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玄谷沒有升仙路

　自己培養了多年的走狗，現在居然都開始向著外人說話，如燕仙子在一陣戰慄之後很快便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網她在玄谷的一切，都由荒巫給予，現在荒巫之位易主，是不是說明自己萬王之王的地位不保？好不容易來到玄谷世界，本以為自己可以輕鬆地掌握蒼生，卻萬萬沒有想到還有荒位更迭這樣一出！

　她的內心在滴血，看來自己的七絃琴真的已經失蹤或者毀滅了，不然有琴音控制，罕古麗不可能背叛自己。要說服海蘭，那又得花費多少時間？

　如燕雙眼內的光彩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

　若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一定會被大姐二姐她們狠狠嘲笑一番，想當初她可是自告奮勇搶下了這項任務，希望完成之後好博得那人的一句稱讚，沒想到快要進行到關鍵時刻，卻突然冒出了個什麼海蘭巫王！

　此女究竟是對頭派來的棋子？還是因為玄谷荒力改變，而從聽訞族內異生出的新王？現在如燕也疑惑起來，因為在蘇瞳身上她嗅不到真仙界修士身上特殊的仙藥氣息，所以對她的身份產生了諸多猜忌與不解。

　難道任她打亂自己的計劃？或者將計劃推遲，先軟下來如教化死王與老荒巫一樣耐心地說服她？

　對罕古麗的性子已經熟悉，可這海蘭從頭到腳通通都是個謎，如燕心中一點底氣都沒有。

　尋思片刻，目光一寒，如燕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擡起下巴順著罕古麗的話發出挑戰。

　“既然如此，那我便來挑戰一下這位新的海蘭荒巫，看一看誰的巫力更加厲害！”此話一出，如燕身上立即騰起了一股殺氣！

　罕古麗大驚，明明是為蘇瞳正名，卻沒想到對方也是個急性子，居然直接對神使發出了戰約，感覺自己又做錯事，她惶恐地看向蘇瞳。

　“荒巫之位的確可以爭奪，當年我也想這樣幹。”四巫中實力最強的金光巫王舔了舔自己乾涸的脣，沙啞哼道：“但罕古麗已經是巫中罕有的強者，又有幼神獸保護，就算我在全盛時期與她對戰都討不到半點好處，與荒巫拼命，最後死的一定是我自己。”

　“如果新荒巫真是以武力降服罕古麗大人的。”金光巫王有些畏縮地看著罕古麗身上沾染的那些斑駁血汙，而後極狂熱地看向蘇瞳。“那麼不管是什麼人，哪怕仙人都不可能與海蘭大人媲美！”

　還算這金光巫王有眼色，在知曉如燕仙人身份的同時心意已經傾向蘇瞳。

　蘇瞳在玄谷的修為被限制在嬰變後期，但因為洪門的關係，此片天地便是她最強大的後盾！

　在如燕仙子大步向前踏來的同時，蘇瞳只是伸手猛地一拍身旁石雕獸爪，大吼一聲：“放肆！還不給本巫跪下！”

　這本是一聲呵斥，但蘇瞳的嘯聲卻藉由整個荒門放大加持之後才從門後傳出！

　這一刻，眾人震驚地看到荒門上的無數妖獸突然從沉睡或捕食中清醒，它們石質的眸中，被神光點彩，剎那盪漾出萬千光華，不過這綠油油的眸光裡浸透的可不是什麼神聖美好的意願，而是腥濃的死亡和殺戮。

　甦醒之獸將頭顱向如燕踏來的方向扭去！因為動作整齊，甚至匯聚成一聲雷鳴般的轟響。所有門上妖獸都探伸脖子引頸咆哮，看上去像是整扇大門向如燕蓋頂而來，氣勢排山倒海。

　也許一獸煞氣還不足以撼動如燕的仙人血脈，但不計其數猙獰妖獸同時產生異相，它們身上的力量疊加在一起，用血盆大口吼出蘇瞳那聲：“跪下！”

　如燕仙子只覺得自己身上氣息停滯，膝頭立即一軟，“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在了碎石之間！

　屈辱的淚水從她眸中一洩而出，她是何等尊貴的存在？這天地之間，能令她跪者五指都能數得出來，而現如今在一個被仙界遺忘的下界，她卻雙膝貼地，匍匐在一個瞎了一隻眼的淺薄荒巫面前。

　這個仇，她一定要千倍奉還！

　殺了你們這些螻蟻！待我完成大計，你們兩界浮游，通通都要陪葬！

　如燕在心中惡狠狠地叫囂，目光死死盯在蘇瞳臉上，將她的音容樣貌通通烙印在自己的骨血深處，不過很遺憾的是，因為巫王的盛裝打扮，現在蘇瞳臉上貼著黑鑽繁花，眼皮還塗抹紅珊瑚顏料，就算如燕把每一顆鑽的位置都爛熟於心，只怕下次見面還當她是陌生臉一個。

　如果如燕對這個亂世的計劃知道得更詳細一些，也許心中的怨恨將通通被驚恐取代，因為整個寰宇，能令荒門驚現萬獸嘶吼異相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就算是她的主子，都無法做到這樣程度。

　在聽訞族眼中的神蹟，對於普天之下為數不多知曉荒門傳說的仙人，亦是神蹟！

　所有天王與巫王都瘋了，本已經跪在地上的都將肚皮也貼到了地面上。罕古麗“咚”地一聲跪在土裡，老淚縱橫。

　神使大人再一次向世人展現出她無所不能的神力！就算是荒巫祭血，最多也只能喚醒十到百頭石獸為之戰鬥，而海蘭神使只是輕拍獸爪，便讓整個荒神都活了起來！

　從身體到靈魂徹底臣服在蘇瞳腳下，罕古麗不顧自己的傷體，帶頭嘶吼著蘇瞳的名字。

　“海蘭！海蘭！”

　從玄谷世界的中央地帶，發出了王的嘶吼。

　“實在是太厲害了！”阿依仙回想著第一次與海蘭大人見面的場景，當時自己心裡還有一些彆扭，感覺音王的憐愛從此將離開自己，現在再看看當初的念頭，自己還真是可笑至極，還好這些齷齪的小心思沒有讓人發現，不然真是丟死人了！

　火王難掩內心震動，之前只是看好這海蘭巫王的力量與死王對峙，卻沒想到自己一押，居然押出了個能讓神如此不吝嗇神力的新荒巫！

　真王面如土色，羅妮巫王更是哭喪著臉，曾聽真王說過，這海蘭大人殺天巫時沒有表情，猶如提刀切瓜一樣，不知道她會不會一時興起，將自己也“咔嚓”幹掉？

　被壓在岩石傀儡下的死王，表情已經與岩石一樣僵硬，看來就算是仙人，在強大的荒巫面前也不過只是個渣。

　殺了這一肚子壞水的女人！

　罕古麗在自己心中咆哮，只要蘇瞳一聲令下，她立即就會如獸一樣跳起，用自己的牙齒與指甲給這個空有皮囊的傢伙留下最深的記憶。

　“好了，好了，我只是登個位而已，用不著這麼氣氛這麼凝重。”

　沒想到蘇瞳的語氣突然一鬆，而後卸除了壓在眾人身上的恐怖荒力，那些為她而甦醒咆哮的萬獸，皆迴歸石化，眼中凶光一點點地褪色。

　猶如到鬼門關外走了一回，所有人都大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如燕仙子咬脣看著蘇瞳，如果這該死的新荒巫敢動她一根手指，她便不惜動用究極的力量，與她撕個魚死網破！

　可是對方在一陣沉默後卻輕輕笑了起來。

　“雖然我已經登位了，不過依舊會敬重前一代荒巫罕古麗的決策，既然如燕的戰域得到了荒神的認可，那麼她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萬王之王，其它一切，我都不想變化，希望大家回到各自的宮殿與巫殿後，依舊好好地治理自己的星土，不要辜負了荒神憐愛世人的心意。”

　咦？

　如燕詫異地擡起頭來，沒想到對方口裡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難道不是她那幾位可愛的“大姐”、“二姐”派來的婢女，專門擾亂她的計劃？

　跟如燕仙子一樣吃驚的還有罕古麗，難道神使大人並不想追究該死仙人的亂世之罪？縱然心中有無數疑問，但老荒巫還是極明智地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真王與刻薄的羅妮巫王如蒙大赦，本以為自己一定會被懲戒或者責罰，卻沒想到海蘭大人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他們兩個，要不是為了保持肅穆，他們幾乎要樂得翹起尾巴。

　如燕再看蘇瞳，目光中除了憎惡之外又多了一絲竊竊之喜，雖然自己一跪之仇絕對不可原諒，但只要對方不是敵人，還有繼續與自己配合的機會，那這份恨意，她便可以暫時拋在腦後。

　蘇瞳似察覺到了如燕探伸而來的視線，換了一個坐姿之後便對還無法消化內心震驚的眾人下達了逐客令。

　“今天我累了，你們先行退下。”

　聽到新荒巫的命令，眾人立即恭順地匍匐倒退，就在如燕屈辱地想要挪步之時，蘇瞳突然再說一句。

　“如燕，你可以站起來了，你留在這裡，我還有話要對你講。”

　如燕的眉梢立即升起狂喜，看來真的有戲，她立即拍著身上的塵土站直身子。

　很快聽訞族眾人就從天梯口處消失，沒有新的命令，他們都不會擅自行事。

　喧鬧之後，神域裡便是絕對的寂靜，甚至連眾人踏出的凌亂腳印都沒有留下。罕古麗垂手站在一旁，赤無和夜吹猶如石鑄。

　蘇瞳從荒門前站起，拍拍自己袖上的塵土，慵懶且隨意地朝如燕拱了拱手。

　“玄谷下界第七十二代荒巫海蘭，向上界仙子問好。”

　“看來罕古麗已經對你說過我的事情了？”

　如燕一挑長眉，自信又回到了自己的臉上，原來這海蘭也算是有眼色的傢伙，之前就從罕古麗嘴裡得到過她的訊息，難怪也只是制止自己出手，卻並沒有為難於她。

　因為見自己的大計還有希望完成，所以如燕便忽略了蘇瞳那一點都不標準的禮儀。現在身份曝光，站在新的荒巫面前，如燕仙子心中充盈的還是滿滿的優越感，早知如此，剛才還對她發難並被迫跪地幹什麼？人家本來就是向著自己的，衝動真是魔鬼！

　“我的琴呢？”

　最心痛的還是原本鑲嵌在石頭門上的七絃琴，那不但是那個人送她的禮物，還是她手中擁有過的最強仙寶。所以不問其它，如燕一開口就問起了她的鐘愛之物。

　“不好意思，荒巫更替的時候，引動了神的注目，它微微張開了一絲，不小心將仙子的琴給吸了進去，我等凡人無力推開石門，如果仙子在意，只能等什麼時候荒神開心，自己將它送出來了。”

　蘇瞳扯謊不打草稿，描述得乍有其事，聽得罕古麗都是一愣一愣的。

　“什麼！我的琴被吞了？”如燕的雙目頓時瞪得渾圓，胸口劇烈起伏，氣惱得無法形容。

　不過此門她也曾經嘗試著琢磨，卻完全找不到開啟的方法，如果真是被吸入門後的確是誰都沒有辦法取出！

　她惱怒地瞪了蘇瞳一眼，心想要不是兩個荒巫打架，至於連帶著坑了自己嗎？此刻不發難的好時候，但這筆賬她自然又算到了蘇瞳的頭頂上。

　蘇瞳一臉訕訕的笑容，似乎比如燕更加心痛。

　“哎呀，大概荒神也不喜歡有人竊取它的力量，所以才收走了仙子的琴，現在我們沒有了抽取荒力的法子，這可不好辦了。”

　一邊按著自己的胸口以示心痛，蘇瞳一邊緩緩向如燕仙子走來。

　“你什麼意思？不要陰陽怪氣的說話！”也許是聽出蘇瞳語氣的古怪，如燕仙子很難在她面前保持和煦笑容。

　“仙子還有能抽取荒力的法寶嗎？”蘇瞳湊近了如燕，從下向上好好將她打量。

　“你以為那等仙寶在真仙界隨手能撿嗎？那可是上仙們花費無盡時日，攝取天靈地寶由代價極大的獻祭儀式製成的君級仙寶，每制一件都有九成九的報廢率！本妃……本仙手中只有一件，第二件你想都不要想了。”

　不提也罷，還要戳她痛處，如燕仙子此刻直想上前去撕蘇瞳的嘴。

　本妃？

　蘇瞳遲疑了一下，雖然如燕沒有言明，但這個詞又給她透露了一些資訊。

　不過此刻不是糾結於此的時候，她冷笑著將雙手攤開，聲音突然從輕快變得冷咧，這種轉變也立即提醒瞭如燕，現在的局面已經不再為她控制，而恰恰相反，自己唯一能制約玄谷修士的底牌已經消失！

　“上仙大人，沒有了荒力接續，你的戰域便不復存在，而且失去神的賞賜，您要我怎麼動員麾下戰士為您攻打太白星土？”

　這一句話讓如燕仙子立即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這絕對是她最大的軟肋，失去了“神力”，眼下這些螻蟻們便沒有了為自己服務的理由。

　“你……是故意毀壞或者藏了我的琴吧！”如燕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割過蘇瞳的臉，如果此刻她擁有鼎盛的仙力，絕對要將此女碎屍萬段！

　“這怎麼可能？”蘇瞳笑著搖頭：“那等仙寶我敲碎自己的骨頭都未必能在上面留下半點傷痕，而且上面還烙印著您的神識，難道此地有人精神力能強過仙人？”

　“如燕大人，請不要懷疑我的真心，我們之前是有些齟齬，但這都是基於你不知道我是新生荒巫，我不知道您是仙界來客的前提之下，我可以保證，我與罕古麗對待玄谷蒼生的用心是一樣的，如果您能為我們帶來更多力量，我絕對求之不得。”

　蘇瞳的語氣裡終於流露出一絲真誠，見她這句話極為走心，如燕仙子心中的疙瘩也剎那抹平不少。

　她皺著眉頭，沒有立即回答蘇瞳，但渙散猶豫的目光暴露了她內心激烈的活動。見此場面，蘇瞳也緊閉住自己的嘴巴，倒要看看還能從如燕嘴裡逼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沉寂良久。

　如燕仙子終於蠕動嘴脣說了這樣一句話。

　“荒力是別想了，我那七絃琴仙寶，只此一件。”其實如果回真仙界去，幾位姐妹手中都有類似甚至更厲害的法寶，但如果在她們面前承認自己的過失，除了冷嘲熱諷落井下石之外，還少不了一通陷害，日後玄谷太白之事她是休想插手了，這個美差一定會落在那幾個賤人的頭上。

　抱著這樣的念頭，如燕自然得打碎牙齒，將此事一力硬扛下來。

　“但是我可以想辦法重新開啟玄谷世界的昇仙之路，讓你們聽訞一族的罪人在被仙界徹底拋棄多年之後，重新出現登仙希望！”

　蘇瞳心頭劇震，絕無想到如燕仙子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是什麼意思？

　玄谷世界沒有昇仙路？

　還在蘇瞳茫然之際，罕古麗已經顫巍巍地向二人走來，臉上表情極為激動緊張，她那佈滿皺紋的臉，如泡水舒展開來一樣，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差點將這一輩子的眼淚在一日裡通通用盡。

　“能讓我們登仙？”過於興奮的老荒巫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可是我們世界荒力不足，就算有您的七絃琴在，也只孕育出洞虛強者，我依稀記得先祖曾言，要修煉到大乘圓滿，迎來仙界渡厄雷霆，才有機會看到真仙界的大門，現在琴已經失蹤，你又說沒有別的法寶取代，玄谷的荒力如何增加？我聽訞一族如何才能生出大乘巔峰強者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