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邪兒就這樣直直奔入另一個男人的手掌之中。

她沒有料到，那個跟他有著同樣血緣的男人，會這麽明目張膽地等著要傷害她；然而，當她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真真實實地被那個男人命令人用繩索捆綁而起。

"你究竟想做什麽?"莫邪兒斜眼睨向那個唇畔帶著陰冷微笑的男人，內心約莫知道他是誰。

而在此時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竟然只有君降天。

"我想做什麽?"男人的唇微微勾出邪笑，看起來猙獰而可怖。"這個世界何其不公平?我明明比他早出生這麽多年，可是取得王位繼承權的，竟然不是我！好不容易盼到他走了，父皇卻又一徑地等待他的歸來......我再不下手除了他這根眼中釘、肉中刺，怎麽行呢?"

"你想拿我威脅他?"莫邪兒陡然一驚。"那是沒有用的，他不會因爲我而受制於你的！"他心裏還有這麽多別的女人，怎麽可能來呢?不會的，他不會來救她的。他怎麽可能會因爲她而來赴死呢?就算她心裏有多麽希望他出現，他都不會來的......

"不。"男人微微冷笑著，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你是個不能小看的人嗎?從一開始，他就只要你，從來未曾改變過。"他突地狂笑出聲。"老實說，我還真覺得他這種只忠於一個女人的態度實在是太可笑了！執守著同一個女人不嫌煩嗎?"

他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君降天只要她嗎?不，不是的，事情才不是這樣的......

"你錯了，他不會因爲我而來的。"莫邪兒黯然失落地說道，內心正滴滴地淌著鮮血。

"不，錯的是你。"男人笑得更猖狂了。"他絕對會來的。你是我最好的牌，你知道嗎?而我，我會讓他知道，爲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天下，是絕對不值得的！因爲放棄天下的代價，就等於放棄他自己的生命！"簡言之，他不但要君降天放棄天下，還要君降天連命一起沒了！莫邪兒意識到這一點，蒼雪的容顔更加死白。

"你要殺要剮隨便你，不要扯上他！"莫邪兒痛苦地嚷道。就算他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會出現，她也不想因此而拖累他。

這是一種絕望而矛盾痛苦的心情......既感覺他不會出現，又害怕他若是真出現了，將會爲她而付出性命......

她終於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有多麽深刻......

"你還不明白嗎?"男人狂妄地笑出聲。"我特地將你擄來，就是爲了扯上他啊！"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莫邪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顯然無法相信他的出現。晶瑩剔透的淚水在此時此刻模糊了她的視線。

"爲什麽?爲什麽會來?爲什麽要來?"莫邪兒不敢置信地凝著他，口中喃喃有詞。

"我當然要來。"君降天先是給了莫邪兒一個理所當然的笑容，隨即冷冷地凝著立在莫邪兒身旁的君降風。"把我的女人還給我。"

"可以。拿你的命來換。"君降風冷笑著，拿著利劍抵在莫邪兒細嫩的頸項上。

"有何不可?"君降天淡然微笑著，像是一切對他而言都算不上什麽，包括生命。

"啊?"莫邪兒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回答，雙眸瞠得極大。"不，不行的！你瘋了嗎?"爲什麽他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他那暗黑色的眸，看起來好認真......像是早已做出決定，沒有人動搖得了他......

"我沒有瘋。"君降天唇畔泛著溫柔的微笑，對她眨了眨眼。

"記得我說過的嗎?有個女人，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他唇畔浮漾著微笑，一步步地往前行去。

"當然記得。"莫邪兒點了點頭，隨後錯愕而不敢置信地瞪大眸子。"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是我?"她顫著聲問道。

"是你。"君降天微笑地點著頭。"一直以來就沒有別的女人，從來，都只有你。"腳步不斷地接近君降風和莫邪兒。

"不......"莫邪兒搖著螓首。"你騙我......這怎麽可能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若是真的，爲什麽她印象裏從來沒有這件事的存在?

"你們究竟濃情蜜意夠了沒?"君降風狠笑著。"別在我面前上演這種戲碼，我看不下去！君降天，你還不趕快送上自己的命！"他以那把銳利的劍輕輕地在莫邪兒的頸上劃出血痕。

"礙..."莫邪兒咬著唇，竭力地忍受著銳器劃過她細嫩的皮膚時的清晰痛楚。

"邪兒--"君降天見莫邪兒被傷害，黑眸中突地暴射出濃烈的擔憂和恨意。"要我自殘，是嗎?"他唇畔勾著冷笑，凝向君降風。

他不會讓這個人再一次地傷害她！絕對不會！

"當然！"君降風邪笑著。"唯有看到你真死了，我才會放了她。""那好。"君降天點了點頭，拿高手上銳光四射的劍，立刻要往自己的頸項刎去。

"不--"莫邪兒驚恐地叫出聲。"不--"

"別阻止我！"君降天對莫邪兒露出一抹堅定的笑，旋即突地叫道："邪兒，將頭仰後！"他揚高手上的劍，卻不是往自己頸上刺去，而是疾疾往沒有防備的君降風身上射去！

一時之間，鮮血四濺！

"你--"君降風左肩中劍，原本持在手上的劍匡當一聲地掉在地上，像只發狂的野獸一般，狠狠瞪視著君降天，隨後，緊緊攀住莫邪兒滲血的頸項不放，用力捏緊。

"你膽敢這樣對我?"君降風邪邪笑著，鮮血自左肩直流，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只血獸。"哈，你竟然這樣對我！"

"你現在脆弱得隨時可以扳倒。"君降天冷笑著，毫不在意地步向前去，拯救他幾乎難以呼吸的愛人。

"不，我不放手！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君降風已經完完全全地處在瘋狂狀態，放開勒住莫邪兒死緊的雙手，轉而想捏住君降天的頸子。"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

"夠了。"正當君降風真要搭上君降天的頸項時，傳來另一個男性的聲音。"降風，夠了。"

"父皇?"君降風望見朝他們走過來的男人，更是猖狂地望著君降天。

"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

"你難道還不知道嗎?"君至上唇邊掛著冷笑。"即使你真的殺了他，你也不會當皇帝！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當皇帝！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一個生性成殘的人當皇帝荼毒百姓，那只會造成生靈塗炭！"

"礙..."君降風要搭上君降天頸上的手霎時垂下。"不，只要殺了你，我就可以當皇帝......我一定可以當皇帝！"他拖著沉重無比的步伐，一步步地逼近君至上。

"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君降天愈笑愈狂，終於再也無法走向前，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帝......殺了你......當皇帝......殺了你......當皇帝......"他的目光愈來愈渙散，顯然已是瘋了。

"瘋了的人，還想當什麽皇帝?"君降天唇畔揚著冷笑，飛快將莫邪兒身上的繩索解開。"邪兒。"他穩穩地將她抱個滿懷。

"啊--"就像是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一般，莫邪兒突地放聲尖叫，隨後，軟軟地仰倒在他的懷裏。

爲什麽昏倒了以後，她還是沒有想起半點從前有關他的事?說書的不是都說，只要失去記憶的女主角又受到什麽重大創傷，就會想起從前的事嗎?那，爲什麽她半點都想不起來?這實在是很不公平！莫邪兒皺著柳眉，還是非常想要想起關於他說的那一段往事。

"皺什麽眉?"君降天請太醫還不夠，還連發十二道金牌把絕世神醫唐無赦也給挖過來，確定她除了頸項上的皮肉傷之外，真的沒有其他的傷害，這才放了心地守在沉睡的她身旁。

這下看到一醒來的她立刻皺眉，他的眉也跟著皺緊了。

"降天?"看到身旁的人關心的神情，莫邪兒突發奇想，"降天，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在之前那場對峙之中，她確定了這個男人對她的深情摯愛，她知道，他說的一切應該都是真的。

可是，她爲什麽會想不起那麽重要的過去?真是氣死她了。

"什麽事?"君降天軒高濃眉。

"打我。"莫邪兒非常鄭重地凝視著他。

"啊?"君降天眉頭緊緊皺起。她在說什麽?"打我。"莫邪兒重複了一次。"重重地打一下我的頭。"她頓了一下，搖起頭來。"不，一下很有可能不夠，那兩下......兩下說不定還是不夠，那三下好了......唉喲，三下也不見得夠，你幹脆直接盡力把我打昏，好不好?"她眼巴巴地望著他。

"等等。"君降天的頭突然無端端地痛起來。"爲什麽這麽說?"她又在想什麽點子?"因爲，這樣我可能就可以想起你啊！"莫邪兒認真地說道，水亮的雙眸盈盈地注視著他。"我一直都想不起你......一直想不起......"她困擾萬分地呢喃。

"你--"君峰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她怎麽會想出這種鬼點子?"快打嘛！"莫邪兒執起他的手，拼命要他打她。"我很想想起你，我真的很想想起你。"

"問題是，你確定這樣打，就真的想得起我嗎?"君降天挑起質疑的眉。

"我怎麽可能因爲要你想起我而動手?"

"呃......"莫邪兒嗫嗫嚅嚅地說不出話來。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想起他。"我只是覺得很遺憾，我忘記你了......"

"那不重要。"君降天唇邊浮漾著淡笑。"或許，那時候就只有我一廂情願地決定終身都要你而已。"她那時候，還說一定要忘了他呢。事情果然成真了。她果然真的忘了他。

"真的嗎?"莫邪兒眨了眨美眸。"我那時候沒有喜歡你嗎?"她納悶地問著。

君降天凝著她，黑眸裏蘊著笑意。"也許有，也許沒有，但你已經忘了，我又如何能夠知道?"或許，這件事，將永遠都是一個謎。

"就是這一點讓人討厭。"要不是現在人躺在床上，她早就已經氣得跺腳了。"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不公平什麽?"君降天的濃眉斜斜挑起，探詢的眸凝著皺著清妍小臉的她。

"你認識那麽久以前的我，可是我卻只認識現在的你，不公平。"莫邪兒咕哝道。"我的過去有多麽清白你都曉得，可是你......"她像是突然被雷打到一般瞪大眼，"等等，你還有別的女人！"她想到那一大堆鮮花還有神秘小禮物了。

"那可不是別的女人。"君降天微微淡笑著。拿醋壇子來形容她或許都還嫌容積太校

"不要告訴我那也是我。"莫邪兒微愠地嚷著。"我可沒有閑工夫在那裏包裝那些花還有神秘小禮物，那不是我做的。"

"那個送花和禮物給我的，根本不是女人。"君降天唇泛淺笑，深黑的眸子緊緊地凝睇著她。

她吃醋的酸勁實在是太足了！

"啊，原來你跟男人在一起?"莫邪兒頓時花容失色。怎麽會這樣?她的情敵居然是男人?不，她不要承受這樣的結局！她要他只愛她一個女人，她要他只要她一個女人，但那並不代表，她能允許他跟男人在一起啊！

"誰跟男人在一起了?"君降天差點被她給笑死。她的想像力怎麽能夠豐富到這種程度?莫邪兒不信地瞅著他，就看他要如何解釋。

"那個人，是我父皇。"君降天解釋。"他把肉麻當有趣，以爲天天送些東西，就可以讓我回來。"

"真的嗎?"莫邪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輕松了些。

"不相信的話......"君降天挑高濃眉。"他現在正在外頭偷聽，也許我們可以將他給請進來。"外頭立刻響起人竄逃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莫邪兒輕輕笑出來，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完全落了下來。"你居然騙了我那麽久！"想到自己被騙得團團轉，她又板起一張嬌顔，斜眼瞪他。

"誰要你忘了我?"君降天哼了一聲。

事實上，他不是全然沒有怨怼的。他是多麽希望她對他的記憶，也能回溯到從前......

"我......"莫邪兒不好意思地偎在他胸前。"我想我一定也不是故意的，因爲你應該是個很令人難忘的人。"

"嗯哼。"君降天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你真的很在意的話，那就打我嘛。"莫邪兒著急地凝視著他。

"如果真的能夠讓我想起你，什麽方法我都肯試的。"

"你礙..."君降天凝望著她滿懷歉意的小臉，淡笑地搖了搖頭。

"你能不能想起我，早就不是我在意的重點了。"

"那你在意些什麽?"莫邪兒凝視著他，呐呐地問道。

"我要你的心，你的承諾。"君降天一字一句地宣告。"我要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忘了我。"

"那有什麽問題！"莫邪兒綻出嬌媚的笑，主動獻上自己的绛唇。"我再也不會忘記你的......再也不會......"不需要他的脅迫，她會記得他，從今而後的一輩子。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