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爹？」

　　天雪看到自己的父親，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小雪，這些東西好好吃，快來！妳最愛吃雞屁股的，我有幫妳留……」

　　「雞屁股？」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自天雪身後傳來。

　　她可不想回看他，免得她有殺人的衝動。

　　「坐下吧。妳應該餓壞了。」段傲傑把她拉到桌旁坐下來。滿桌的菜餚足夠餵飽十幾個人。

　　其實，那些菜餚的香氣早已經讓她軟化了……她告訴自己，至少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跟他吵。

　　「來，多吃點。」段傲傑難得體貼地替女人挾菜，而這種舉動又令身邊的僕人看得目瞪口呆。

　　「真好吃……」文老爹像個小孩一般，吃得滿嘴滿臉。他用手抓了隻雞腿給段傲傑，「你也吃。」

　　天雪原以為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定會拒絕或感到厭惡，沒想到──

　　「謝謝，要不要喝酒？上等女兒，包你喜歡。」段傲傑開心的說，彷彿把文老爹當成多年好友，而非一個瘋狂的老人。

　　文雪看著父親臉上久違的笑容，彷彿又看到了昔日那正常的爹爹一般，心中充滿了感動。

　　她快哭出來了……

　　「哭之先前吃飽。」他為她挾了一塊雞肉，語氣溫暖。

　　看來她誤會他了。他並不是她想得那麼壞。也許兩人可以和平相處……

　　天雪在飯後一直想找段傲傑好好談談，可是當她知道他的去處，她就決定不用再費心力了。

　　這個好色鬼、採花蜂！

　　慈姨說段傲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去花間樓──不用說，一定是去找小艷紅了。

　　天雪躺在又香又溫暖的被窩中，拚命告訴自己那不關她的事。他又不是她的誰！

　　先休息吧！明天她就會帶著爹爹回到自己的家，以後他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想著想著，睡神悄悄地向她招手，她慢慢的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安甜睡鄉……

　　＊＊＊

　　「不好了！不好了！」慈姨慌張的喊著。

　　正準備找到父親就要離開的天雪轉頭面對急忙跑過來的慈姨。「怎麼了？」

　　「是妳爹──」

　　「我爹怎麼了？」天雪心中有著十分不安的預感。

　　「他……他殺人了！」

　　當天雪跟著慈姨衝到現場，已經圍了一堆人，根本見不到文老爹的身影，不過可以聽到他嘶啞的叫喊著──

　　「你這個魔鬼！還我妻子的命來！還我女兒的命來──」

　　「爹！」

　　天雪努力的推開人群，赫然發現他正騎在一個家丁的身上，拳頭似雨般的對著他猛捶。

　　「救命啊──」被打的人不停痛叫著。

　　天雪連忙衝到他身邊，想拉開他。「爹，不要打了！你會打死人的！」

　　可是文老爹根本聽而不聞，拳頭反而越落越急，像是要把對方置於死地才甘心。

　　這樣恍如野獸可怕、瘋狂的行為令其它人不敢靠近，也沒有人敢阻止。

　　「爹！」天雪拉住父親的手臂，被他用力一甩，硬生生跌坐在地上。

　　「救命啊……」被打的人呼叫聲已經越來越小。

　　天雪又要上衝前時，一雙有力的手臂卻自她身後緊緊的抱住她。

　　「段傲傑？」

　　天雪看著他站在父親面前，神情自若、處變不驚的對他說：「打啊！最好打死他，這樣你就會被叛刑，你的女兒就會變成孤女，一個人孤單單的在這個世界上流浪，無依無靠，受盡人家的冷眼及侮辱……如果你真的想要她變成這樣，你就繼續瘋下去好了。」

　　沒想到文老爹還真的停下了動作。他的目光落在一邊哭泣的女兒身上，眼中閃開了懊悔。

　　「小雪，妳怎麼哭了？是爹不對，妳不要哭了……」

　　「爹！」天雪想要衝到他身邊，卻被段傲傑抓住。

　　「我要去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我不能讓妳冒著受到傷害的風險。」

　　「他是我爹，不是瘋子！」天雪生氣的說，努力的想要掙開他的手，但是他捉得那樣緊，她根本沒有辦法掙脫。

　　段傲傑交代著下人，「去請大夫來，讓受傷的人好好療傷，再他一筆補償金。今天發生的事誰也不准傳出去，否則我就把他敢出去！還有，好好照顧文老爹，不要再讓他亂跑。」

　　「他是我爹，由我來照顧，由我來負責，你不要插手──」

　　「妳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好好的待在這裡，替我生小孩。」

　　啪！

　　一聲無情的巴掌聲令所有人都狠狠的抽了一口氣。

　　天雪也被震撼住了。

　　她做了什麼？她打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她拚命的搖頭。看著身邊其它人不安、恐懼的目光，彷彿在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她不是的！

　　顧不了許多，她轉頭便跑。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裡去，但她就是無法再待在原地……

　　來到段家最後面的小花園，找到了一座假山，她便躲了進去。

　　接著，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滾落下來……

　　「妳可真會躲。」熟悉的男性嗓音驀然傳來。

　　天雪抬起淚汪汪的大眼，本能的想逃，但是唯一的通道已經被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

　　她別過臉，不想回答。

　　「不說話？妳不認為妳該向我道歉？」

　　「何必呢？反正瘋子的女兒會有瘋狂的行為也是很正常的。」她口是心非。

　　段傲傑一笑，「誰說妳是瘋子的女兒了？」

　　大家都這麼想……但是這句話卡在她的喉頭，怎樣也說不出口。

　　「誰說妳是瘋子的女兒了？」高大的他來到她身邊，更顯得空間狹小。

　　也更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誰敢這樣說，我就去揍他！」

　　天雪震驚的轉頭看向他。她有沒有聽錯？！

　　「誰都不許欺侮妳，不然我就去打扁他。」

　　她直盯著他的臉，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虛假。可是──

　　並沒有。

　　他看起來很認真。

　　「那你要打的人很多。」

　　「無所謂。反正我就是不准其它人欺侮妳。」他深深的注視著她。

　　「何苦呢？」她小小聲的說，語調中含著濃濃的委屈。「我已經習慣了……你今天也看到了，我爹一發作就會打人……我真的已經累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一把將她抱在懷中，而天雪也沒有力氣再反抗了。

　　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晶瑩的淚水止不住的滾落下來，滴在他的肌膚上，像蠋淚一樣燙灼著他。

　　「其實他的心很好的，對任何人都是那樣和善。他是因為生病了，所以才──」

　　「我知道。妳如果真的為了他好，就留在我身邊，我會請最好的大夫醫治他的。」

　　「你只是想要你的小孩。」

　　「我要小孩，也要妳。」

　　那感情呢？她好想問，但是她又有什麼立場問他？

　　段傲傑靜靜注視著她那張小小臉龐──細緻，溫柔，帶著令人氣惱又不忍的倔強，及被命運作弄的無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算我很窮，我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跟靈魂。」

　　「我並不想把妳變成一個愛慕虛的女人──說真的，我也不喜歡那種女人。妳不用想那麼多，我的錢妳花三輩子都花不完。」

　　她無奈的歎口氣，「如果沒有孩子，或許我也沒有這麼幸運吧……真是母以子為貴啊。」

　　「妳以為我真的是每個女人都可以上嗎？」他緊緊抓住她纖細的肩膀，俊美的臉上佈滿冰霜，顯示出他的不滿。「妳怎麼不會想，也許我是對妳動了心？」

　　她的心跳為此亂了一拍，然後隨即感覺到有兩股熱浪往她的眼眶裡沖。「不可能的……我只是一個貧窮的──」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他霸道的唇狠狠的封住。他灼熱的唇緊緊的壓住她，靈活的舌霸道的侵入她甜美的唇，像貪婪的小男孩一樣汲取她口中的津液……

　　直到兩個人都將要窒息，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大手仍輕輕的撫摸她細嫩的臉蛋，黑黝黝的眼睛發著光，洩漏了心裡的熱情及渴望。「既然妳這樣看低自己，就更應該留在我身邊才是。」

　　「你只是要小孩，並不是要我。」她還是老話一句。

　　「妳真是個固執的小女人！我說過，我是因為想要妳，才會讓妳有孕的。」

　　「如果不是再相逢，你也不會發現我有小孩──」

　　「就如妳曾說過，我也可以說孩子不是我的。」他的口氣堅決冰冷，令天雪心頭一凜。

　　「我明白……我不會死賴著妳的。」說完，她便想要離開。不知為何，心好痛……

　　「妳要去哪？」

　　「離開。」

　　「離開？我問妳，如果再發生像今天這種事情，妳怎麼辦？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冒著流產的危險去阻止妳爹？」

　　「沒有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平安的度過無數個日子。我會活得很好的。」她倔強的說，轉身又想離開，但是他緊緊的抱住了她。

　　「不准。」

　　「我有手有腳，你不可能時時刻刻監視我的。」

　　「我可以。」

　　她狠狠的瞪著他，他的目光也不曾稍移。

　　「我可以報官說妳父親傷害……妳想那個被打的人會罷休嗎？」

　　天雪聞言，心都涼一半。「你不可以──」

　　「有錢就可以。」他冷冷的說。

　　「你──」她不想流淚的，可是眼淚就這樣毫無預警的自她的眼角滾落下來。「你太過分了……」

　　他緊緊的抱住她，「就算妳恨死我也無所謂。我是絕對不會讓妳走的，今生今世，妳只能屬於我一個人！」

　　「不要欺侮我……我就算沒錢沒勢，可是我還有自尊！」

　　「好好好，我知道妳是全天下最有自尊的小女人。那我哀求妳，求妳留在我身邊，好嗎？」

　　「你……」

　　「我從來沒有這樣哀求過女人，只有妳……妳看妳的面子有多大啊！這樣妳可以答應我留下來了嗎？」

　　天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長而濃密的睫毛，可憐兮兮的注視著他。「可是我怕……」

　　「怕什麼？」

　　怕會愛上你。

　　光是這樣想，她就已經覺得很可怕了。

　　一但愛上這個天之驕子、紈褲子弟，一定會得到心碎的下場……

　　「怕愛上我嗎？」

　　可惡的男人！這麼精明做什麼？她心中忍不住咕噥著？但仍嘴硬道：「才不是！」

　　「那我倒是有點失望……不過我會更加努力的。很多夫妻都是成婚後才培養感情，所以我會努力讓妳以後愛我愛得要死。」

　　「夫妻？成親？」

　　「我本來是想馬上跟妳行婚禮，可是大夫說妳不可以太勞累，要我捺著性子等一下……所以為了妳好，我可是得很辛苦地忍耐到孩子出生才能娶妳。」

　　「我不嫁。」

　　「妳不嫁？」

　　「對。我就是不答應。」她嘟著嘴，決定來個抵死不從。

　　他在她紅嘟嘟的唇印上一個吻。

　　「大夫說不可以生氣，對孩子不好。」

　　「你不說要娶我，我就不生氣。」

　　「好好好，我不娶。」

　　他如此輕易的答應令她覺得有點奇怪。他會這樣就屈服嗎？

　　果然──

　　「不娶妳，那我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