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地塔垂青

　東南西北四方平臺迸射出的紅光，穿透薄霧向十七傳承塔沉睡的秘地虔誠地俯首。

　在這些高塔面前，它們渺小而卑微，裹挾著月臺上四人各自的道心與意境，渴望著被檢閱與認可。

　四人的額頭都滲出汗水，甚至面對強大敵人時都沒有這樣緊張過，他們瞪圓了雙眼，目光在十七座傳承塔上來回跳動，極盡所能捕捉它們任何可能的變化。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一口氣能憋得人臉頰泛青，然就算望穿了秋水，薄霧之下，卻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從無聲到嘈雜，聚集在此地的馭靈修士們都開始小聲非議。

　“這四位好像都不行啊。”

　“噓，小聲點，這麼說太傷人了。”

　“西臺上不是仙王境強者麼？看來塔主們的青睞跟修為並沒有什麼關係。”

　聽到有人這麼說，站在西臺上的男子流露出了焦慮的神色，之前順利通過隕天宮的歡喜已經全部消散，過度膨脹的自信如放久了的麵包一樣，先是乾癟失水，而後發硬發黴，什麼不得天塔傳承絕不回頭的豪情壯語通通忘卻，此刻只要有一玄塔……不，最低級的黃塔塔主看上自己就行啊！

　四人腳下的紅光皆開始黯淡，好像力量馬上就要消失一樣！

　“不！不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哪兒做得不夠？”仙王強者低低呼喚，見不得機會與自己失之交臂。這一次原本一切順利，若是無法成功獲得靈主傳承，待下一次沖靈秘境開啟，又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坎坷。

　就在他沙啞疾呼之際，原本沉寂的薄霧之下卻突然傳出一聲不同尋常的異響，只見十七座黯淡的塔樓，突然有一座點起了明亮的燈火。

　那火意雖淡，卻將仙王強者黯淡的雙眼點得透亮！

　在點燈的同時，這座位於“塔塚”最週邊的青色寶塔徐徐升起，猶如黑夜中的一枚流星。

　它的輪廓開始清晰地映入眾人眼內，雖塔只三層，卻飾有水雲異紋，精緻玄妙。

　看到這座黃塔出現，仙王強者簡直快幸福地掉下眼淚，然就在他張開雙臂想要對其虔誠俯首之際，水雲三重塔上卻延伸出一條浩淼的煙波之路，直達南台封川兒的腳下。

　“雲與水，何者更謙卑？”

　塔內散發出溫柔的聲音。

　封川兒被突如其來的狂喜擊中，過了好半天才愣愣地回過神來。

　“水。”她噗通一聲匍匐在地，機智地回答。“水行于地，滋養萬物卻不張顯自己的功勞。”

　“很好，你是我的弟子了。”雲水之塔波光鱗動，轉眼之間便將封川兒吸入其中。青塔回到薄霧之下，只剩下南臺上消失的人影提醒著眾人剛才的所見不是幻覺。

　“不……不是我？”保持張開雙臂姿態的仙王鼻血都淌了出來，臉皮兒一塊塊崩碎成渣，他是直接被人拖下平臺的。

　“老夫去試試。”漁叟笑著朝六劍真君打了一個招呼，不過目光在掃過蘇瞳時，有了片刻停留。

　“你就是六劍老弟的那個弟子？你找了一個好師傅。在隕天宮的時候，他可沒有少嘮叨你。”慈祥地看著蘇瞳，漁叟的眼中有了笑意。

　“前輩好，晚輩蘇瞳，在這有禮了。”雖然不知道六劍師尊是如何與眼前的老頭相交的，但從他老人家身上，蘇瞳可以感覺到一股真誠的親切。

　“老哥兒一定馬到成功。”六劍真君再一次為漁叟打氣，但有了封川兒受選而仙王強者慘遭淘汰的前車之鑒，這話不管對誰說都難有真正的鼓舞。

　“成與敗，皆浮雲，不能馭靈，老夫回海上釣魚去咯！”一搖身後魚簍，一甩手中長竿，老頭兒已想得透徹，踏著逍遙的步伐，一臉笑意地走了上東首平臺。

　與先前的場景類似，又有四道紅光射入薄霧，然而這一次的四人，比第一批更加倒楣，無論內心如何呼喚，十七座傳承之塔就是全無反應，直至四人足下紅光皆消失不見，空中浮動的也只是晶瑩細碎的玻璃而已。

　唉……

　一聲長唉，不是四人中某一人發出的聲音，而是在場所有人心底共同的心聲，獲得靈師傳承之難，難於與天意比高。

　縱是披荊斬棘，也不一定最終能獲得自己渴望的東西。

　“漁兄。”

　六劍真君與蘇瞳就守在東首平臺之後，此刻六劍以一種沉痛的表情看著漁叟，心情相當繁雜，這是漁叟的最後一次沖靈試練，也是他第一次接近傳承之塔，雖然得到了不死的赦免，卻永遠不會記得與馭靈有關的所有，包括他們在隕天宮內一起悟道的那些日子。

　“很遺憾，卻也是一種解脫，就像是經歷了一場不堪回首的長途跋涉，在殫精竭力之後終於找到了出路。”

　沒想到反而是漁叟安慰六劍。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沒有什麼好遺憾的，雖然會遺忘，但此刻我並不後悔自己付出的所有。”在懷裡摸了摸，漁叟摸出一枚小魚兒模樣的海石，放在六劍的手裡。

　“最可惜的是將要忘記你這個氣味相投的朋友，若去百礁之海，拿著此物便能尋我下落，希望到時候我們還有機會一起松下論道，不吵個耳根發紅絕不停口！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定會去的。”六劍緊緊地捏住漁叟遞來的信物。

　“雖然那會是一個新的開始，但既然師傅與漁前輩這麼默契，一定很快能再次成為朋友，與同一個朋友以不同的方式結識兩次，這種事想想都很興奮！”蘇瞳坑人很有一手，安慰人更是深得人心，不但開解了六劍，也令心中深藏遺憾的漁叟對未來有了更多期許。

　“果然是一個聰慧的姑娘。”漁叟伸手摸了摸蘇瞳的頭，而後朝六劍真君抱拳說道：“讓老哥兒最後送你一程，還是那句老話，馬到成功！”

　經過兩輪篩選，十四人裡只剩六位還沒站上平臺。除被黃塔帶走的封川兒之外，七位已經宣告失敗的試練者也不願離開，通通聚在四周觀望，希望親眼見證新靈主的誕生。

　封陰、蝕星老怪、大角與六劍真君分別走向前方，忐忑而期待。

　眾人目光，大多落於六劍身上，曾不知他名者，皆在隕天宮內聽得了他的名字，他是唯一一個在悟道時引得五華天落異景的強者，若這事發生在當年全盛時期的隕天宮，宮中強者必會將他收入內門，當成核心弟子來培養。

　在六劍真君腳下紅光乍起的刹那，果真不負眾望，立即引得霧浪一陣翻騰，眾人還沒有準備好呢，便有幾座黃塔開始有燈火搖曳，不過比這些黃塔速度更快，一座玄塔突然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六劍眼前，那金碧輝煌的明堂琉瓦，看得眾人心火搖曳。

　玄塔啊！

　要知道傳承聖地十七塔中，一共九座黃塔，五座玄塔，兩座地塔，一座天塔！

　能如封川兒一樣得到玄塔傳承青睞便已幸運至極，並不是每一屆的沖靈試練都會引動高於黃塔級別的塔主納徒，然而六劍仙君才剛站定便有玄塔出現，說明他氣運的確昌隆過人！

　眾人的驚歎聲還未從嘴中傳出，便見緊跟此塔之後，又有一座玄塔驀然燈火通明，疾速飛至高空將第一座玄塔擠到一邊。

　二者氣勢相近，氣息卻截然不同，分別代表著兩種馭靈大法的分枝，都願納六劍為徒！

　“兩座塔啊！兩座塔！”有人擠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們一座塔都搶不到，那六劍卻有兩座玄塔可以挑選，簡直就像塊香餑餑一樣！”在第一輪被刷下來的仙王強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感慨。

　“六劍老弟，應當此殊榮。”漁叟由衷為六劍真君欣喜，看不出半點虛偽的表情。

　“師傅的確很棒。”蘇瞳心情無比暢快。

　然眾人的驚歎聲還沒有結束，薄霧之下又是一陣動盪，而後一座皎皎之月，浩然而升！

　蘇瞳不由一愣，因為她很熟悉此月氣息，這便是在風洞之內阻止兩面天王對自己放行的那另一地塔塔主！

　“一、二、三……七、八、九！”當數到塔有九層的時候，在場的所有馭靈修士皆忘記了呼吸和思考，臉上只留下濃濃的驚愕！

　九層……地塔出現！

　奇跡！上次地塔出現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沖靈歷史之上，別說天塔從無人見過，就是兩位地塔塔主出現的記錄加起來都不到十次！

　馭靈一脈，巔峰之術八項，包括三大絕藝和五項秘法，玄塔傳承，只觸及一般靈主神通，玄塔塔主，厲害者勉強可觸及秘法層面，而只有地塔與天塔，才是傳授八項巔峰之術的聖堂。

　傳言能習三大絕藝之首“君天下”者，才能真正做到馭靈天地蒼生萬物！

　這也意味著，只有得到地塔與天塔的認可，才能成為一流的馭靈強者！

　“這這這……”六劍真君本人亦被深深震驚，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令地塔塔主突然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