斷裂成楚河漢界,而一根根的琴弦更是打結在一塊兒,糾纏得不亦樂乎!
「啊?!」看著琴自動自發地裂開,魏寶寶和魏征同時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真的會有這樣的結果。
「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魏寶寶忙將視線投向一臉冷凝的金少昊,先和這一場混亂撇清關係。
「我本來就想說我不會彈--」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魏征強制取消發言權。
「沒有,不是她不會彈,是我們帶來的這一把琴太差了、太差了。對不起!嚇著皇上您了,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魏征還沒等到金少昊的回答,就逕自叫奴僕送上另一把琴。「再拿一把上來,這次一定會讓皇上您看見小女的實力。」
「不會吧?你還要我彈?」魏寶寶詫異地望向魏征,不敢相信他居然還要她彈古琴?是因為他有屢敗屢戰的愚公精神,所以才被李世民拿來當鏡子嗎?嗯,很有可能,社會上還那麼像愚公的人可能不多了。
「當然要彈,當然要彈!」魏征一面送她入座,一面對一臉冷漠的金少昊露出諂媚的笑容。
「可是我……」她現在真的已經發現鋼琴和古琴雖然只差一個字,可是真的是隔字如隔山,這實在是差太多了!她真的不會彈啊!
「我的心肝寶貝,廢話少一些,趕快彈才是重點,妳沒看見皇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嗎?」魏征催促著她。
「我看他好像從一開始就不怎麼耐煩吧!」真不曉得那個霸氣的男人為什麼還有辦法坐在上頭穩如泰山,難道做皇帝就要有這種能耐嗎?
算了,不深究,她還是開始彈這把古琴比較實在。這一回,當她彈第一個音的時候,所有的人心中都立刻浮出一個想法--這把古琴一定比上一把還要差勁!魔音傳腦不過如此!
這回大家沒有多想,開始準備做鳥獸散,不過上天仍是厚愛他們的,正當他們逃的逃、散的散時--
「砰--」琴身再度四分五裂,而琴弦則一根根爭先恐後地跳出來跟瞠目結舌的眾人打招呼!
「這不是我的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魏寶寶再度為自身辯護。「我一直想告訴大家,我根本就不會彈--」她的發言權再度被人給搶奪。
「小女是想說,她彈好琴彈慣了,遇到這種爛琴,她根本就不會彈,不會彈!」魏征再度跟金少昊賠罪。「如果她彈到好琴的話,一定會彈出極為美妙的人間仙樂,把大家感動得潸然淚下……」
「是嗎?」金少昊薄唇淡淡揚出嘲弄的笑容。這女人要是會彈琴的話,那牛應該也能夠聽得懂人話了。
「是是是。」魏征連忙保證地點頭,只差沒有舉手發誓了。
魏寶寶歎了一口氣,深感無奈。她心想,既然李世民的鏡子都那麼堅持,那她只好盛情難卻了。
就這樣,同樣的戲碼再度上演,一把古琴再度被送上來,然後大夥兒才聆聽沒兩個音,就開始潸然淚下--難聽得令他們痛哭流涕!所有的人開始準備掩耳逃竄的時候,琴身再度搞分裂,一根根琴弦完全坐不住,起立向大家問好,結束了這一切的災難。
魏征再度對金少昊鞠躬哈腰、再度對金少昊解釋是琴不好、於是魏寶寶再度難違魏征心意地撫琴彈弄、所有的人再度四處流亡、琴身再度分崩離析、琴弦再度起身跳舞--這情形至少重複了五次以上。
當所有的人終於都受不了,淚汪汪想要懇求魏征別再變出琴來的時候,魏征一臉可憐兮兮地對金少昊說道:
「對不起,我們從大唐帶來的琴都已經完全告吹了,皇上,您能借我一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