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三殺

　只要能殺不死鳥，讓渾敦付出多少代價他都樂意，能雙手沾染它的鮮血，是自己無上的榮耀！絕對值得將那些鳥毛們精心裱起來掛在牆上向後代子孫炫耀！

　經過一年多的摧殘，在渾敦的心中“不死鳥”三個字已與“康仁”劃上了等號！

　其實就時間上說，康仁欺負弟子的時間跨度要長得多，但既然渾敦能將二者完全相提並論設為頭號獵殺對象，便足以說明不死鳥對他的種種暴行有多駭人聽聞。

　淚水從眼眶中飛濺而出，像是要將一年的委屈與恥辱通通宣洩一空，在紛揚的水滴之中，小豬的身體突然一長，再次化身為那邪惡且面容可怖的殺戮魔王。

　頰上淚水已幹，渾敦的表情變得凝重而成熟，他小心翼翼地藏匿著自己的爪牙，正是等待今日之爆發！

　“我們要休息！”

　“我們要自由！”

　“斬了這臭不要臉的東西！”

　像是被壓迫多年的勞工終於忍無可忍，眾人盡情地揮動自己拳頭為誇父加油呐喊，只要過了今天這一關，便標誌著他們從此從被踐踏的對象翻身做了主人！幸福的明天正等著他們！

　“破血術·五封開！”

　蘇瞳身體搖搖晃晃，只覺得連開五封自己的識海已盡枯竭，她的視眼變得模糊又朦朧，不過幸運的是在天光明滅之見，一尊巨大的神體成功地凝結於渾敦身前！

　渾敦之祖，此界力量最強勁的上古神獸之一，血脈之尊貴，幾乎與誇父王族無異。

　那雄渾之物，既看不到頭又看不到尾，仿佛一團會呼吸的腐肉，肉脂翻滾。

　雖然模樣極醜，卻沒有人把這個醜字說出口來，因為在此獸出現的同時，海水已形成一個鬥，沉沉的壓力令眾人在海面無法再保持平衡，骨頭深處發現哢嚓脆響。

　“這個好！這個好！”夜吹興奮地架起虛弱的蘇瞳，再也不去計較老三的刁蠻兇殘，甚至恨不得老三再邪惡一些，最好一出手便將該死的不死鳥脖子捏斷。

　“天地合蓋！”

　渾敦的腦海裡突然有了這樣一道聲音。他張開自己的雙臂，如殉道者一樣將身體擺成了一枚十字星。

　什麼都沒有發生，海水靜靜地拍打著蘇瞳的腳背，所有人都在等待，但顯然這次等待的時間太長，竹竿伸長的脖子都開始發酸。

　不死鳥也在等著，不過這次它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味，突然改變主意放棄了求死，撲棱著雙翼“嗖”地一聲從大家面前消失！

　“壞東西逃走了！”露葵尖叫，不死鳥每次都一臉幸福地迎接死亡，所以它此次突然消失，真是逃得令人猝不及防！

　“老三你沒看見麼，不死鳥逃走了！你幹什麼去了還僵在那裡，要是今日完不成三殺，這種奇襲的套路下次就不好用了！”夜吹急得跳起來，那暴躁的模樣與他平素的謙和大相徑庭。

　“渾敦！要是你失手了，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的皮一定不會比不死鳥更厚！”

　“沒見蘇瞳已經要窒息了麼，你浪費她的精神力！”季風、韓文、千年、香香站在一旁朝入定的渾敦憤怒地吐起口水。

　“逃不了。”渾敦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依舊保持雙手張開的架勢，他歷來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既然現在這麼淡然，眾人還是選擇再給他一些時間。

　很快耳朵最尖的人便聽到了陣陣風響。

　蘇瞳側起頭，似乎分辨出那是狂風卷水拍浪的聲音。

　抬頭再看，天邊出現了一片灰濛濛的霧色，它們像是會移動一樣，緩緩地朝著眾人所在的方向襲來。

　龍捲風？霧瘴？還是黑雨？

　及近處，眾人才駭然發現那是兩堵高可通天的牆，它們一左一右，如分離的磨盤上下，以極快的速度準備重新貼合在一起。

　它們撞上了遠山，卻任山巒無阻通過，“無用”二字還沒吐出夜吹的嘴，他卻突然瞥見“高牆”上還貼著一隻紅色的巨鳥，赫然正是撞牆之後被速度造成的壓力束縛無法脫逃的紅色不死鳥！

　明白了吧？

　渾敦半張開雙眼，以不屑的目光掠過眾人驚詫的臉，看不起夜吹那鄉下人沒見過世面的嘴臉，這天地合蓋之術乃混沌一族巔峰血脈絕技，雖然不對目標之外的任何有形物體造成實質上的打擊，但只要被其鎖定者，無論逃到天涯海，都勢必會被網羅其中，最終難逃天地之威的碾壓。

　好樣兒的！

　眾人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原來老三早有準備，害他們白擔心了一場。

　“哇！好壯觀啊！快抱緊我，讓我死！”趴在“高牆上的不死鳥又恢復了它對死亡美學變態的癡迷之中，只要一見到沒經歷過的死法，它就渾身酥軟邁不動小爪。

　太好了！終於要結束了。

　感覺自己要恢復自由，眾人皆流下幸福的淚水，第一次覺得鳥怪的聒噪也沒有那麼煩人。

　“咦？不對……”不死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用力地敲起自己的腦袋，像是內心正經歷什麼劇烈的掙扎，在即將被合圍的巨力擠壓之際，終於下定絕心放棄自己畢生追求的死亡事業，朝蘇瞳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少主夫人，我還不能死……雖然我很想死……哦，你一定阻止第三殺……”

　不死鳥的哀求還沒結束，渾敦便已霸氣側漏地俯瞰眾人。

　“你們說？”這一次他學聰明了，再也不獨斷其事，不過他相信被惡鳥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小夥伴們一定不會給他失望的回答。

　“撕了它！”眾人的咆哮差點將渾敦吞沒。

　“等等，我想聽它說說啥……”蘇瞳的叫喚聲沒有任何一個人聽。

　“很好！”渾敦心滿意足地雙掌拍擊在一起，只聽不死變態鳥幸福的高歌在最強音上戛然而止，而後一團血肉模糊的鳥屍從半空中掉入海中。

　“三殺！終於完成三殺了！哈哈哈哈哈哈！”季風興奮得將自己的頭埋在了沙子裡，每天都經歷一次倒栽蔥，好像不再吃吃沙子整個人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東西。

　“雖然我愛帥哥，可是以後只要見到有鳥毛的，有多遠滾多遠，千萬不要被老娘看見，不然分分鐘點火烤了吃！”露葵憤憤地數著兜裡的調料。

　“你可以喚醒王血戰士，已經很不錯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畢竟弓弦繃久了也是會斷的，勞逸結合，兩年之後，你一定可以達到溯源通靈術的小成境。”逐日仙王看到蘇瞳眉頭未展，走上前來拍拍她的肩膀。“沒有不死鳥怪來干擾，我繼續陪你練習。”

　逐日仙王的話令蘇瞳安慰很多，但她還是心裡空空的，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味兒。

　被三殺的不死鳥很快再次活蹦亂跳地從海中爬了出來，一臉的回味，幸福的模樣裝都裝不出來，特別是看向渾敦時眼神帶勾，嚇得渾敦脖子直縮，夾緊屁股趕快逃走。

　“以後我不煩你們了，少主夫人，保重……”沉默良久，不死鳥真誠地朝蘇瞳伸出了自己的翼，蘇瞳遲疑地握住那堅硬的羽毛上下抖了三抖。

　在抖動到第三下的時候，原本明媚的天空卻突然黯淡下來，仿佛黑夜提早到來了一樣。

　“奇怪了，今天好像黑得特別快似的。”千年摸著自己的下巴，感歎時間過得真快。

　“的確太快，我們是用最快速度完成三殺的，現在離清晨，最多一個時辰。”逐日仙王抬起了自己的頭，他心中好像有一座鐘，無論時間如何錯亂，每一個時刻在他心裡都不會被記錯。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天黑了，天黑多好，讓人覺得安全又可靠！”渾敦喜氣揚揚地從天而落，只要可惡的不死鳥不再煩他就好，哪裡還管是黑是白。

　“哦？天黑，天黑可一點兒也不可靠，相信我，你不會喜歡它的。”不死鳥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話，那凝重而認真的態度令蘇瞳脊樑一陣發毛。

　她終於明白不死鳥的意思了，天黑不是天黑，天黑是另一隻不死鳥的名字！

　黑夜來臨，卻又緩緩縮小，最後落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隻黑色的不死鳥。

　“大家好，我是天黑。”

　巨大的神鳥屹立在眾人面前，雙眸幽藍，如他們“夜裡”看到的雙月一樣。因為它毛色太黑，所以遮蔽了所有天光，令人誤以為暗夜提早到來，何況它體積比之前那只大太多了，赤鳥站在它身旁就跟一枚小豆子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它說它是天黑！”韓文頓時笑出了眼淚。“太可笑了，有哪個蠢貨會起這種名字？有天黑難道還有天白？不要逗我們玩了，快，快告訴我這只是一個玩笑！這黑大個兒是接你離開我們身旁的。”

　“對，我就是天白，你怎麼知道？”

　第一隻與大家相處了一年的赤色不死鳥好奇地看著韓文，雙眼充滿了天真，原來一年多它都沒有發現，這群人裡最聰明的就是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