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年初三的早上,回南投過年的李星艾、趙鈴蘭與詹芷靜來到孫梅鳳工作的民宿,在民宿老闆李光耀專門提供給朋友的獨棟小木屋裏聚會。
此時,她們四人坐在小木屋裏的床上,一邊玩撲克牌,一邊閑聊。
「芷靜,你把小安安讓你先生照顧沒關係嗎?你不是說他粗手粗腳,尿布換得磕磕絆絆?我蓋牌。」趙鈴蘭說。
「是啊,所以我昨天費了番工夫訓練他,應該不會有問題,如果他真的還是不行,就隻好求助我媽或嫂嫂……我也蓋,到底是誰這麼過分,桃七不出是怎名樣?」
李星艾默默蓋上一張牌。
孫梅鳳終於放出桃七,引來詹芷靜呱呱亂叫。
趙鈴蘭偷偷瞄了眼明顯心不在焉的李星艾,嘗試性探問,「星艾,你現在就任的這所學校是不是很忙啊?」
她放出桃八。
「對啊,最近這幾個月都不見你上MSN了,以前你幾乎每天都掛在網上……蓋牌。」詹芷靜應和。
李星艾沒說話,癡癡望著手上的牌出神。
眾人沉默了將近三分鐘的時間。
終於,孫梅鳳呼口氣,伸手抽去李星艾手中的牌,與自己的牌一起丟在床上,讓李星艾嚇了一跳。
「星艾,你這幾天的異常,是和最近的消失有關嗎?」孫梅鳳跪坐在床上,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卻引來趙鈴蘭和詹芷靜投來「你怎麼問得這麼直白」的眼神,雖然這是她們的目的,但孫梅鳳會不會太單刀直入了?
「我哪有失神?」李星艾睜眼說瞎話地辯解。
「沒有嗎?剛才打牌,你從頭到尾魂不守舍的,還說沒有?」孫梅鳳「嗤」了一聲,語氣雖然略差,但其實也很擔心李星艾的狀況,「我聽伯母說,你最近食慾不好,成天失魂落魄,昨天走路還差點跌進水溝。」
「星艾,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趙鈴蘭繞過孫梅鳳爬到李星艾身邊。
李星艾咬唇沉默,下意識扭著手指。
「難道與陸豐光有關?他去打擾你?」孫梅鳳試探性的問,見李星艾搖頭後,緊接著又說:「還是與先前你抱病沒有參加聚會,又不許我們去探望你這件事有關係?」
對於這件事,她一直抱持懷疑的態度。以往李星艾感冒生病,總會可憐兮兮地要她們去她家看她,從來沒有擔心會把感冒傳染給她們這件事,隻有上次例外。
「嗯。」好半晌,李星艾才輕應一聲,視線環顧三位死黨,緩緩把這段時間與邵華謙的事大略告訴她們。
在坦白的過程中,她表情萬千,有時牽起甜甜的笑,有時氣憤,有時莫可奈何,直到說完,她抓起一邊的枕頭抱在懷裏,彷彿落水的旅人,緊緊抱著唯一的浮木。
李星艾知道自己自從與邵華謙分開後,她成天過得渾渾噩噩。在桃園時,每天面對自己承租的套房,彷彿還有邵華謙的身影——他盤腿坐在地上吃早餐,他硬要與她擠在單人床上,由於她睡姿不好,而被她踹下床的淒慘模樣,他幫她修電燈……雖然都是生活中不重要的零碎小事,卻像才剛發生般,清清楚楚呈現在眼前。
她受不了這些回憶,討厭自己明明都已經分開了,還被他影響,於是不管距離火車票的預定日期還有三天,包袱款款就回南投,以為遠離了那間套房,她就可以恢複正常,卻沒料到他已經在她心裏牢牢生根。
「難怪你都沒上線,原來是跑去約會。」詹芷靜說。雖然聽見那男人用照片威脅李星艾時,她嚇了一跳,但聽他們相處的過程,感覺那男人並不是什麼奸詐小人,反而對待李星艾還不錯。
李星艾雖然因為心事,而面目沮喪憔悴,不過依然可以察覺出她的氣色比起以往老是窩在家裏唸書時還要好,她想,這應該是那男人常常帶她出外活動的關係吧?
「我才沒有在約會。」李星艾把臉埋在枕頭裏,聲音模糊。
「為什麼不承認?難道你仍喜歡陸豐光?」孫梅鳳問。
「我沒有,那種劈腿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眷戀不忘?我隻是……不要再談戀愛,我已經沒有勇氣信任人,我不要相同的事情重複發生。」
屋內的眾人沉默下來,甚至有些自責。她們完全不知道,原來陸豐光的劈腿行為對李星艾造成這麼嚴重的負面影響。
「星艾,原來你這麼膽小。」孫梅鳳抱胸哼笑。
「膽小?」沒想到自己的辛酸心事竟然遭到這樣的評語,李星艾的視線從床上的紙牌挪到孫梅鳳身上。
孫梅鳳哼笑,「因為怕痛,所以失戀後像跌倒的小孩一樣耍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這樣難道不是膽小?不過依我看,小孩還比你勇敢千倍萬倍,因為他們跌倒後還會哭著爬起來找人安慰,可是你完全不打算起來,反而學烏龜似的把頭縮進龜殼裏,不肯再動一下。」
趙鈴蘭眼珠子在孫梅鳳和李星艾之間打轉,扯扯孫梅鳳的衣袖想要她別那麼犀利,但是孫梅鳳卻不予理會,昂著下巴睥睨看著李星艾。
「梅鳳,你沒有被背叛過,所以不會瞭解,被親密的人背叛,很痛……」
「沒錯,我是不瞭解。」孫梅鳳表情輕鬆,可目光卻鋒利地對著李星艾。
「所以你根本沒資格說我膽小!」李星艾聲音提高,忽然對現在的狀況感到生氣。
明明在玩撲克牌,為什麼變成討論她的事?雖然她不想提邵華謙,但既然死黨們關心,也開口問了,她便分享自己的心事。原以為可以得到安慰,可是事情的結果卻與她以為的背道而馳,還被嘲笑膽小,這讓她有些羞怒,一時半刻竟然產生「大家都不瞭解我」的念頭。
要是在平常,李星艾或許不會產生這樣的情緒,然而這兩個禮拜以來,她胸腔裏堆滿種種負面情緒,生活得又悶又倦,總覺得處處不如意,事事不順心,喝水會被嗆到,吃魚會被刺梗到,走路差點摔到水溝裏,這些不稱心,讓她想狠狠抓狂紆解一番。
她緊緊捏著枕頭,瞪著嘻皮笑臉的鬼牌。
「芷靜婚姻幸福美滿,鈴蘭和男友已經論及婚嫁,梅鳳也和李光耀甜甜蜜蜜……你們都沒有被男友慘遭劈腿的經驗,感情又這麼順遂如意,所以根本不會明白我的感受!你們如果被喜歡的人背叛過,就會明白我為什麼對愛情退縮,而不會說我膽小!但偏偏你們順遂到什麼都不懂,卻又裝成一副明白我的姿態,讓我……」
一杯溫水從李星艾腦袋上傾倒而下。
「梅鳳?!」詹芷靜與趙鈴蘭訝叫。
「清醒了沒?」孫梅鳳把水杯放在床邊的小几上,站在床下,看著狼狽萬分的李星艾。
李星艾也驚訝得怔怔與孫梅鳳相望。
「是,我們不懂你的痛,就像你不懂我與李光耀之間曾經有過的糾葛,不明白芷靜曾經對戀愛的論點,不瞭解鈴蘭以前暗戀盧仕傑的心情。沒有人會百分之百瞭解另一個人的心緒,就算是最好的死黨也一樣,我們能做的,就是體諒、陪伴與鼓勵,並在你哭泣時成為你的避風港。星艾,雖然我們不懂你的痛,但我們有最棒的友誼,你知道的,對不對?」
李星艾啞口無言,看看詹芷靜,又瞅瞅趙鈴蘭,鼻子一酸,眼淚啪地落下。
趙鈴蘭籲口氣,不在乎李星艾身上的水,張臂抱了抱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混帳話,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想找人胡亂發火……對不起……」李星艾一邊抹淚,一邊不停道歉。
她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傷害她們?她們明明那麼重要,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她到底是怎麼了?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你知道對我們發火,我們也無可奈何,所以下意識就拿我們出氣,我們不會介意那些氣話。」趙鈴蘭說。
「唔,鈴蘭,我可沒說我不介意喔!」詹芷靜眨眨眼,「星艾,想賠罪的話,就去交個男朋友,我才會原諒你。」
李星艾把自己縮成一團,「你們幸福,我就開心了。」
「但我們不開心。」孫梅鳳歎氣,「星艾,我們並不是非得看你身邊有伴侶不可,假如你單身過得愉快,我們替你開心,然而現在的你根本不是那樣。你其實清楚自己喜歡他,卻因為怕痛,怕再次受傷,所以才始終不敢面對,對不對?」
李星艾沒有說話。
「星艾,我是沒有梅鳳那麼多長篇大論,可我要說的是,你說不要再談戀愛,以免受傷,但是你難道沒察覺現在的你和受傷沒兩樣呀!沒有他的陪伴,心好像被挖去一塊,生活空空洞洞的……你說,這和失戀有什麼不同?」曾經嘗過空洞滋味的詹芷靜發表看法。
李星艾臉上掛著殘淚,眼眶鼻頭都紅紅的,卻配上一臉呆樣,看起來實在有點好笑。
「好像是這樣耶……」李星艾呢喃。她隻顧著想「別再受傷」這件事,沒注意到自己其實已經受傷了。
是的,梅鳳說的沒錯,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喜歡邵華謙,卻因為怕痛怕受傷,而固執地否認,不敢正視,在發現心中異樣時,就用照片,用自己其實是因為時勢所逼,才和他在一起的借口當盾牌,讓自己故意忽略已萌生的情愫。
直到現在,在好友的圍繞、點醒下,她終於有勇氣正視自己喜歡上他的事實。
雖然他們因為一夜情才產生交集,雖然他會使計逗弄她,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產生喜歡之情呢?是他在菜市場裏,雖然嘴裏念她的點菜行為,卻還是買了她最喜歡的空心菜時?是在他知道她沒有定期維修機車,於是趁她午覺時間偷偷把她的機車騎去車行檢查,以為她沒發現時?還是在他發現她不擅長與鄰居打交道,於是不時做點心「收買」她的鄰居,替她打起與鄰居關係時?
她無法確定。
然而,她明確知道,她喜歡他。
喜歡他!
「什麼好像?是根本。」孫梅鳳翻了個大白眼,狠戳幾下李星艾的額頭,「虧你還是當老師的人,竟然笨到後知後覺!」
「梅鳳,你怎麼變得這麼狠?剛才還澆我水……」她又不是花盆。
「不這麼做,你會清醒過來嗎?你沒有芷靜的大剌剌,即使悶頭亂撞,都會把迷宮撞出路來,也沒有鈴蘭看似脆弱好打擊,實際上卻堅強的個性,若不直接狠砍一刀,你哪會徹底從鑽牛角尖的固執裏清醒?你啊,一旦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看李星艾努力七年時間,不在乎失敗,不在乎景氣,不在乎旁人對她說「你大概沒辦法,放棄吧」,仍然固執著要拚上正式教師這件事就知道。
詹芷靜抗議,「梅鳳,你好過分,什麼叫悶頭亂撞?」
把她形容得像鬥牛一樣。
「本來就是。」孫梅鳳聳肩,「好了,星艾,既然你已經開竅,等回桃園後,記得趕快去和那男人道歉。」
「可是我們已經……」
「他不是還沒把你的東西打包還你?我想,事情會有轉機的。」孫梅鳳張開雙臂,緊緊擁抱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之一。
邵華謙千盼萬盼,當寒假假期隻剩下三天,以為等不到李星艾的電話而開始煩惱、計劃接下來該怎麼做時,那讓他又氣又憐,又煩又無奈的女人終於來電,可憐兮兮地問可不可以去找他?
「我人在三峽。」明明心裏開心,偏偏又裝冷淡的回答。唉,他到底裝給誰看啊?真是的!
「三峽?」
「在三峽散心。」他報出地址,「要過來嗎?」
聽到這句問話,為了挽回彼此關係的李星艾當然忙不疊答應,拿出紙筆請他重複一次地址抄下後,便急急忙忙衝出家門,到附近的出租車行搭車前往。
當出租車在一座日式風格的湯屋民宿前停了下來,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左右。李星艾付妥車錢下車,帶著忐忑不安的心進入民宿。
不知道邵華謙現在在不在民宿裏?還是出外到風景區散心了?
不知道邵華謙見到自己後會有什麼反應?
不知道邵華謙會不會原諒自己?
當與民宿裏的招待員說要找邵華謙後,兩位招待小姐紛紛張大眼直勾勾地打量她。
李星艾被她們盯到渾身不自在。
「呃,我想找一位邵華謙先生,請問,他住在這裏嗎?」還是她找錯地方?
其中一位招待小姐曲起手肘推推同伴。
「有,謙……咳……邵先生住在這裏,請李小姐在此稍候。」招待員領李星艾到一旁的沙發上落坐,另一位則快步去找邵華謙。
李星艾坐在沙發上,心情隨著時間流逝而更加侷促不安,直到邵華謙出現,她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緊張,一張臉微微紅了起來。
「我們進去再說。」邵華謙下顎朝民宿的長走廊點了點,扔給兩位招待小姐一記「想看好戲?休想!」的眼神後,逕自往民宿深處走去。
李星艾急急忙忙跟上,亦步亦趨跟著他在民宿裏四處亂轉。
這間位在山腳下的民宿佔地廣大,走沒幾步迴廊就出現岔路,廊外則是日式庭園,種植的櫻花在庭園裏盛開綻放,一群群的客人分別在幾株櫻樹下品茶聊天,小孩子在一旁蹦蹦跳跳。
她的視線從庭園裏調回到邵華謙身上,快走幾步趕上邵華謙,憑著一股衝動把手塞入他的大掌裏。
邵華謙微微一愣,察覺到她因為緊張而隱隱約約的輕顫,在心裏歎口氣,緊緊握住她。
李星艾原本心驚膽戰地擔心他會甩開她,直到這時才漸漸踏實,拐了不知道第幾個彎,終於憋不住心底的話,猛地停下腳步。
她一停,邵華謙也跟著停住。
「那個……華、華謙……」
邵華謙在心中歡呼:「你終於肯喊我的名了」!不過儘管心裏雀躍,但表情仍裝模作樣地正正經經。
「我那天……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傷害你,對不起……其實、其實和你相處,我很開心愉快……我隻是害怕再次失戀,所以一直不敢坦承面對自己的感情……我……」前來這裏的路上,她明明已經想好怎麼和他道歉,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支吾成這樣,讓她忍不住懊惱地咬咬唇。
她決定放棄一堆道歉之詞,選擇用最簡單的言語,直接表達自己的心。
「我喜歡你。」
邵華謙深吸口氣,雖然在她來電時就知道這件事,但「知道」與「聽見」,絕對有一段差距,他激動得張臂緊緊抱住她,若不是顧及有好幾個家夥在一旁偷看,他早就狠狠地、深深地吻她一番來表達心中的激動了。
「這件事,我們等一下再談。」他親吻她的額頭,稍稍發洩一下內心的情緒,緊接著在她耳旁低語,「這裏規矩多,等一下跟著我做,跟著我喊人,知道嗎?」
李星艾眨眨眼,不懂他這句交代到底是什麼意思,卻還是聽從地點頭。
見她這麼聽話,邵華謙滿意地蜻蜓點水般啄了她一下,隨即握拳抵在唇上,用力咳了一聲。
左邊的房間裏頓時傳來砰砰咚咚一陣亂響,直到安靜後,邵華謙才拉開拉門。
這是一間十張榻榻米大的和式廂房,一張長長的桌子擺在中央,兩旁坐了幾十位客人。
李星艾見到裏面滿坑滿谷的人,腳步不禁退縮,困惑地看了邵華謙一眼,卻被他半推半抱帶進屋子。
「這兩位是五叔、五嬸。」他介紹坐在最尾端的人。
李星艾再次偷覷他,腰際卻微微一緊,急忙喊,「五叔、五嬸。」
「三姑丈、三姑媽。」
「三姑丈、三姑媽。」
「二表姊、二姊夫。」
「二表姊、二姊夫。」
李星艾被掐著腰,疑惑萬分地一路從桌尾喊到桌頭,得到眾人和藹可親的笑,以及好奇無比的眼神。
最後——
「媽、爸。」
「媽、爸——」
咦?
一路跟著邵華謙喊得很順的某人,猛然清醒。
媽?!
爸?!
「呵呵,這位小姐生得挺古錐呀!欸,老伴,你過去點,讓小姐坐啦!」
邵家的福泰媽媽趕走牽手幾十年的丈夫,笑容滿面地拉著李星艾坐在自己旁邊,「你和阿謙在同所學校任教啊?」
「呃,嗯。」李星艾眼睜睜看著邵華謙笑呵呵的對自己擺擺手後,竟然跑到距離她最遠的地方與別人說說笑笑。
「聽說你讓阿謙生氣呀?」真是太厲害了!自從阿謙國中後,就沒有見他生氣過咧!
李星艾以為邵媽媽要替兒子討公道,連忙開口。
「伯母,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伯母?」邵媽媽眉眼一瞪,「乖媳婦,喊媽媽。」
看著邵媽媽一臉期待,雙眼晶光閃閃的,李星艾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視線往邵華謙的方向掃去,就見他朝自己眨眨眼,無聲說「快喊」!
「媽。」等一下一定要他好好解釋!
邵媽媽頓時心花怒放,拉著李星艾的手,開心到紅了臉。
「花哥,我們終於有女兒了!」真教她感動!不然家裏五位臭男生,皮起來都快氣死她了。
邵爸爸也好開心地湊上來想分一杯羹,「來來,喊爸爸。」
「爸。」
邵爸爸歡呼,向對面的大哥炫耀,「大哥,你看,我兒子有媳婦了啦!你們家呢?」
「有媳婦兒有啥了不起?生個孫子出來再炫耀啦!」可惡,回去一定要揪著不肖子的耳朵,命令他趕快找個媳婦來!
「哎喲,等我們家阿謙把媳婦娶進來,孫子要有幾個就有幾個,要有幾打就有幾打!」邵爸爸樂呵呵地得意炫耀。
那個……邵爸爸,我和你兒子八字都還沒一撇,就算有,我一點也不想生好幾打的小孩呀。李星艾心想著。
「好了好了,花哥,和阿容說可以開始上菜吧,不然媳婦兒從桃園趕來,現在又這個時間,肚子肯定餓了。」
「對對,我這就去和阿容說。」
然後,李星艾就這樣趕鴨子上架的,莫名其妙成為邵家的大媳婦。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原來,這間湯屋民宿是邵家爸媽開的。
邵家由於親戚多,在過年時互相拜訪、往來,所有親戚家都會去上一遍,直到年後都還會來來去去。
今天所有親戚終於殺到邵家,而李星艾恰巧打電話給邵華謙,想當然耳,大魔王邵華謙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不利用?他的狡詐怎麼可能因為「分手」而退化?是不是!
「姓邵的,你太過分了!」
在邵華謙的房間裏,邵家準媳婦正在用枕頭暴打生命中莫名其妙多出的準老公。
邵華謙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未來妻子的暴力行為,樂呵呵地在廣大的房間裏與她玩起「追不到追不到」、「你別跑你別跑」這種打情罵俏的遊戲。
最後,他猛地轉身,李星艾一時煞車不住,撞進他懷裏。
「是你自己說不想當任何人的女友,我隻好讓你當媳婦囉!」
曾經說過這種話的李星艾,一時啞口無言,但又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冠上「媳婦」二字。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她一掌抵在邵華謙的臉頰上,把他不斷在自己臉上亂親的嘴推遠一點。
「分手又不代表不與你結婚。星艾,你三十歲,我三十三歲,不趕快結婚,再老一點生孩子會有風險呀!而且爸爸媽媽急著想抱孫子呢!你忍心讓老人家失望?」
「你還敢說!」李星艾用力踩了下邵華謙的腳出氣,但因為沒穿鞋子,他根本不痛不癢。
明明想要和他道歉,看看能不能挽回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和好的速度如噴射機,一眨眼就從分手狀態跑到論及婚嫁。
她也不是不願意嫁,隻是被他使計喊邵家家長爸爸媽媽,連親戚都毫無遺漏地喊上一回,她就是有點不開心。
「連求婚都沒有……」她嘀咕。
一生一次的體驗,竟然就這樣失去了!就算他簡簡單單的跪下,拿出一隻路邊攤買的戒指,她也開心啊!
求婚?邵華謙瞇起黑眸。
李星艾瞟他一眼,見到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想到他有可能做出讓她心慌意亂的事,急忙亡羊補牢地想收回自己的埋怨。
「那個……其實也不用求婚啦。」
「是嗎?」邵華謙彎起眼,「我已經想好該怎麼求婚了耶!」
「不用不用,大費周章的做什麼?不用麻煩了!好不好?」拜託,請打消念頭吧!
邵華謙笑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擁著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用另外一件事轉移她的注意力。
「十點了,走,我們去洗鴛鴦浴吧,是露天溫泉喔!」
「不好吧?」在他家裏洗鴛鴦浴?伯父伯母知道後會有什麼看法?
察覺她的擔憂,邵華謙說:「我爸媽也是這樣洗過來的喔!聽我大伯說,他們還被我爺爺抓包咧!」
「可是……」李星艾依然掙紮。
「沒什麼好可是的,爸媽不會去抓包我們的,因為是他們暗示我這麼做的喔!媽還貼心地替你準備浴衣……星艾,你今天沒有帶換洗衣服對吧?等一下你浴衣裏什麼都沒有喔,我好期待、好興奮喔!」
「你、你不要在開放式空間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啦!」
「那等一下我們一邊洗,一邊講。」
李星艾想,自己已經百分之百被他帶壞,不然為什麼她也開始好期待、好興奮了?
唉……
至於邵華謙的求婚大計?
據說,在第二學期開始的兩個月後的某天朝會,李星艾莫名其妙被叫到司令台旁,等待校長頒發不知道是什麼名目的獎狀給她,就在她走到司令台的正中央,邵華謙也跟著出現在司令台上,在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拿出戒指,單膝下跪向她求婚,徹底粉碎「邵老師與董老師是一對」的八卦。
傳言不可信,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