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書哥！」柚子的心像是被人悶打了一下，她急忙衝到千書的身邊扶著他，「有沒有怎樣？」

　　「我的腳……」

　　「我先扶你到床上。」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扶到床上躺好，才剛要離開，卻被他拉住手腕。

　　「啊！」她輕叫一聲，整個人被他緊緊的抱住，緊得讓她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不要這樣……」

　　「妳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想失去妳，我不要失去妳。」

　　「你只是怕沒有奴隸可使喚，白天幫你洗衣服煮飯，晚上幫你暖床讓你發洩，以後是不是我還要幫你生小孩，幫你養小孩？然後一輩子都只能活在你的影子下……」

　　「我愛妳。」

　　四周一下子變得安靜，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柚子深深的注視著千書漂亮的黑眸，像是兩潭深淵一樣想要把她整個人吸到湖底，再也無法自拔。

　　「我想要妳白天幫我煮飯洗衣服，晚上幫我暖床，讓我當妳發洩的床伴，以後幫我生小孩，幫我養小孩，然後一輩子都活在我的保護之下。讓我照顧妳，給妳一個幸福的家，妳不是一直希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嗎？」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溫柔，不要再這樣害她心軟了，她哽咽的說：「我都已經規畫好要怎樣和寶寶生活的日子了，你不應該再來擾亂這一切。」

　　他突然用力的將她摟入懷裡，她整顆頭貼在他的胸前，耳邊聽到的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有些急促，代表了他的情緒上下起伏。

　　「我愛妳，我現在才知道我不能沒有妳，如果因為我的愚蠢或是我的白癡傷害了妳，害我失去了妳，就算是要擾亂妳一輩子，我也要這樣做，因為我不可以再失去妳第二次了。」

　　柚子突然間崩潰了，淚水不斷的落下，很快的便沾濕了他的胸口，變成水鄉澤國了，但是他無所謂，他歡迎她把他當成手帕，盡情的哭泣，只要她願意回到他的身邊。

　　「你好可惡……你利用我心軟……」

　　「這樣是不是代表妳原諒我了？」

　　「我……」她的小臉被他的大手憐惜的捧著，接著便被他的唇給封住小嘴。

　　她無法反抗，無法思考，什麼理智及仇恨都已經不見了，她只能無助的流著淚，任由他溫柔的親吻著。

　　像是受盡委屈的小女孩依偎在父親懷裡一樣，柚子知道自己只有在這個男人的臂彎裡，才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直以來都是。

　　她閉上雙眼，緊緊的靠著他。

　　也許就是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會三番兩次的想要離開他都離不開。

　　望著自己愛了不知道多久，仿佛是一輩子的面容，她的思緒越來越紊亂，卻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的在她的心裡放大的說著，不要離開他，為什麼要離開他？妳已經愛了這麼多年了，因為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嗎？

　　再努力一下下，再相信他一次。

　　「我可以再相信你嗎？我沒有念大學。」

　　「學歷不是問題。」

　　「我沒有辦法幫助你的事業。」

　　「打拼事業是男人的事情，本來就不需要妳插手，妳只要開心的花錢就好。」

　　「可是我以後還得陪你去參加晚宴……」

　　「不准去。」他突然激動的大叫，還因此扯痛了腳，臉上一陣痛苦的扭曲。

　　「你不要太激動。」

　　他輕握住她的肩膀，然後像個任性的小男孩說：「以後那種宴會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不准妳去。」

　　柚子臉色一陣黯沉，低下頭有些傷心的說：「我知道我會丟你的臉，我以後不會去。」

　　「不是這樣的，什麼妳會丟我的臉，妳哪會丟我的臉，妳出去根本就是給足了我面子，妳是那樣的美麗又純真，妳不知道像妳這種女子就是男人最喜歡的菜，妳一出現，他們幾乎就想把妳給剝光，我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

　　「所以你是說你在吃醋？」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如果這樣可以讓妳開心，我就只好說沒錯。」

　　「真的？你會為了我吃醋？」

　　「當然，我從小到大為了妳吃了不知道多少醋了，可是妳都一副不知道的樣子，害我氣得只能對妳吹鬍子瞪眼，卻又拿妳無可奈何。」

　　「真的？」

　　「在妳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阿公在院子前面辦桌，妳好漂亮，村子裡的男生一整個晚上的目光都沒有從妳的身上離開過。」

　　「可是你連看都不看我。」

　　「當然不敢看，因為我怕我看了會想把妳給拉走，然後藏到沒有人可以看到妳的地方。」

　　原以為自己一直被他嫌棄是個不懂事的鄉下女孩，沒有想到他其實這麼在意自己，目光閃躲、故作冷漠都只是他的保護色。

　　「後來我還藉酒裝瘋，硬要了妳……」

　　「你都知道？」她訝異的望著他，只見他的俊臉上緩緩浮起一抹紅雲。

　　「都說是藉酒裝瘋了啊！」

　　「那後來阿公進來發現……」

　　「我知道阿公在睡之前，都會來看看妳的門有沒有鎖好，所以他會進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後來阿公命令你要為我負責任時，你怎麼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妳才剛滿十六歲，我再怎樣禽獸也不可以強迫妳就這樣跟著我，所以我才會給妳時間讓妳考慮。妳不能怪我這樣做，因為我每年回家過年，想要跟妳說話都沒有機會，妳躲我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太陽在追月亮，怎麼樣也遇不到一起。」

　　「那是人家……害羞。」

　　「我不知道，我以為妳不要我了，於是我就對自己說，沒關係，反正妳這一輩子還是會屬於我的，因為妳是那樣傳統保守的女子。」

　　「所以你就真的對我使喚來使喚去，把我當成女奴在對待就是了？」

　　「當然不是，我是在享受被寵愛的幸福，我喜歡坐在客廳看妳吸地板、擦窗戶，還有擦冷氣機的樣子。」

　　「那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好看，看到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打掃著你的屋子，就是為了要給你一個溫暖又乾淨的家，這是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那是因為我愛你。」她深情款款的說，一說出口，發現自己瞬間充滿了勇氣。

　　「我知道，妳愛我愛得好辛苦，對不對？」他抵著她的唇，喃喃的低語著，「現在換我來愛妳了，好不好？」

　　柚子的眼眶又忍不住的發熱，她哽咽的說：「好。」

　　兩人深深的吻著對方，緊緊的擁抱著，誰也不想要分開，希望就這樣一直的吻下去……

　　◇　　◇　　◇　　

　　「老頭子，你不要走來走去，我的頭都昏了。」

　　「老太婆，妳不知道，我是真心希望柚子可以跟阿書和好，這個世界上哪個人可以讓我放心的把沉家的財產跟阿書交給她照顧，也只有柚子了，這個可憐的小女孩，真是讓人心疼又不忍，當年我看到那些沒良心、沒愛心的親戚朋友把她當成球一樣推來推去，可是她都不哭，只是強忍著痛苦及自尊的站在那裡，她才十歲啊！就已經有著非常的勇氣，老天爺不該對她這麼不公平的。」

　　「是啊！這些年，她也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她的幫忙，我想，你可能還不會想要娶我。」沉阿嬤有些埋怨的語氣中可以嗅出甜蜜的滋味。

　　「我是很喜歡妳啦！但是妳也知道我是個粗人，妳可是讀過書的千金小姐呢！」

　　「那又怎樣？我之前挑的那個丈夫也是書讀得高，工作也是很體面的律師，卻一天到晚只會算計人家，做人一點也不厚道，才會被人家開車撞死。」

　　「所以說人在做天在看。」

　　沉阿嬤替自己的丈夫倒了一杯茶，然後握住對方佈滿皺紋卻依然強壯有力的手，將杯子塞到他的手中，感嘆的說：「愛情沒有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而是願不願意珍惜及互相諒解的態度。」

　　「柚子會諒解我家那個笨孫子嗎？」

　　「會。」

　　「妳為什麼如此肯定？阿書這樣傷害她，還放她一個人大著肚子回家過年，自己卻跑去跟別的女人過年，要是我是柚子，我一定不會原諒他的。」

　　「問題是你不是柚子啊！」

　　「但是我還是會很生氣。」

　　「如果你真的很愛一個人，是氣不了多久的，因為只要對方低頭，說對不起，我們的心就很難鐵石心腸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女人啊！心腸軟是正常的，更何況柚子現在又是懷孕的媽媽，搞不好你會不可思議的覺得柚子怎麼會這麼不爭氣，被傷害了，還輕易的原諒阿書。」

　　「是嗎？我的印象中，柚子要是真的生氣了，就會很可怕的。」想起那時候他傷了她的心，結果她都不煮好吃的飯給他吃，害他連拿關刀的力氣都沒有，真是好可怕的回憶啊！他連想都不敢想起。

　　「要不要打個賭？」

　　「我不賭博的。」

　　「有什麼關係？現在大過年的。」

　　「那……好吧！賭什麼？」

　　「賭如果柚子原諒了阿書，以後我說什麼你都要聽我的，不可以有意見。」

　　「這樣太沒有男子氣概了。」

　　「敢不敢賭？」

　　「可是……」

　　「怕輸？」

　　這個老太婆，居然知道要用激將法，不過也難怪她會知道，因為她當他的鄰居好多年了。

　　「好吧！反正不賭我也是要聽妳的。」誰教這個第二春的新老婆會讓他這麼動心，都已經老掉的心還是會為了她而悸動，但是他不敢說出來，怕被人家笑，「就跟妳賭。」

　　「那我們現在去看看。」

　　「去哪看？」

　　「跟我來。」

　　沉阿嬤拉著他的手，兩人偷偷摸摸的走到千書的房間，悄悄的打開門，發現床上不只是千書一個人，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被他擁在懷裡。

　　兩人緊緊的依偎著，臉上都充滿了幸福的微笑，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把他們分開。

　　阿公忍不住眼眶紅紅的，沉阿嬤也輕拍著他的肩膀，溫柔的說：「好了，我陪你去巷口喝豆漿吧！然後放寬心，等著抱曾孫就好了。」

　　「嗯！」

　　清晨的陽光緩緩的包圍著兩個互相扶持的老人家，也許在他們身上看不到青春的活力，但是他們心中依然有著年輕的熱情及深刻的感情。

　　他們也從千書跟柚子身上感受到幸福的滋味，就像是知道未來的日子是充滿光明及快樂的，因為有愛，這個世界將會變得更加的美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