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麼！？要把小妹介紹給霍雍？」賀敏晶聽到母親的主意，完全愣住，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是呀！你覺得不好嗎？怎麼會，我倒覺得這主意頂優的，你不是說霍家家財萬貫，而霍雍不也還沒娶老婆，那配你小妹剛好。」

　　「可是小妹才十七歲耶！」

　　嘉真是母親跟父親離異後跟繼父所生的，姊妹倆從小就不親，而嘉真出生就跟著媽媽，而她那時候就在美國讀書，另外就是嘉真長得跟她一點都不像。

　　嘉真溫柔、婉約，一點都不像時下的七年級生，總之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跟她的個性差了十萬八千裡，母親竟要她把嘉真介紹給霍雍。

　　霍雍會喜歡嘉真嗎？她仔細評估這個可能性，最後的答案仍是不清不楚，因為她跟霍雍相識不過是這幾天的事，她對他根本就不熟，但她知道一件事，就是把小妹介紹給霍雍，她心裡並不舒坦。

　　「而且霍雍已經三十歲了。」

　　「三十歲不算什麼。」

　　那當然，在母親心中，有錢才是要項。

　　「你不怕小妹跟霍雍會有代溝嗎？」

　　「有什麼代溝？你妹跟你還不是很有得聊。」

　　「是嗎？」她每次去母親家裡，哪一次跟嘉真講到話了？母親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只會胡說八道。「況且……小妹會肯嗎？」

　　「那霍雍長得好看又有錢，你妹為什麼不肯？總之你告訴霍雍一聲，說你妹也要搬來住一陣子，對了，讓他幫你妹安排學校，不准住宿，就住在你這；還有，告訴霍雍你妹要打工，要他幫你妹找工作。」

　　「媽，你要求這麼多，霍雍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

　　「你是他大嫂耶！哪有小叔嫌大嫂煩的？更何況他也不想想看，他大哥那是什麼身體，是他們霍家虧待你，他當小叔的，當然得代替他們霍家來補償你這個大嫂啊！」賀方苓說得理直氣壯的，總之她就是要女兒去跟霍雍談，就是要把小女兒也嫁進霍家當少奶奶，她才甘心。

　　賀敏晶迫於無奈，只好點頭答應。

　　「行，我明天就跟霍雍說。」

　　◇　　◇　　◇

　　「可以嗎？我妹真的可以這麼麻煩你嗎？」

　　賀敏晶不相信霍雍竟然如此爽快的答應了，跟昨天她母親要住進來時的態度相差何只十萬八千裡。

　　「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好講話？」她本來還以為他會反對，沒想到他竟一口答應，害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因為住進來一個跟兩個又沒什麼差別，還是……」他從公文堆中抬起頭來。「還是你想要我拒絕？」

　　「我！？我怎麼會啊！」她慌得直搖頭。

　　事實上，她母親的企圖，她一點也不敢讓霍雍知道，她怕他知道了會生氣，更怕他知道了會高興，畢竟小妹正值花樣年華，是青春正盛的十七歲……

　　霍雍要愛上小妹，事實上一點也不難，畢竟他們是男的俊、女的俏，怎麼看都覺得順眼，但她心裡就是覺得不舒坦……

　　她希望霍雍拒絕，卻又沒好理由告訴他要他別答應；總之她左右都為難，而連她都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看起來並不開心，為什麼？」霍雍敏感的發現賀敏晶情緒低落。

　　「沒，只是覺得你幫了我好大的忙……要不然我妹回台灣，還不曉得要住哪裡……」

　　「這是小忙，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他沒想到她對他竟是如此客氣。對了！「要是你想回報我，也不是沒辦法。」

　　「什麼辦法？」

　　「坐在我的大腿上，我悄悄地告訴你。」

　　「你瘋了嗎！？」坐在他大腿上，虧他想得出來這鬼主意！「這裡是公司耶！」他怎麼敢這麼大膽？

　　「這是我的辦公室，沒我允許，沒人會進來的。快點來，我們盡快來一次。」他拉著她的手，嚇得她花容失色，甩掉他的手之後，連忙避得遠遠的。

　　霍雍卻朗朗笑開來，愈來愈覺得如此逗她真有趣。

　　原來在她不苟言笑、一派正經的面具下，她的樣貌有千百種，而這千百種花容月貌卻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

　　一想到這，霍雍便覺得這場戀愛談得再迂回、再怎麼艱難，都值回票價了。

　　◇　　◇　　◇

　　「哪一個是你妹啊？」

　　霍雍跟著賀敏晶來接機，但機場人山人海的，霍雍真怕跟賀敏晶的妹妹錯身而過都不曉得，兩人白白在這傻等，豈不是無辜。

　　「你沒你妹的照片嗎？」

　　「沒，我跟我妹又不親。」賀敏晶隨口回答，兩個眼睛直直盯住每一個出關的人，而霍雍……他是在干嘛啊？「你淨盯著我看做什麼？」他有病啊！他要接機的人不是她耶！作啥一直盯著她瞧？

　　「我覺得你真善良。」

　　「什麼？」她會善良？他有沒有搞錯，死在她手下的企畫案不知凡幾，被她弄哭的職員不管男女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個，而面對這樣的鐵腕作風，他竟然會說她善良，她覺得他頭殼壞了。

　　「你看你，跟你妹又不親，卻肯為她張羅一切，這不是善良是什麼？」

　　「是無奈好嗎？」她母親從小就疼妹妹，而她又是唯母命是從的個性，所以舉凡母親要她做的，她鐵定二話不說便點頭。就像這次，她也不希望嘉真住進霍家，但沒辦法呀！這是母親交代的，她只有認命的份。

　　總之，她很壞、很惡劣的，他別把她想得那麼好。

　　「你看前面找我妹啦！別淨是看我。」他一直看她，會讓她臉紅。

　　「你妹長什麼模樣？」

　　「跟我媽頂像的。」

　　「哇！那你妹應該長得很恐怖吧？」

　　「哪有！我妹很美的，你別胡說！」

　　「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長得跟五十幾歲的歐巴桑很像，這樣還不恐怖嗎？」

　　「你胡說什麼啊！我媽才四十八歲，你說這話小心別讓她聽到，要不然她鐵定記恨一輩子。」要知道女人是對年紀很敏感的，這全世界也只有他敢拿女人的年紀當話題來聊，他不要命了他！

　　賀敏晶佯裝要封了他胡說八道的嘴，他嚇得連忙跳開。

　　這個時候，一名青春洋溢的女孩看到顯目的兩人，遲疑了會兒，想了想之後，便跑過來站在賀敏晶面前，試探性的叫她一聲——

　　「姊？」

　　賀敏晶倏地轉身，愣了愣，「嘉真？」她也是試探性的叫了那女孩一聲。

　　沒辦法，她們姊妹倆太久沒見了，而且嘉真還真是女大十八變，上回見面，她還是個小女孩，現在已經落落大方，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女生了。

　　賀敏晶看到妹妹，不自在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位是……」

　　「霍雍，我……我的小叔，你叫他霍大叔就行了。」賀敏晶如此介紹，目的就是要拉開兩人的距離，要霍雍小心點。她妹妹年紀很小的，他別老牛吃嫩草，對她妹妹有任何企圖心，縱使是她妹妹、她母親都答應，那也不行。

　　「叫我霍大叔！？有沒有搞錯？我今年才三十歲耶！」霍雍哇哇叫。

　　「我妹才十七歲耶！」她反駁他。

　　霍雍倒是一愣。是呀！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而言，他的確是大叔級的人物了，但是……

　　「不對，你不也二十八了，你妹還不是叫你姊！所以，小妹妹來！」他很隨便的拉著嘉真的手，一副跟人家很親的樣子。

　　賀敏晶看了，眼睛都快凸出來了。這個霍雍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色狼，跟她妹見面才幾分鍾便下手了！

　　「來！叫一聲霍大哥。」霍雍笑著說。

　　而他似乎不曉得自己的魅力有多驚人，他本來就好看，再加上與生俱來的自信，所以舉手投足間淨是風采。

　　嘉真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她又怎麼敵得過霍雍的魅力，更何況她這次來，就是為了擄獲這有錢的男人。一想到這，嘉真的神情愈是顯得嬌滴滴，她含羞帶怯地叫了一聲，「霍大哥。」

　　霍雍聽了，真是爽斃了，只因為他跟賀敏晶第一回交手便大獲全勝。

　　他樂不可支地看了賀敏晶一眼，她臉色很差、很難看。

　　「怎麼啦？」她沒這麼小氣吧？連這點小事都要跟他嘔？

　　「色狼！」她啐了他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啊？他為什麼聽不懂？他不過是讓她妹妹叫了他一聲霍大哥，這樣他就是色狼了啊？拜托！

　　◇　　◇　　◇

　　怪，餐桌上的氣氛真是怪到了最高點。

　　賀敏晶為了一個莫名其妙、就連霍雍都不懂的理由跟他嘔氣也就罷了，但她母親跟她妹妹又是怎樣了？頻頻對他示好，賀方苓除了要他幫嘉真找學校，還要他有空便帶嘉真出去走走逛逛，理由是嘉真初來乍到，對台灣並不熟。

　　這就奇怪了……敏晶的母親不也閒閒沒事，為什麼她不自己帶女兒出去逛啊？所以這裡頭一定有鬼。

　　「大嫂，我們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借……借一步說話？」他要去哪啊？賀敏晶一時愣住。

　　霍雍卻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他沖著餐桌上的兩人微微一笑，便硬是把她拉到廚房去。

　　「你妹眼睛怎麼了？干嘛一直對我眨眼睛？她眼睛脫窗啊？」

　　「不是，她是在跟你示好。」他怎麼這麼白目啊！一個青春美少女跟他示好，他竟然說人家眼睛脫窗！

　　「跟我示好？她為什麼要跟我示好？」

　　「因為你是她的霍大哥啊！」

　　要死了！她又提這件事！「你就對那句霍大哥這麼不爽嗎？行！我明天就讓她改，改叫霍大叔、霍爺爺……怎樣？這總行了吧？現在你氣消了、高興了吧？你老實跟我說，你們母女三人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你還看不出來嗎？」賀敏晶無奈地覷他一眼。

　　他是看出來了，但他不怎麼相信自己的懷疑。「我跟她相差十三歲耶！」

　　「你之前明明不介意的，不是嗎？」他不是要嘉真霍大哥長、霍大哥短地叫他嗎？

　　「不介意的是輩分關系，而不是要跟你妹成為一對，你搞清楚好嗎？」更何況他都已經跟她……「等等、等等……」他突然想到，「你媽跟你妹的企圖心，你早就知道了？」他瞪著她。「而你都知道了，還不試圖阻止她們，還推她們一把，要我幫你妹找學校，還讓她住進來，替我們倆制造機會！？」

　　霍雍事情一件件地厘清了，而他事情厘得愈是清楚，怒氣愈是旺盛。

　　「賀敏晶，你倒是跟我說清楚、講明白，你心裡頭到底是在想什麼？你真想把我讓給你妹是不是？」

　　「要不然你說我還能怎麼辦？我的身分是你大嫂，你大嫂耶！我能跟我媽說……說……」

　　「說什麼？」他雙手環胸，等著她的答案。

　　說她跟他有一腿……喝！拜托，她連用說的都羞於啟齒，更別說是跟她母親招了這一切。

　　「總之我媽覺得你很優秀，如果嘉真能嫁給你，我們姊妹倆也能有個照應，而我……你說我有什麼理由反對？」

　　「所以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媽跟你妹設計我？」她賀敏晶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霍雍又氣又急。如果他早知道會引狼入室，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媽跟她妹住進來！

　　「其實我妹也沒什麼不好的，她年輕又漂亮……」

　　「你還說！？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還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他欺近她，把她的身子壓在牆面與他之間，兩腿間的欲望抵在她柔軟的凹處，上上下下的蹭著她。

　　「你瘋了是不是？我媽跟我妹在外頭耶！」賀敏晶急著推開他，又得忙著伸頭往外看，很怕她跟他搞曖昧的事會被母親跟妹妹發現。

　　「發現就發現，反正最差的情況不就現在這模樣？」他低頭想找尋她的芳唇。

　　她忙著躲著他的吻。「你不要鬧了……」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他想要，她隨時都得奉陪！？

　　「你拜托點好嗎？我也是有我的情緒跟自尊！」

　　賀敏晶氣得甩他一巴掌，她沒料到自己會有這個動作，一時之間竟愣住。

　　她膽小地不敢去看霍雍臉上的表情，只能低著頭，看著他的兩管褲管，看著他不發一語地拂袖離去。

　　走了！？就這樣？賀敏晶心驚膽戰地跟了出去，而她人都還沒進到餐廳呢！就聽到賀方苓哇啦哇啦的鬼叫著——

　　「霍老板！你的臉是怎麼了？怎麼紅成一片……你被人打了啊？」

　　賀敏晶一聽，心慌慌地抬頭，果然看到霍雍左臉頰一片紅，雖沒有五個手指印，但是那抹紅紅得極為詭異，明眼人一看就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吃了！你們慢用。」霍雍沉著臉離席，看得賀敏晶她們三個大氣都不敢哼一聲。

　　「敏晶，你們剛剛是怎麼了？」霍雍一離開，賀方苓就急著問女兒，

　　「你跟霍老板吵架了啊？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雖說你是他大嫂，但你也不想想，你老公現在躺在病床上，什麼事都不能做，更別說是護著你了，而你……你一個婦道人家，跟人家吵什麼呢？」她不問原由的，先把女兒訓一頓再說。

　　賀敏晶懶得跟母親解釋。反正她媽媽就是這麼一回事，不管誰有理，總之先護著有錢那一方就是了。賀敏晶低頭不語，扒了兩口飯。

　　嘉真看了看母親，要母親快催促姊姊。

　　賀方苓這才又開口問女兒，「嘉真的事，你跟霍老板提了嗎？」

　　「提了。」

　　「那霍老板怎麼說？」

　　「他表情似乎不是很高興。」

　　「不是很高興？為什麼？他嫌棄我們嘉真哪裡？我們嘉真哪裡不好？」一聽到攀親不成，賀方苓比誰都來得激動。

　　「我不知道，他沒說。你別來問我。」

　　事實上她已經為了嘉真的事跟霍雍鬧翻了，而母親跟妹妹還不曉得要松手，一味的要她去問霍雍，難不成真要她把話講難聽了，她們才自死心，才會真相信霍雍對嘉真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們若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問霍雍吧！」她不想膛這渾水了。

　　「媽！你看姊啦！」嘉真扯著母親的手直要母親幫幫她。

　　「敏晶，你怎麼這麼說話？你要你妹一個女孩子家去倒追霍老板，這樣你妹多沒面子啊！」

　　母親又說了一堆，賀敏晶煩都煩死了，氣得放下碗筷。「要不然你們要我怎麼做？」她們說呀！她照做就是了，別羅哩羅唆的講一堆。

　　賀方苓沒想到女兒會沉下臉來，一時之間竟愣住，是嘉真推了推她，硬要她說的。

　　「你……去問問霍雍，明天能不能帶嘉真出去走走……」

　　「嘉真明天不是要去觀察幾所大學，順便旁聽幾門她有興趣的課？」賀敏晶明明記得行程是這樣的。

　　「讀書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釣到霍雍這樣的金龜婿！總之你去跟霍雍說說看。」

　　「他如果不答應呢？」

　　「不答應……不答應那就算了。」要不然她們還能怎麼樣？

　　◇　　◇　　◇

　　霍雍答應了。

　　「真的？沒有騙我？」賀敏晶再跟他確認一次。

　　沒辦法，不是她多疑，而是霍雍之前態度太差，像是要陪嘉真出去是件比殺了他還難過的事，所以現在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令她有些吃驚，不得不再問一次。

　　「有什麼好懷疑的？我點頭答應不是稱你的心如你的意嗎？」他說話可酸的哩！好像她是逼良為娼的老鴇一樣。

　　拜托！她妹正值青春年華，配他，他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不爽！？哼！她比他更不爽好嗎？雖然……雖然她一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不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