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善保的超超低酒品
傅管事坐在茶水房裡,問底下的二級管事,「明兒行宴的菜單擬出來沒?雞鴨蔬菜都買來沒?小戲呢?訂好沒?」
「大管事,您都問了咱們第三回了,您放一千個心吧,前三天就開始預備,攏共十來個人,一班小戲。上百人的大宴咱們都經過,這麼個小宴,哪裡用得著您老親自過問。」
傅管事肅容,「都是奴才,主子交待下來,哪兒能不用心伺候?你們也都小心著,這是善保大爺請客,又是在咱們園子裡,裡頭還有三爺的面子,都打起精神來!寧可累上這幾日,別把幾輩子老臉搭進去!」
聽到善保大爺四個字,幾個二級管事都沉默了,紛紛起身道,「我們再去檢查一遍,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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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清氣朗,福康安命人將席面兒設在湖邊兒亭中,對著一湖碧荷喝酒看戲。
善保與諸人相處了大半個月,平常情況下,他行事溫和知禮,人緣兒不差,何況善保不過當差大半月,便連升兩級,得了兩回賞賜,聖眷優渥,擺在當前,也沒人傻到去得罪他。
只是不管抱著親近之心,還是小小的嫉妒之心,難免拉著善保兒多灌幾杯酒。
這酒是福康安家自釀的桃花酒,三年陳釀。後勁兒不足,駕不住量多,善保沒多久便有些上臉,紅撲撲兒的更襯得善保兒面如桃花,俊美逼人。
布彥達賚還要拉著善保喝酒,豐升額伸手攔下弟弟的酒杯,笑勸道,「善保兒還小呢,不能喝得太多。福康安,給善保上醒酒湯吧。」
善保撐著桌子起身,笑眯眯地擺擺手,「我先去更衣,哥哥們慢喝。」
「我陪你。」福康安就要跟,布彥達賚扯住福康安的衣裳,捏著酒杯取笑道,「福老三,你又不是善保的奶娘!別婆媽了!來,跟我劃拳!誰輸誰喝酒!」
善保腳下發輕,腦筋有些遲鈍,沿著回廊,穿過小徑,到了茅房,方便後,整理了衣衫去廊下坐下,揉揉臉。
「你這主家倒來這兒躲清閒。」德麟信步走來,低頭笑看他的臉上一抹嬌紅,不由問,「是不是酒喝多了?」
「嗯,有一點。」善保靠著擋板,對著德麟笑了笑,神韻間略帶了三分醉態,鳳眼卻愈發明亮,寶石一般璀璨生輝。
德麟忍不住心頭一跳,挨著善保兒坐了,兩指揉捏著眉心,「我陪你坐會兒吧,也醒醒酒。」
「我沒事,已經好了。」善保不若平日裡靈光,卻知丟下客人醒酒不大妥當,扶著廊柱站起來,德麟跟著去攙善保,摸了摸後腦勺兒,臉上發窘。
「德大哥,可是有事?」德麟也是滿洲貴族出身,為人爽快,極少有這種猶豫不決的時候,善保不由好奇。
「沒,我就是怕你喝得太多,傷了身子就不好了。」德麟年長幾歲,笑道,「等你大些,酒量就能練出來了。回去吧,醒酒湯也該備好了。」
倆人走了一程,冷風一吹,善保真有些頭暈,胃裡的食物往上反,善保苦笑,「德大哥,你先回去喝酒吧,我還得回院裡換換衣裳。」
「也好,那你小心些。」
善保是想回去茅廁吐一吐,瞧德麟走遠,就搖搖擺擺的趕路,不知是福康安家的園子太大,還是善保醉意漸深,他硬是迷了路。
走了好久,腿都酸了,還是在紅花綠葉的園子裡打轉兒,而且連個奴才也沒碰到,以至於善保大腦在酒精的刺激下、經過高速運轉後,得出一個結論:莫非他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
找了張涼凳,善保索性坐下歇腳,一面思量鬼打牆的應對方法。
「唉喲,善保大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大管家堆笑迎向善保兒。
陽光還有些強烈,善保眯了眯眼睛看到大管家,視線轉移,大管家後面,幾個兵勇簇擁著一位身著鎧甲的年輕將領,此人英俊至極,鳳眼眉飛,直鼻薄唇,眼神如刀似戟,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殺仗之氣。
善保的小心肝兒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了兩下,他搖晃著上前,醉眼迷離,手伸出去,鬼上身一般摸住將領的臉頰,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可是二郎真君?」
饒是將領素來不苟言笑,此時,眼中也帶了三分笑意,抓住善保作祟的爪子看向大管家,「這是誰?」
「回大公爺的話,這是三爺的同僚、善保大爺,住三爺隔壁的芭蕉院,今兒是善保大爺請同什的侍衛大人們喝酒,約摸是醉了,誤闖了大公爺的院子。」管家恭恭敬敬的垂手答道。
富察明瑞見善保憨態可掬,聲音裡多了三分暖意道,「送他過去吧,跟福康安說,給他煮碗醒酒湯喝,都醉的不認人了。」
善保死都不肯走,賴在富察明瑞身上,死求白賴的非要看二郎真君的嘯天犬。
富察明瑞還頭一遭遇到這種狀況,剛一用強,善保便又哭又鬧,軟聲好語吧,他又不聽,白費勁兒。
大管家頭上開始冒汗了。
善保已經躥到富察明瑞的背上,雙臂扒住富察明瑞的頸項,兩腿勾著人家腰側,嘴裡嘰裡咕嚕胡言亂語,「真君,你的狗狗呢?給我看一眼吧,行不?」
富察明瑞也懶得跟醉鬼講理,對大管家道,「去叫福康安過來。」只當背上多了個烏龜殼,若無其事的就這麼背著善保進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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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正為丟了善保著急,大管家踩著風火輪般沖到福康安跟前,喘一口粗氣擦汗道,「三爺,大公爺回來了。善保大爺喝多了,遇到大公爺,賴上大公爺了,死活不肯撒手,跟著大公爺到湖居小築去了,誰勸都不肯回來,要不您去瞧瞧吧。」
「啊?明瑞哥回來了?」富察明瑞是福康安正經的大堂兄,富察家的族長,福康安坐不住了,問,「善保醉得厲害?」
「不認得人了,直拿大公爺當二郎真君,哭著喊著要看嘯天犬。大公爺沒法子,就帶他一道過去了。」管家微歇一口氣,臉頰泛紅。
布彥達賚幾人聽到「轟」就笑了,可是瞧了新鮮笑話兒。不過幾人亦是有眼力之人,聽說富察明瑞回府、善保大醉,也不再多留,紛紛起身告辭。
倒是豐升額對布彥達賚道,「老四,你先回府吧,我去瞧瞧筠亭,也幾年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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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心裡焦急,步子邁得飛快,也沒留意豐升額的神色較以往多了幾分蒼白冷峻。
到了湖居小築,就聽到善保聲嘶力竭的哭聲,福康安只恨自己沒生兩隻翅膀,恨不能飛進去,對著欲行禮的僕人擺擺手,一腳邁進門檻兒,富察明瑞滲著寒氣的聲音傳來,「給我堵了他的嘴!」
「明瑞哥、明瑞哥。」福康安拂去珠簾,撲進裡屋兒,善保正坐在床上咧著嘴嚎啕大哭,富察明瑞襟前一片嘔吐物兒,額角青筋直跳,眼瞅著就要拔刀宰人。
福康安深深的打千兒作揖,賠笑,「明瑞哥,你回來了,唉喲,大管家,趕緊的,給明瑞哥燒水洗澡換衣裳。那個,明瑞哥,我先帶善保回去,一會兒再來給哥哥請安。」二話不說,上前抄起善保飛一般逃了出去,將一道前來的豐升額完全忘在了後腦勺之後。
豐升額站在門口,望著一身狼籍的富察明瑞,眉目溫煦如往昔,淡淡一笑,「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