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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神(快穿)》第42章
42.諸神的選民(二)

余澤慢悠悠地走在軍校中,四月略顯薄涼的空氣劃過了扣得嚴實的衣襟,劃入了人的心底。

入目之處皆是些熟悉的景致。無論那是灰色的林立高牆,還是那冰冷的懸空島嶼,都悄無聲息地綻放著莊嚴肅穆的氛圍。然而仔細看去,原本樸素的高牆上而今繪滿了鮮豔的主神圖騰,孤高的島嶼上飛舞著淩亂的主神旗幟,所有細節之處在默默宣告著——他離開的這段日子諸神已經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余澤的腳步停在了古老蒼茫的樹前,他還記得當年學業繁忙之時,總有好友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在樹下淺眠。因為經常性的蹺課,身為首席生的他第一次被通報批評。

想來真是久遠到腐爛的時光。

余澤勾著唇倚靠在了粗糲的樹幹上,他修長的手指點開了身上的光腦,開始迅速流覽著網路上駁雜混亂的資訊。

“4月4號,死神一怒,編號X3432待開發星球頃刻間化作死域。”

“4月4號,財富之神降臨購物之星,購物星因此下起黃金雨,引起三十萬人身亡。”

“4月4號,**之神大肆收下美貌神仆,有意者匍匐在其神廟之下、誠心禱告即可。”

余澤流覽著最近的消息,越看眉心皺得越緊。他離開前諸神還都端著矜持的架子,營造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為什麼都選中了4月4號這天發瘋?他們這樣做的契機是什麼?為什麼這些神明一瞬間就掙開了道德的枷鎖、撕毀了虛偽的表皮,竭盡全力地放肆為惡?

這仿佛是在進行一場末世的狂歡。

余澤沉下心神繼續看下去,心中的疑惑之意沒有半分消減,反而愈發濃重。

“4月5號,尋歡作樂的一級神明突然死亡,究竟兇手為誰?”

“4月5號,二級神明接連隕落,是天譴降臨還是蓄意作亂?”

“4月5號,娛樂星驚現神秘主神,背影疑似從未露面的謊言之神。”

余澤從頭到尾又流覽了一遍,手指不由摩挲著枝幹開始細細推敲。

諸神們突如其來的放肆舉動,與其說是惡念作祟,不如說是在發洩著多年積累的鬱氣。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余澤盯著光腦上關於謊言之神的消息,盯著光腦上烏諾那散漫不羈的背影,慢慢閉上了眼。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烏諾啊。

這個世界和機甲世界的流速相差甚遠。以此推測,4月4號烏諾大概剛剛降臨在機甲世界,而4月5號就是他被自己氣回來的日子。這樣推測起來,諸神們似乎都被這個男人制約著一舉一動。位列八主神之首的男人,竟有著這麼大的威懾力嗎?

余澤念及此處情不自禁地舔了舔乾澀的薄唇,他甚至能感受到當日烏諾的血液進入唇齒間的味道。那一天他才知道,烏諾很強,非常強,強到他的精血能直接將余澤從二級神變成一級神。

他當日咬烏諾的咽喉是想放縱自己唯一一次心軟,他只想將烏諾氣走,壓根沒打算謀算烏諾的性命。然而沒想到的是……烏諾的弱點竟然真的就在咽喉!概率基本為零的事件竟然就這麼發生了!

余澤本以為前榮耀之神已經夠狂妄自大了,沒想到烏諾有過之而無不及!烏諾明明知道前榮耀之神死於咬喉,這個男人竟然沒有半分畏懼之情,還大咧咧地任由自己舔咬咽喉!

最初余澤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等到他回到自己真正的身體上時,才感覺到身體裏蓬勃而出的力量。那個男人咽喉處的血液是他力量的精華所在,縈繞著前所未有的強大神力。

怪不得……怪不得那時候烏諾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殺氣。因為他余澤是真的差點殺了他啊。

余澤苦笑出聲,弄巧成拙這種事是他第一次遇到,也許這就是天意。他終是搖了搖頭,視線凝固在光腦上置頂加粗的消息上。

——“《諸神》的‘選拔賽’將於4月9號開始。下一個成為選民的人,會是你嗎?”

這條消息放出,昭示著諸神們準備全面入侵星際三萬年。他們不再滿足於神仆對他們的言聽計從,不再滿足於不夠虔誠的信仰者們,所以開始著手尋覓選民了。

凡人成為神祇的選民,即是成為神祇行走于世的代言人。一方面他們能幫助神祇傳播信仰,走遍世界招收更多信徒;另一方面,諸神們惜命,他們選擇通過選民的生死爭鬥來劃分內部的信仰歸屬。

所以身為最強者的余澤當初才能得到那麼多神明的青睞,所以身為最強者的余澤當初拒絕橄欖枝後才會被針對的那般淒慘。諸神的理念是——得不到,便毀掉。

余澤收回了思緒。還好他及時回來了,還好他能趕上這個聲勢浩大的活動。這樣的選拔賽,怎麼能少的了他余澤呢?

余澤玩弄著手腕上的光腦,垂下眼開始仔細地斟酌,還沒等他想出些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就讓他的身體驟然僵硬住。

“余澤。”男人沙啞地聲音順著繾綣的微風襲來,短短兩個字仿佛纏繞著悠久的醉意。

“余澤。”男人似乎覺得自己聲音裏的情感太過外溢,他立刻沉聲念了第二次,這次的呼喚斂去了所有多餘的東西,唯獨剩下他那獨有的孤傲不羈。

“不想注視我?還是我的到來嚇到你了?”男人調整之後終於恢復了正常音色,微微上挑的尾音總是透著獨有的撩撥意味。

余澤猶豫了一瞬還是鎮定地抬起了眼,他絕不承認有那麼一刻他是真的想調頭就走。余澤只聽見自己用著圓滑的語調說道:

“謊言之神烏諾,此時應該出現在娛樂星才對。”

是了,來人正是烏諾。來人怎麼會是烏諾?!那個自戀到極點的男人經過之前的事,怎麼可能還願意放下身段、壓抑著怒氣出現在他面前?

縱然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余澤的面上仍是波瀾不驚,他永遠是那副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動容的模樣。

“真是礙眼的表情。”烏諾將心裏的想法訴諸於口,成熟英俊的眉目間溢出嘲弄之色。他最看不慣余澤這樣的神情,明明心思那般重,明明也會畏懼也會歡喜,偏偏裝出一副一無所有游離於世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礙眼的神色,這樣礙眼的性格,一次又一次攪動了他的心臟。烏諾有時候會想,這大概便是大宇宙的惡意吧,大概連星辰大海都看不慣有他這樣自由的存在,所以弄出了余澤來治他。

“傷了你的眼還真是不好意思。但我個人以為,我的外表還算過得去。”余澤故作輕鬆地說道,想要借著這份幽默打斷古怪的氛圍。說到底他和烏諾根本就沒開始過,然而這次的見面卻有了一種戀人分手後重逢的迷之尷尬。

“娛樂星裏千嬌百媚者比比皆是,你何必非要跟我較勁。”余澤見烏諾沒有搭話,頓時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可這話一出口,他就感到有些不妙。抬眼看去,果然烏諾那本就不白皙的臉變得更加陰沈。

“你倒是能說啊。”烏諾用那猩紅色的眸子盯了余澤半響,終究是嗤笑了一聲沒有多做評價,但他斜插在褲袋裏的雙手卻在慢慢收緊。

娛樂星是星際最特殊的星球,那裏帥哥美女雲集,隨便拉出一個人都容顏身姿俱佳。烏諾只需一擲千金,便會有形形□□的美人入懷。

烏諾記得那時自己才剛剛回來,正按著喉嚨處在暴怒的邊緣上。當初咽喉處被余澤咬開的傷口壓根就沒有癒合,余澤看到的不過是他運用神力營造出來的假像。致命之處的傷口,哪會那麼容易癒合?

諸神們或許是在他離開的那天玩的不夠盡興,又或許是見他的模樣太過狼狽,忍不住起了躁動叛亂之心。烏諾就這麼提著寬劍殺了個天翻地覆。一日之間,血濺神廟。

瘋狂的殺戮舒緩了他的怒火,卻排遣不了他心中的憋悶。烏諾就真的跑到了聞名已久的娛樂星上一擲千金,也的確有無數美人投懷送抱。然而在他眼裏,金髮碧眼看上去太過庸俗,紅發藍眼的看上去太過古怪,白發紫眼的又看上去太過病態,看來看去烏諾最終挑出了一個黑髮黑眼的小子。

而當那個小子站到他面前、還沒開始為他斟酒之時,烏諾就擲開杯盞讓人統統滾蛋。

不對,怎麼樣的傢伙都不對。這些人或者是空有外表而懦弱蹉跎,或者是單純至極而愚蠢無能,又或者是野心勃勃而惹人生厭。他要的不是這樣的傢伙,他想醉生夢死縱情聲色,可對著這些人卻連最愛的酒水他也咽不下去,更別說是去俯身親吻了。

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嘔。

他想要的人,俊美無雙而俐落果敢,心思複雜而有所堅持,低調內斂而灼灼其華。

他發現他想要的至始至終也就只有余澤而已。他花了三個世界才明白這一點,他在差點被對方殺了之後還堅持這一點,這是多麼令人難堪的事。

哈哈哈哈哈,他烏諾竟然也會有今天!漫步在光陰長河之中,他唯獨愛上的那個人腦子裏想的卻是怎麼弄死他,還真是可悲的孽緣。

所以從那天起烏諾的神力每時每刻籠罩著這帝國第一軍校,他知道這小子生性多疑,又得到了自己的部分力量,註定會回來復仇的。然而關注歸關注,喜歡歸喜歡,烏諾至始至終沒打算現身,他只是想看看余澤罷了。

然而當他看到余澤倚在那古老粗壯的樹幹上,眉目間閃過抑鬱之色之時,他的身體就自動背離了意志,他的聲音就自動出賣了他的尊嚴,他到底是走了出來。

“烏諾,說說來意吧。”余澤感受著烏諾那仿佛要噬人的深沉視線,頓時起了一種心臟發燙的錯覺。他又不是什麼木頭人,說到底怎麼可能對烏諾毫無感情。

無論是誰,被這樣強大英俊的神明愛慕追逐、視若珍寶,光是虛榮心就足以淹沒人的理智了吧?更別提那個人還曾明裏暗裏將致命之處交付在你眼前,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到底是可惜了。若是換一個身份,換一個世界,若是掩埋記憶穿越的那個人是他,或許他真的會瘋狂愛上這個男人。

“來意?”烏諾薄唇間重複著這兩個字,那憊懶到即將生銹的腦子終於運轉了起來:

“這次的諸神要通過選拔賽挑出各自的選民,八主神也不例外。而身為新一任榮耀之神的你……打算何時歸位呢?”烏諾隨口扯出來的話語頓時轉移了余澤的注意力。

烏諾身為謊言之神實在說過太多的謊言,所謂藉口不過是信手拈來的玩意兒。他總不能說——“我的腿不受控制地就這麼邁了出來,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就這麼凝灼在你身上了”吧?

那不是……太丟人了嗎?

“你放心。這場盛宴,我是不會缺席的。”余澤停頓了半響,終究是給出了個含糊不清的答案。剛剛他從新聞上確認了,這世間除了烏諾還無人知曉榮耀之神早已換人,而烏諾的做派擺明瞭也不打算透露給別人。

既然這樣他便不必先以榮耀之神的身份招搖過市,這種敏/感的身份拖到最後揭露才能足夠有力。

烏諾聞言只是隨意應了一聲,仿佛對這件事漠不關心。他糾結地最後看了余澤一眼,轉過身準備離去。

他不想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那僅存的自尊心就會化為烏有。他怕自己將腦海裏那些複雜殘忍的念頭、那些不見天日的念頭真正實施出來,他怕自己失控。余澤總是有這個魅力逼瘋他。

“明明也是神明,就這麼放任我作亂,真的好嗎?”余澤盯著男人高大挺直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幾近低語地詢問道。他知道烏諾聽得見,這個疑問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也想弄明白。

烏諾聞言停下了腳步,過了許久他嘶啞的聲音才緩緩傳來:“……神明啊。那種玩意兒……”

“余澤!”然而烏諾的解釋不過剛剛開始,一個豪邁的呼喚聲便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穿著軍校統一軍裝的男人風風火火地從走廊裏奔出來,就這麼直直地沖到了余澤面前。

“竟然真的是你……你怎麼還活著呢!你怎麼能還活著呢?!”

“你竟然還有臉踏入軍校!怎麼?難不成你還準備參加這次《諸神》選拔賽嗎?”一連串質問的話語從男人口中冒出,烏諾立刻皺起眉打量了那人幾眼。

男人棕發金眼,長得還算過得去,體格也就一般般。那麼他到底哪來的底氣這般和余澤說話?

烏諾不悅的視線轉回了余澤身上,這一看頓時僵住了欲走的腳步,滿身的戾氣幾近爆發。

余澤本該最厭煩這種聒噪之人的,可如今卻沈默地忍耐著對方的一切質問乃至算得上侮辱的言辭。

而那雙漆黑冷淡的眸子裏縈繞的竟是……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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