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無常
春獵匆匆結束。
大摩人虐殺天朝兒郎的暴行引得群臣激憤朝廷震驚,事發後皇上龍顏大怒,當場下旨將被元昶擊殺於林中的一干大摩人剁屍成泥,未參與暴行的大摩使者一律梟首,唯留下琪琪格一人,令其帶著她同胞的人頭滾回大摩,順便向大摩皇帝傳達天朝天子的意思:你們等死吧。
從塞北班師回朝的武長刀人還未抵京便接了聖旨和兵符帶著大軍轉路向西,一路上還要陸續編入地方軍,待抵得大摩邊境的時候便可以整合出浩浩蕩蕩二十萬大軍來。
皇上這一次是真的怒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殺他臣子的兒孫,這些大摩人真是獸心未泯、膽大包天!
征討大摩的消息一出,無數年輕人想要報名參戰,連武珽、蕭宸和燕四少爺都在裡頭混著,可惜現在皇上沒心情鍛煉年輕人,皇上現在就想把武長刀甩過去一擊將大摩人幹死。
因著死了十個官家後人,所有官學暫停一周各項賽事以示哀悼,以至於連帶著塞北戰果進京的驍騎營將士都沒能受到隆重對待,只燕子忱代表朝廷出面在京營裡設席慰勞了一番,過了幾日又將眾將士的大名和戰績寫在大紅榜上,張貼在佈告欄上接受百姓的稱頌。
大紅榜上的排序是依據個人戰績排列的,排在頭一位的豁然就是元昶,後頭列了長長一串蠻夷大將的名字——這些人全是他的戟下亡魂,有名字的上百,沒名字的只用了個「千餘人」代替。
在大紅榜的旁邊另還貼有一榜,榜上是陣亡將士的名字,也在這裡接受著百姓們的憑弔,對於英雄和烈士,百姓是一樣的愛戴,許多百姓自發在這張烈士榜下放了祭奠用的果品和香燭,聊表悼念之情。
於是三月的後半段,整個京都人民就是在憤怒、震驚、讚美和哀悼的百感交集的心情中度過的,好在經歷過無數風雨的京都人民有著沉厚的底蘊積澱,再不可思議和難以接受的事也都能自然而然地自我消化掉,用不了多久就又成為了樂觀從容、積極向上的京都人。
燕七和武玥受了傷,兩個人都請了假在家沒去上學,倒把陸藕給忙壞了,今天上門看燕七明天上門看武玥,武家人和燕家人互相上門看,崔晞拿燕九少爺當幌子,也親自去了坐夏居探望傷員,還送了燕七一副堪稱工藝品的拐杖,家裡頭從此就多了個鐵拐燕,每天篤篤篤地在府裡無所事事逛來逛去。
蕭宸也來看過她,不過是以跟著燕三老爺讀書為名進來的——燕子恪早便答應過他會請燕子恒替他補課,蕭宸從塞北回來後就一直堅持著在節假日燕子恒有空時登門請教,有時候讓燕七撞上了,倆人還能在燕七的私人靶場上練一會子箭。
燕七受了肩傷,短時間內用不得弓,只好每天練習她爹教她的內功心法,她爹這一陣子幾乎白天夜裡的不著家,忙得一塌糊塗,那些以他為軸心的計劃並沒有因為春獵慘劇而停止,在全城搜查毒品來源的行動也在繼續悄然並嚴密地進行中。
燕二太太也一如既往地忙,一大家子的事都壓在肩上,再加上老公現在更有名望了,每天請赴宴的、登門拜訪的,絡繹不絕永無止境……接連跟著赴了幾場重要宴會之後,燕二太太累得骨頭架子都酸,脾氣上來看著燕七和小十一倆在那兒遊手好閒就想上去抽姐弟倆個淩空旋轉七百二十度。
燕七人家其實也挺忙,每天忙著給武玥寫回信——那位在家裡閑得頭上都開始長草了,每天瘋狂給燕七寫信聊天兒,只苦了兩家的小廝,每日數趟地往返於兩府傳遞消息,活活就是兩隻奔跑的Q.Q。
至於元昶,回來後一時半刻就沒了消息,後來聽武玥在信上八卦說,原本元昶也要跟著去打大摩的,結果硬是被忠國公夫人——也就是他和皇后的親娘給哭著攔下了,他在塞北的日子,忠國公夫人每一天都是在無窮無盡的擔心中煎熬過來的,人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這回說什麼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憂慮,直接說了:「你要是敢走,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用親娘式撒潑硬把元昶給留下了。
可這麼留在京裡啥也不幹也不是辦法啊,讓他做官?忠國公卻說他年紀尚小底子太薄;讓他繼續在京營裡當兵?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國舅爺了,誰還敢把他當小兵使喚啊,唯一敢使喚他的燕子忱又不肯收他進燕家軍——當然,元昶人也不樂意進,於是一時間也成了個遊手好閒的,在宮中陪了他姐和他姐夫幾天,實在覺得沒意思,直接拍屁股走人,結果也沒能走遠,被忠國公夫人撈回家去「煞煞性子」,不肯放他出門。
外面的風雲變幻燕七不甚在意,認認真真地在家裡養傷帶孩子,小十一可知道心疼他姐姐了,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必須先去他姐姐房裡,給他姐吹吹肩上和腿上的傷口,因為「吹吹就不疼了」,吹完才肯去睡覺。
白天裡姐弟倆就伴玩耍,燕七肩傷較輕,養了一陣子已無大礙,就騰出手來制弓,給小十一制了把迷你小弓,還有特製的橡膠頭的小箭,橡膠頭是請崔晞幫忙做的,呈薄碗狀,用小弓把小箭射到平面的地方,這個碗狀的橡膠頭就會「嘬」到上面掉不下來,小十一高興瘋了,一天到晚手裡拿著他的小弓小箭不離手,逮啥射啥,當然弓弦很軟,方便讓沒什麼力氣的他拉開,所以箭也射不了多遠,頂多一米的距離,人家照樣玩兒得不亦樂乎。
轉眼時節進入了四月半,外頭繁花似錦,府裡也是春光一派,逢了日曜日,燕七下帖兒把武玥陸藕都請到了家裡來做客,就在湖中心的水榭裡布了茶席,武玥早就在家閑得快要榮登極樂了,一見帖兒拄著拐就躥了來,陸藕更是自由,家裡她母女倆做主,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幾時回就幾時回。
「都彙報一下你們最近幹啥了。」鐵拐燕主持道。
「吃了睡睡了吃,再就靠我五哥給我借的武俠話本打發時間。」鐵拐武道。
「我還是老樣子。」陸藕抿嘴兒笑。
「瞅這眉梢眼角春意鬧的樣子,喬大人說了啥時候辦事了嗎?」燕七問。
「又不正經!」陸藕微紅著臉啐她。
「你看你,又害羞了,跟我們你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啊!」武玥撇嘴,「你可眼看就要十六了啊,喬大人到底什麼意思?不樂意就早說,別耽誤了我們!」
陸藕不肯理這兩個拄著拐都擋不住事事操心的傢伙,奈何架不住這二位使勁拿眼瞅著她,一副「你不談這話題今兒就甭想全身而退」的樣子,實在沒轍,只得赧聲地道:「他近來太忙,暫時無暇它顧,況我也不急,還想在閨中再多陪我娘幾年,所以今年是不可能會辦事的了。」
「喬大人又忙什麼呢?媳婦都顧不得往家娶?」武玥好奇。
陸藕見問,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是在辦大案,燕大伯也有參與。」
「啥大案?」武玥更好奇了,連忙追問。
「說是什麼連環……『指導』殺人案。」陸藕道,「就是有人在幕後指導別人殺人,已經發生過很多起了,以前咱們遇到的好幾起都與之相關,並且前一陣子春獵的時候不是也發生了一件命案麼,據說那也是這連環案中的一起——你們知道那案子嗎?」
武玥搖頭,燕七倒是知道,案件發生之後沒多久她就去了林子裡尋武玥,然後就遇到了大摩人殺害天朝人的事,那件事鬧得實在太大了,以至於殺人案件在這樣的背景下倒顯得微不足道了,事後也沒有人顧得上在意。
然而卻總有人會記得並重視這件事——燕子恪和喬樂梓,絲毫沒有放鬆地繼續著這串連環案往最根源處的調查,即便燕子恪如今已榮升為刑部尚書,仍舊沒有拋下或轉移這串可能只有他和喬樂梓相信的疑案。
「連環指導殺人案,聽起來還真是有點驚悚,」武玥嘴裡說著怕,可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好奇和興奮,「喬大人還和你說什麼啦?」
陸藕連忙搖頭:「這些並不是他告訴我的,是……是喬伯母半夜給他送參湯時……在他書房外偷聽到的……」
燕七武玥:「……」喬老娘可真是個盡職盡責的龍套啊……
「這個什麼連環案,咱們也不止一次地提到過,」武玥這個時候倒是善於動腦起來,「咱們早就發現,但凡咱仨一起出現在人多的場合,十次裡總有一次會發生案件,你們想是不是?」
「雖然有點誇張,但確實咱們也是遇到了好幾次。」燕七點頭,「然而最近的這一次小藕並不在場。」
「小七不在京中的那段時間,似乎我倆身邊也沒有發生這樣的案子。」陸藕補充道。
「現在我們可以負責任地對大家說一句,這些案子絕不是我們帶來的。」燕七道。
「但這不是很奇怪嗎,小七在的時候京中就有命案,小七不在的時候就沒有。」武玥轉頭看向燕七。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才是那個自帶黑白無常光環的人嗎?」燕七無語。
武玥哈哈笑:「我覺得你可以把這個當成一條線索提供給燕大伯嘛!」
「那麼我獨家指定你每天去天牢給我送飯啊。」燕七道。
事實上武玥的提議也無不可,不管有沒有用,至少也是一條思路,於是燕七逮了個燕子恪下班早的時候,架起鐵拐奔著半緣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