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星打扮得很漂亮，因為等一下日雅一定會打電話來，兩人約好要出去玩。

　　她踏出房門，卻發現哥哥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客廳。

　　這是她第二次被哥哥嚇到了。

　　「哥哥，你嚇了我一大跳呢！你今天怎麼會回來？」她盡量讓自己不要有心虛的語氣，不過從小到大很少說謊的她，恐怕很難辦到。

　　「你要去哪裡？」朝陽淡淡的問道。

　　「我……同事邀我—起出去……」

　　「你已經學會說謊了嗎？」

　　「我……沒有啊！」

　　「我不是說過不可以跟韓日雅有任何的牽扯，你還要跟他出去？」朝陽冷冷的說。

　　「我沒有……」

　　「小星，你真是讓我很失望，枉費哥哥這麼愛護你，希望你可以跟一個好男人相愛，而不是要你淪為有錢人的玩物。」

　　「哥哥，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我才不是有錢人的玩物……」她的話還沒說完，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跟哥哥對看了一下，然後她拿起手機一看。

　　是簡訊。

　　小星又望了哥哥一眼，才打開簡訊，臉色當場變得蒼白。

　　「不可能……我不相信……」

　　「怎麼了？」朝陽察覺不對勁，立刻問道。

　　小星幾乎心碎得要哭了，她來不及跟哥哥解釋，整個人迅速的往外衝。

　　「小星！」朝陽擔心的追了出去。

　　◇　　◇　　◇　　◇　　

　　不相信，她不相信。

　　小星像是用盡所有的力量努力的在街道上狂奔著，而灰灰的天空也像是要下雨了，但是她不在乎，只想快點見到日雅。

　　她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麼他傳簡訊給她說不要她了，要她不要再出現，他要娶別人了？

　　不！不可以，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她衝到韓家氣派的大門口，正打算伸手按門鈴時，卻發現有車子靠近，她定睛一看。

　　那不是日雅的車嗎？

　　她立刻衝到車子的前面，張開雙手擋住車子。

　　一道緊急煞車聲響起，同時天空也下起了細雨。

　　見到車子停住，她馬上衝到駕駛座的窗邊拍打著。

　　車窗緩緩的下降，露出日雅冰冷無情的面容。

　　「你這樣很危險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但是我太急了，我想要知道這通簡訊是不是你發的？」她顫抖的拿出手機裡的簡訊給他看，希望這只是詐騙集團的謊言。

　　他只是冷冷的掃了一眼，然後目光又落在前方的擋風玻璃，沒有看她。

　　「沒錯，是我發的。」

　　「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心痛的大喊。

　　「我要說的都已經在簡訊上了，請你自重，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難道你真的只是在玩弄我而已？你之前那樣對我都只是謊言？」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這個人一向很喜歡整人，我相信你哥哥也跟你說過了，我覺得你很可愛，所以想調戲看看，我沒有想到你會當真。」

　　「我本來就是認真的，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我跟你在一起，我也很認真啊！難道我對你不好嗎？你不要哭哭啼啼了，我已經匯了一大筆錢到你的戶頭，你不會人財兩失。」他冷冷的說。

　　「為什麼？你難道對我一點真心誠意都沒有？」不！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如果你不要當真的話，也許我跟千金小姐結婚之後會繼續跟你來往，但是你太認真了，這對我的婚姻會有威脅。」

　　「你不可以娶別的女人。」她的心因為這個消息而碎了。

　　「不然呢？我不娶有錢有教養的千金小姐，難道要娶你這個灰姑娘嗎？我是笨蛋嗎？」他嗤了一聲。

　　好殘忍！

　　他怎麼會突然從王子變成殘忍的惡龍？無情的撕裂吞噬了她的一片真心！

　　難道之前的一切只是她在作夢？

　　此時，日雅伸手抱住副駕駛座的一個女人，雖然沒有辦法看清楚她的臉，但是那頭飄逸的長髮已經說明一切。

　　「我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這個新歡很識相，不會認真，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我要的是什麼，不會討厭的要我負責任，也不會天真的以為發生關係就一定會踏入禮堂——」

　　「住口。」她厲聲的阻止，但是又怕惹他生氣，連忙又放軟聲調的說著，「我不是在吼你……」

　　「如果你不愛聽的話，那就走吧！」他發動車子要離開。

　　小星愣了一下，立刻抓住車窗。

　　「等等，日雅，不要這樣對我，我是真的愛你，我想，你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我會聽你的解釋，你不要拋棄我……」她哽咽的哀求著，整個人追著車子小跑步，在雨中看來特別狼狽可憐。

　　但是變心的男人卻一點也不會心疼。

　　「快點放手，不然我要加速了，到時候受傷了……」他像是在壓抑什麼似的，隨即強迫自己冷漠的說：「我也不會難過。」

　　以為會聽到一絲憐惜，沒想到卻是這樣冷漠的言語，小星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的滾落下來。

　　「我不要……」

　　他伸出手用力的扳開她的小手。

　　儘管小星想要抓緊，但還是抵不過男人的力氣。

　　終於被他扳開手，然後無情的一甩，她一個重心不穩，便跌倒在地上。

　　當她跌倒的那一剎那，日雅本能的想要下車，但是當他的手指碰到車門時，又被內心的夢魘給阻止。

　　「日雅，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哭泣的大喊著。

　　回答她的，是他無情的離去。

　　「日雅，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她伸出顫抖的手，像是企圖用自己最後一絲的力氣挽回逝去的愛情。

　　但是車子已經進入大門裡，她只能哭泣的望著大門緩緩的關上，彷彿也將她的愛情決裂的封死。

　　細雨轉眼變成大雨，小星趴在冷硬的地上痛哭著。

　　冰冷無情的大雨像是情人殘忍的對待，一點也不憐惜的打在她的身上，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已經分也分不清楚了。

　　恍惚中，她感覺到有人抱起她。

　　「日雅！」她睜開眼睛欣喜的呼喚，定睛一看，卻發現並不是自己深愛的人，而是一臉痛心及難過的哥哥，像是無言的指責著她這樣的不爭氣。

　　「哥哥……不要罵我……求求你……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她邊哭邊往哥哥的胸口靠。

　　啜泣哀求的話語讓朝陽心如刀割，讓他想衝進那間大豪宅裡，挖開那個有錢人的心，看看是不是有錢就可以如此欺人太甚！

　　「我去叫他出來見你。」

　　「不要，哥哥，沒有用了，我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我想要回家。」

　　可惡又可恨的男人，有錢就可以這樣玩弄人家的感情嗎？朝陽眼中有著殺人的怒火。

　　但是看到妹妹如此心碎痛苦，而且全身都被雨淋濕了，他很怕她會生病，只好先將她抱起來。

　　「不要淋雨，會生病的，我們回去吧！」他疼惜的說著，然後抱著被愛傷得體無完膚的妹妹一起回家。

　　回到平民平凡卻溫暖的世界裡，把這一切都當成是一場夢。

　　◇　　◇　　◇　　◇　　

　　高級轎車緩緩的駛進專屬的停車場，卻沒有人下車。

　　「為什麼要這樣做？」一蓮坐在車子裡，臉上的神情明擺著不喜歡日雅刺激了那位可愛的小星星。

　　日雅沒有說話，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著後照鏡，希望可以見到一些小星的狀況，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雖然日雅一臉冷漠，不過一蓮還是可以看出日雅的心裡依然對小星還有留戀。

　　「不說話代表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我覺得這個遊戲很無聊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再繼續的感覺讓他很害怕，情況似乎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簡單好玩了。

　　如果這個遊戲最後的代價是要付出他的心，那他不想、不能，也不敢再繼續玩下去了。

　　腦海裡浮現的是母親無怨無悔的笑臉，她輕撫著他的臉說著，「有一天你也會遇到一個讓你想要疼愛保護一輩子的人，那就是真愛。」

　　是啊！母親遇到了那個男人，認定了他是她一輩子的真愛，卻被真愛傷害得傷痕纍纍，到最後狹心病發死亡，諷刺的是，還是在她的真愛跟別的女人面前發作的。

　　這樣的真愛，豈不是很好笑！

　　所以他不想付出真愛，他要保護自己，只有他可以傷害別人，他不可以給任何一個女人有傷害他的力量及機會。

　　連小星，也不允許。

　　「是這樣嗎？」

　　「不然呢？」他告訴自己，遠離小星是對的，不然再繼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你一向不會違背你家老爹的命令，而他也以為你的順從就是畏懼他、孝順他，不過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明白你只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老頭子的遺產多得會讓人絕情。」日雅冷冷的道。

　　「可是你臉上的神情讓我覺得你不想繼續下去，不是因為無聊，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你這個壞蛋動了真情。」

　　日雅沒有回答，但是閃過眼底的光芒卻帶著一絲心虛，彷彿被人說中心事一般。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不勇敢承認？」一蓮歎息的問道。怎麼他身邊的朋友都看起來很凶狠——至少對他都很凶狠，但是一旦遇到真愛都如此懦弱？

　　如果讓他遇到真愛，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好好疼愛她，根本就捨不得傷害或是讓她流淚。

　　「我不可能會對任何女人動心的，在我的心目中，所有女人都只是我手掌心的玩物，我不可能會對自己的玩物動真心吧！」日雅冷淡無情到了極點的說著，卻不知道他的說法跟他臉上的心疼成了極大的對比，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啊……喂！」

　　沒讓一蓮有開口的機會，日雅轉身下車離開。

　　「就這樣走了啊？」一蓮在後面呼喚著。

　　當然要走，他不希望在一個很瞭解他的死黨面前洩漏自己真實的感情，而且還殘忍的揪出他的罪惡感。

　　不願再跟他待在同一個地方，接受他的逼問，看穿他內心的愧疚及不安，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恢復到一個人的世界裡去，這樣才是比較安全跟正常的。

　　一蓮靜靜的望著日雅，發現他的背影跟剛剛哭著跌倒的背影一樣，都是如此悲傷跟心碎。

　　可見殘忍的人也同樣被殘忍給刺傷了，只是日雅依然固執的以為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了。一蓮想著。

　　「玩物嗎？可是我怎麼感覺你把小星當成最愛的寵物在疼愛？而人類跟寵物之間的真愛……當然會很容易就攫獲一個人的心。」一蓮輕聲的說。

　　像他就好愛好愛他家的貓咪，雖然它老是把他的名牌西裝黏了一堆貓毛，每次都害他被女伴誤會是別的女人殘留的秀髮，但他還是很愛這只賤貓啊！

　　所以逃避並不是唯一的方法，只是愛情這個東西，總是很容易蒙蔽情人的眼睛，讓他們變笨。

　　希望日雅有一天能夠真正清醒，能夠勇於面對。

　　◇　　◇　　◇　　◇　　

　　像是在跟他作對一樣，天空一直下著雨，下得他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連動也不想動。

　　他聽到樓下傳來些微聲響。

　　「什麼聲音？」日雅不耐煩的問道。

　　男僕恭敬的回答，「是管家在搬東西。」

　　日雅的臉色些微的改變，然後別過頭，繼續趴在床上。

　　「需要請他小聲一點嗎？」

　　「隨便他愛怎麼搬就怎麼搬，你也出去。」

　　「是。」男僕退了出去。

　　搬家啊！

　　動作真快，昨天說要離職，今天就來搬東西了。

　　不能怪朝陽，如果是他，恐怕他連一刻也待不下去。

　　自己的老闆這樣傷害唯一的妹妹，朝陽怎麼可能還會繼續在他手底下工作？

　　當然是二話不說的離開。

　　不過這個傢伙真是不錯，給他遣散費，他照拿。

　　就是這樣聰明的人，才可以在他的手底下工作這麼久。日雅心裡其實很讚賞朝陽的。

　　像是聽到什麼聲音，原本癱在床上不動的身體突然彈跳起來，有如驚醒的動物一樣，迅速的衝到樓下。

　　果然是她！

　　「哥哥，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搬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他家全搬光，讓他一個人什麼都沒有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好好的反省這樣傷害人家的心有多可惡！」朝陽邊搬邊埋怨，「小星，我先把這些東西搬到車上去。」

　　小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替哥哥打包剩下的小東西。

　　突然間，她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不過她不能回頭，因為原以為已經流乾的淚水出乎意料的又在眼眶裡聚集。

　　她強迫自己當作沒有發現的繼續整理眼前的東西，但是顫抖的手卻怎樣也無法把東西塞到箱子裡。

　　聽到接近的腳步聲，她想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一雙有力的臂膀似鋼鐵一般緊緊的環住她，讓她哪裡也逃不了。

　　「不要這樣。」小星哽咽的說著，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

　　如果一個男人已經對你沒有感情了，你的眼淚只會讓他更加擁有傷害你的力量。

　　「小星，我……」

　　「如果你還想要調戲我、玩弄我，你可以省省力氣了，我不會再笨了。」

　　他見到她臉上不再充滿愛慕的神情，不再充滿愛戀的目光，不再充滿溫暖的笑容，而是充滿冰冷與悲傷。

　　他不想要這樣，他希望可以回到過去，他希望……

　　她可以再愛他。

　　可是……他有勇氣嗎？

　　一輩子是很重要的承諾，他辦得到嗎？

　　他不想失去她，但是他還不是公司的掌權者，時機還未到……

　　捧住她的臉，他像是絕望的死刑犯希望可以得到赦免的機會，他狂亂的親吻著她，企圖用最浪漫、最熱情的情愛挽回她。

　　但是女人一旦沒有了愛的感覺，任何的碰觸都會像是性侵害一樣，一點也不會覺得幸福。

　　「不要……」她掙扎的想推開他，不允許他那樣玩弄自己的一片真心之後，還讓他玩弄自己的身體。

　　這樣她還需要再活下去嗎？她不願自己為了愛而變成一個不爭氣的女人。

　　如果這一份愛需要愛得如此卑微，如此不值得，就算她真的已經對他迷戀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也必須要強忍著心痛，殘忍的拒絕他，不然她之後又該如何面對自己？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握住拳頭，死命的捶打著他。

　　他根本就不會痛，又或者說，他傷害了她的痛苦已經讓他麻痺了。

　　見到她淚光閃閃，他突然想不顧一切的挽留她。

　　就算世界上沒有真愛又怎樣？就算害怕真愛，害怕交付出自己的真心之後被殘忍的傷害又怎樣？他就是不可以讓她離開。

　　先留下她，然後就算要糾纏一輩子，那就糾纏一輩子，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知道不可以讓她走。

　　「小星，我……」要你，他來不及說出最後兩字，就被人阻止。

　　他的身子被扯了起來，將他拉離小星的身上，然後丟到牆上去撞到牆壁，額頭馬上留下一條血痕。

　　「韓日雅！」朝陽的臉凶狠得像是野獸一樣，眼裡閃爍著忍無可忍的凶光，「你真的要逼我殺了你嗎？世界上的女人那麼多，你為什麼偏偏要來招惹我妹妹？我們是窮人家，唯一剩下的只有尊嚴，你如果還不怕死的繼續玩弄我妹妹，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你。」

　　丟下狠話後，朝陽小心的抱起一臉悲傷的妹妹便往外走，留下日雅坐在原地，目光依然深深的鎖在小星身上，直到看不見為止。

　　不！不要走，不要帶走她……

　　但是他卻喊不出聲，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幸福快樂好像也跟著她離開，只剩下懊悔及悔恨。

　　朝陽抱著小星，清楚的感受到埋在他胸口努力把他的衣服給哭濕的妹妹有多麼的傷心。

　　「想哭就哭出來吧！哥哥不會罵你的。」

　　聽到他的話，小星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哥哥，怎麼辦？我還是好愛好愛他……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嗚嗚……」

　　朝陽只能緊緊的抱著心碎的妹妹，靜靜的陪伴她度過失戀的痛苦。

　　如果可以幫她痛，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是愛情的酸甜苦辣，卻必須一個人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