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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錦繡華年》第420章
第420章 腦洞

  燕七看著她大伯塞進空降兵的那兩人中的一個,覺得有些眼熟,還沒等想起來是誰,她大伯已然給她做了劇透:「廿八枝,擅施迷藥。」

  「啊。」想起來了,在塞北抓姚立達那幾個由地道潛入城中的死士的時候,就是這位出的力,原本是個押在牢中的犯人來著,燕子恪令他將功折罪,後來為了吃燕子恪的鐵飯碗,這位就把自己賣給他了。等等……廿八枝……已經排號到二十八了……前頭那二十幾枝還沒露過臉呢……不知都有些什麼本事……

  空降兵們的任務是找到城中叛軍的彈藥庫,然後一舉炸毀,火銃是叛軍賴以對抗燕軍的唯一倚仗,只要讓火銃無彈可使,就相當於給叛軍卸去了一條臂膀,因而此任務極其重要。

  有一位施迷藥於無形的民間高手在,想要潛入彈藥庫就要容易得多,當然具體情況還要到了實戰的時候隨機應變,興許根本沒有這位能施展的機會,但帶上他總能多一層保險。

  「另一位呢?」燕七看著佔用了另一個名額的同志,「廿九枝?」

  燕子恪道:「侯無雙,子愷的把兄弟,擅禦猴。」

  燕四老爺的把兄弟?燕七又想起來了,她四叔是有這麼一個馴獸師朋友來著!他曾經請這位朋友利用猴子潛入過戒備森嚴的普濟庵的廚房偷出過一盤含有罌粟殼的菜!

  一顆鬼靈精怪的猴頭從侯無雙的懷中鑽了出來,沖著燕七嘬唇求吻。

  「……」

  「猴兒身小體靈,可鑽入人所不能進入之處,亦能藏得出人意料。」燕子恪道。

  燕七就明白了他的思路,這是又加了一個雙保險,充分考慮到了各種可能性,燕七他們在塞北偷軍糧的時候不就因為身型所限險些進不去糧倉嗎?猴子不但能鑽人鑽不了的地方,還便於隱藏,不但能偷東西,它還能放東西啊,比如往彈藥庫裡放個火藥包什麼的,再比如往叛軍的造飯鍋裡下個毒什麼的——這麼一想燕子恪大魔王簡直是一點縫隙都不放過啊!連特麼動物和江湖下九流的招術都能用來打仗,這無上限的腦洞和無下限的風格也就是她大伯了,跟誰對陣也別跟蛇精病對,這世間萬物隨時都能被他拿來當武器懟死你!

  蛇精病在他侄女溢滿崇拜的目光中負著手問侯無雙:「帶了幾隻猴兒?」

  「二十只,全是極通人性的!」侯無雙自信滿滿。

  「此次若能成功,你這二十只猴兒本官負責出銀與它們醫病養老。」燕子恪道。

  「謝大人!」侯無雙激動得登時便跪下磕了個頭。

  他的猴子們後半輩子都不愁吃喝、個個賽似活神仙了。

  對於將動物當親人的人來說,這樣的承諾不啻最大的恩典。

  還真是瞭解不同人的喜惡和想法啊,燕七給她大伯默默點贊。

  其後的幾天,廿八枝和侯無雙就開始摁著猴子們操練,按燕子恪的要求,最好是讓這些猴子學會放迷藥,當然不必練成廿八枝施迷藥於無形的手段,只要它們能把迷藥放到該放的地方、能讓迷藥起效並且不至於把自己迷倒就算成功,另外侯無雙還帶著猴子們練習往造飯鍋裡和水缸裡投迷藥的技能,搞得炊事營不得不配合著猴子們演戲,直到猴子們真正能夠在伙夫兵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投放成功為止。

  到了夜裡廿八枝和侯無雙還要做上天練習,猴子們卻也不能全讓侯無雙一個人帶上天,於是把二十只猴子分給其他十幾個空降兵,兵們與猴子之間還得先培養出熟悉感,免得猴子們上了天後因為害怕瞎折騰……一時間營地裡有了種花果山即視感,這讓空降兵們也是醉得不輕,大家紛紛點贊一條評論:舉朝聞名的燕大蛇精病果然名不虛傳啊!

  這次跟著廿八枝和侯無雙從京裡被一併卷巴來的還有欽天監的權威人士,每天負責觀測氣象,只待一夜西風緊,便是奇兵出戰時。

  這一日,秋風卷地枯草折,漫天黃葉夾著細碎的沙石由平叛軍的大營刮向玉華城,卻被高且厚的城牆攔於城外,在牆根處堆出了一帶破敗頹廢的景象。

  近似風力的天氣,這一段時間出現了有四五次,空降兵們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下對氣球的掌握已是相當熟悉。

  「今夜動手。」燕子忱軍令傳下。

  一整個白天,平叛軍營地裡都是一片安靜。

  而在燕子恪的營帳後面,燕七和元昶正坐在壓帳角的大石頭上說話。

  「我這是第幾次和你訣別了?」元昶用腳尖碰碰燕七的腳尖,兩臂支在膝上,歪頭笑著看著她,「記住啊,如果我這次回不來,記得去我墳頭上炷香,等你有了中意的男人,把他帶去我墳前讓我過過眼,然後你告訴他,如果不能一輩子好好對你,墳裡的傢伙會從閻羅殿裡爬上來狠狠收拾他!另外,等你有了孩子,也帶去讓我瞧瞧,我看看長得像不像你。」

  「說得這麼悲壯我都不落忍了,」燕七道,「生的七個孩子都能帶去看你嗎?」

  「……我揍你信不信?!」元昶氣笑不得,這是有多喜歡那個臭男人啊還要跟他一連生七個!「給我認真點啊臭小胖。」說著在她臉上和頭上看了一陣,又道,「你有沒有什麼信物或是平日喜歡帶在身上的東西?」

  「對我來說除了錢財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啊。」燕七道。

  「……」元昶伸手入懷,摸出個玉制的海豚小髮冠來,燕七想起這東西好像是自己的來著,后羿盛會時被這傢伙強行擼走了。「這東西太易碎,打仗的時候我都不敢帶在身上,放在外頭又怕丟,那些兵裡頭可不全是好人,好些個靠著坑蒙拐騙偷實在混不下去的也都跑去當了兵,順手牽羊的事大營裡常有,在塞北的時候我都把這東西藏到地下,打完仗再跑去刨出來,這一次也不必藏了,你先替我保存著,等我回來你再還我。」

  「……這本就是我的啊。」燕七無語地接過來。

  「但你得再給我一樣不怕弄壞的東西,我要帶著上戰場。」元昶看著她。

  「我現在還真沒有。」燕七拍拍身上。

  元昶忽然擼起袖子,把一截結實的小臂伸到燕七的眼前:「咬一口。」

  「……快別這樣,」燕七忙道,「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元昶探肩壓到燕七臉前,「你不咬我我就咬你了。」說著用舌頭舔了舔牙。

  「這我哪兒下得了嘴啊,」燕七為難地看著眼前的胳膊,「要不先往上撒點孜然我再試試?」

  「……」元昶看著她,忽而將臉湊到了她的耳邊,聲音既輕又沉,「小胖,這一次我負責引爆彈藥庫,那彈藥庫究竟會是什麼情形,我們誰都不知道,到時候只能隨機應變,火藥爆炸的威力將有多大,誰也無法預料,如果來不及逃遠,許就會一併被炸得肢離體散。你在我的胳膊上咬一口,狠狠地咬,到時候若我變成了一堆殘肢碎塊,你替我收屍的時候找到這塊帶著牙印的肉就足矣,我的魂會附在這塊肉上好好地待在墳裡,等著看你那七個孩子,若是什麼都找不著,那也就罷了,我會在奈何橋頭等你百年,到時候我也少喝半碗孟婆湯,牢牢記住這輩子有個你,下輩子無論你投生在天涯海角的哪個角落,我都一定會找到你,下輩子,我不會再是熊孩子,下輩子,我一定會讓你中意。」

  ……

  夜至三更,空降兵於起飛處集合,行動所用氣球早已備好,有專人負責為眾人縛於身上。燕子恪燕子忱親自前往為敢死隊員們送行,「放心去,」燕子忱和自己的兵們道,「若不能回來,你們的老娘便是我燕子忱的老娘,你們的兒女便是我燕子忱的兒女,生老病死我全管,我若死了由我的兒女來管!」說著兩臂一伸,左手拍在燕九少爺的肩上,右手拍在燕七的肩。

  敢死兵們在這寂靜的夜裡不敢高聲應,只一個個熱血沸騰地望著他們的老大,見燕子忱將頭一點,沉聲令道:「進入最後準備,等候號令!」

  眾敢死隊員開始檢查身上配備的本次任務所需用品,而後靜候前方戰報。

  前方,早有燕軍推進至玉華城外四百步處的掩體牆後,點火燃薪,並加入綜武賽時常常會使用到的煙球成分,使得濃煙滾滾隨風西飄,能見度幾乎不到三米!與此同時,為聲東擊西,燕軍假作故技重施,再度以草人推至玉華城近處吸引叛軍注意。

  叛軍果然再度祭出投石機,此種對陣情況在過去已經發生過七八回之多,叛軍便道這是燕軍又來虛張聲勢,絲毫未有起疑。

  燕軍營地起飛處,空降兵已準備妥當,見前線傳回訊號:濃煙約已覆蓋玉華城西部方圓十數裡,可以起飛!

  眾人上前為空降兵解開用來固定身形的繩索,每隔近一分鐘的光景放飛十人,免得人多了會在空中相撞,便見起飛的人隨著西風向著玉華城的斜上方方向飛了出去。

  元昶雙腳離開地面的一刹,低頭看了看站在那裡目送眾人的燕七,很快她便在他的眼底小得成了一顆珍珠那麼大,元昶抬起小臂,橫在嘴邊,輕輕地吻了吻手腕。

  高空風緊,氣球帶著眾人迅速地飛往玉華城上空,由天上往下看,腳下是一片濃煙,根本看不到城牆在什麼地方,同樣,城牆上的叛軍也絕不可能看到夜空裡的他們。

  氣球越飛越向西,漸漸地腳下濃煙轉淡,已能看清玉華城內房屋和街道的大致輪廓和佈局,與這些天眾人強記於心中的輿圖毫無二致,再往前,便是城中較為開闊的一片空地,難得的是四周植被茂密,降落於空地中一不至於被樹枝掛到或被屋簷撞到,二來在降落後也可藉樹木遮擋身形,更重要的是這地方並沒有戰略意義,叛軍不會在這裡留人把守——玉華城這麼大,叛軍人再多也不可能處處都放個人值崗。

  ——可以開始降落了!

  眾人訓練有素地逐一割斷氣球的繩子,平穩且緩慢地向著地面降落,同時警戒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這個時辰玉華城中根本無人在外留連,四野一片靜寂!低了,更低了,十丈,五丈,三丈,一丈,著陸!

  ——成功!

  元昶,武珽,蕭宸,第一批起飛的人陸續成功落地,並且迅速分散開來,掩入周圍的樹叢之中,一為隱藏身形,二為監視周遭動靜。

  元昶在暗處數著著陸的人數,三十,五十,八十,一百!——全部成功!

  眾人由樹叢裡出來回到空地處,以極低的聲音做了簡單的交流,而後立刻按照計劃分成了四組,分別跑往四座城門的方向。

  元昶武珽蕭宸在同一組,方向是西城門,這一組至關重要,因為平叛軍就是要從西城門發起進攻,他們這一組不但需要毀掉叛軍在西邊的彈藥庫,還要盡力創造機會讓平叛軍殺進城來,二十五人對萬人,這幾乎就是有死無生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然而這一隊人此刻仍舊義無反顧地向著西邊飛奔,廿八枝和侯無雙也在其中,一眾人身後還幾乎每人背著只猴子。

  著陸地點距西城門並不很遠,眾人按照腦中輿圖與實際環境對照,在快接近時放慢了速度,並小心翼翼地藉由房屋遮掩悄然接近,而沒走多遠,便能看見前面黑壓壓的守城叛軍在街道上席地而坐,懷裡抱著兵器,多數人在合眼小憩,只為著戰況突變時能夠隨時起身上陣。

  「彈藥庫。」武珽用口型和手勢向眾人道,而後一指前方一處重兵環繞把守的四方建築。

  建築有門也有窗,但是門窗緊閉,每扇門和窗的外面都有四名兵士把守,除這些固定崗哨之外,還有四支五人組成的小分隊在不停地繞著這建築巡邏,建築的屋頂四角四邊,亦有兵士站崗。

  ——鐵桶一樣的防範。

  更莫說這彈藥庫不遠處就是滿大街隨時處於應戰準備狀態中的兵士,即便僥倖能炸到彈藥庫,也不可能一下子炸死這上萬的兵,爆炸過後倖存者必定大舉掃蕩四圍,到時候那便是天羅地網,難逃生天了!

  怎麼辦?廿八枝、侯無雙和敢死士兵們齊齊望向元昶,元昶是燕子忱親提的千戶,這些人裡數他級別高,自是要聽他的意思。

  怎麼辦呢?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完全無從下手!

  元昶沉眉盯著那彈藥庫,一隻手下意識地撫著自己的手腕,忽而緊緊一握,用口型道了一句:「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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