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打草
「且慢!」喬樂梓叫住眼看就要被衙役們帶出展館準備押往大牢的裴銘,「本府問你,你這行兇的手法是自己想出來的嗎?」
「是。」裴銘毫不猶豫地答。
喬樂梓轉了轉豆豆眼,沒有繼續逼問,揮手讓衙役將裴銘帶走,卻把手工社的李先生叫到了面前:「裴銘這拉花紙雕以前可在你們社中做過?」
李先生搖頭:「並不曾,聞所未聞。」
喬樂梓又問另外五人:「你們可曾見過他的紙雕作品?」
那五人也齊齊搖頭。
「李先生,本官需要立即見到手工社所有成員,請儘快將人帶來此處,」喬樂梓又轉頭向自己的兩名手下道,「即刻前往裴銘家,第一通知其家屬本案事由,第二仔細詢問裴銘身邊之人,可有人曾見過裴銘做這種拉花紙雕,從幾時開始做的,以及近期他曾去過何處、見過什麼人、日常生活有什麼不同以往之處,越細越好,速去。」
見這廂事已完畢,四至九團夥也不想多留,過來向喬樂梓行禮告辭,一幫孩子就嘁裡咵啦地往外走,喬樂梓看著這幫孩子的背影,目光無意中落在那位陸家姑娘的後腦勺上,那姑娘好像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忽然轉回頭來,兩個人的目光就這麼對在了一處,不由都是一怔,那姑娘沖他笑了笑,他也就不由自主地沖著人家笑了笑。
出了這檔子事,團夥們已經不太想在東溪書院多待了,距午飯飯點還有一段時間,幾個人站在書院大門外商量往哪兒去。
「你們隨意,我要去蕭大人家。」燕九少爺和燕七道。
「那你乖點啊,去了要有禮貌。」燕七道。
燕九少爺:「……」
蕭宸看了眼燕七,道:「你們若不介意,不妨去敝府用午飯。」
「太打擾了吧?」燕七客氣。
「不打擾。」蕭宸道。
燕七就看向武玥陸藕和崔晞,這三人都沒意見,大家就一路往蕭府去了。
蕭天航今日休沐,恰好沒有出門,在外書房裡看書喝茶,聽聞兒子領著一幫朋友回來還正覺得欣慰,結果不多時外頭小廝就進來稟報:「老爺,少爺帶來兩位客人,想要拜見老爺。」
兒子的朋友想要見他?蕭天航有些納悶,卻也不能不給兒子撐場子,便讓把人請進來,擺出一副嚴肅又不失和藹的神情來,端坐在堂屋椅上。
結果一見兒子帶進來的兩位客人中的一位,蕭天航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前邁了兩步,有些驚訝又有些激動地看著那位:「安安?」
「蕭大人您好。」燕七行禮,一指身畔亦向他行禮的燕九少爺,「這是舍弟驚鴻。」
「咳,好,」蕭天航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端正了態度,「果然是少年才俊,來,坐吧,都坐。」
幾人落座,待上得茶來,禮貌性地抿了一回後,燕九少爺方率先開口,微微欠身向著目光始終落在燕七身上的蕭天航道:「大人,今日冒昧登門,實屬晚輩這裡有些疑問想要請教。」
「哦,說。」蕭天航回過神來,這才將目光移到燕九少爺的臉上,見這個孩子不卑不亢地抬著黑白分明的一對眸子靜靜地看著他,不由心下一動——這個孩子……同安安生得竟是如此相像,莫非——
「晚輩在東溪書院手工藝慈善義賣會上,買下了一件展品,」燕九少爺說著將手中的畫軸展開,「此畫據聞是蕭大人捐出,晚輩想知道此畫的作者是誰。」
蕭天航甫一看見這畫,不由吃了一驚,忙道:「此畫確曾為我蕭府所有,只是我卻不知什麼慈善義賣會……青桐!」說著將貼身長隨叫進門來,「去問問夫人,可知道慈善義賣之事,另問她可曾捐過什麼東西。」
青桐連忙領命去了,燕九少爺則繼續問蕭天航:「大人,此畫既然確為貴府所有,敢問大人可知此畫的作者是誰?」
蕭天航斂容凝眉,看著燕九少爺,緩聲道:「此畫乃我從書畫市場上無意間淘來的,買時便未見落款,因而不知畫作者是誰。」
一句話堵住了燕九少爺後面所有待問的問題。
燕九少爺卻淡定如常,慢慢將畫卷起放到旁邊桌上,複又抬眸望向蕭天航:「據聞蕭大人與家父關係匪淺,因而大人曾受邀參加過家姐的洗三禮,家父十七歲上有的家姐,敢問蕭大人與家父是幾時相識的?」
這個小小子!蕭天航眯起眼睛審視著面前的小男孩,面上不動聲色,只淡淡道:「也便是在那時前後結識令尊的。」
燕九少爺又道:「時常聽家祖說起家父的少年事,言道家姐降生那日還在外與人比武,結果傷了額角,頭纏紗布回了家,至洗三之時因覺纏著白紗不吉利,又在外面繫了一條紅綢帶,不知可有此事?」
可有此事?這話是真是假?這孩子在試探他,他知道了些什麼?專程來問畫的事,莫非他已察覺了這畫作主人是……
「當時之事已過去太久,況那日到場賓客眾多,場面嘈亂,我已記不大清了。」蕭天航淡聲道。
「家祖亦說那日家父請了不少的朋友過府喝酒,到最後醉倒了一院子的人,蕭大人可有印象?」燕九少爺繼續問。
「記不得了。」蕭天航道。
燕九少爺笑了笑,停止了發問,端過桌上的茶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蕭天航莫名地鬆了口氣,這個孩子還真是難纏。
好在長隨青桐已回來覆命:「回老爺,夫人說那畫是她捐出去的,只因前些日子出去與朋友小坐,談起近日東溪書院要舉辦慈善義賣之事,夫人有心為受災之地百姓略盡心意,由庫中取了許多物品捐去了書院,此畫也是夫人一併捐出去的。」
蕭天航點頭,便和燕九少爺道:「這畫是我以前淘到的,後從地方上入京上任,東西一併帶來了堆在庫裡,尚未來得及收拾,被內子捐去了書院。燕家公子若是喜歡,便請好生保管,若僅是為了問畫作者之名才將畫買下,我願重新買回,只因此畫我也甚為喜歡,內子卻並不知情。」
「此畫晚輩會好生保管,」燕九少爺說著慢吞吞站起身,「打擾大人了。」
這是不打算把畫還給他,也不打算再跟他多說話了。
蕭天航心中歎著,將自己兒子和他的兩個小客人送出了書房去。
蕭家的午飯準備得很豐盛,蕭天航和蕭夫人都沒有參加,把空間留給了蕭宸和他的客人們,外面的雪下下停停,屋裡的炭盆燒得暖暖融融,六個人圍桌而坐,吃喝說笑,別有一番親密溫馨。
「下午大家都去給我助威鼓勁嗎?」武玥開心地問。
「必須的啊,我連看比賽時要用的炭都帶來了,整整一車,到時候圍著我們幾個全都燒起來,要多暖和有多暖和,你在場下想要瞅我們了就往看臺上找,我們就站在熊熊烈火的中央望著你。」燕七道。
武玥一下子笑噴了:「知道的是你們在取暖,不知道的以為你們要集體自焚呢!」
「這取決於你下午在場上的表現了,」燕七道,「別給我們丟臉啊,否則我們會以自焚進行抗議的,先燒小藕,身單體薄,好點著。」
陸藕正喝湯,聞言險些笑嗆,一把拍在燕七肩上。
「哈哈哈哈!」武玥笑得不行,「這我可不敢保證,今天的對手可是霽月書院啊!」
「死對頭那就更得贏下來了,」燕七道,「想想當初我們是怎麼贏下玉樹的,蕭宸和孔隊長最後都特別慘烈地自掛東南枝了。」
蕭宸:「……」黑歷史就不要再提了。
「對啦,十一月十九是閔大人的壽辰,我家已經接到了帖子,你們呢?」武玥問。
「接了。」大家都道。
「閔大人整壽,聽說原打算好生大辦一場,大半個朝廷的官員都讓他家給下了帖,結果因著南方雪災北方兵患,不好在這個當口大肆鋪張,卻是想臨時縮減規模都不成了,帖子都已經下出去了,」武玥低聲八卦道,「據說後來還是皇上給了閔家一個臺階下,賜宮中伎人當日去閔府獻藝祝壽,這意思就是允了閔府放開了操辦——皇上對閔家可真是恩寵有加啊。」
「許是因為閔貴妃在宮中受寵的緣故吧。」陸藕也八卦了一句。
「到時候咱們仨穿一樣顏色的衣服好不好?」武玥還是小女孩的心性,重點其實都放在了這裡,「咱們前一陣買的那套鑲白兔毛領的棉裙子我早就想穿了!」
前一陣五六七逛街一人買了條款式一模一樣的棉裙,只顏色不一樣,武玥的是石榴紅的,陸藕是荷粉的,燕七是龍葵紫的,仨人約好了要穿就一起穿,這回可算有了好時機。
三個姑娘說完衣服又開始說那天要戴的首飾,吱吱喳喳好不開心,飯桌上的三個小爺們兒完全成了聽眾,崔晞好歹還能搭上幾句嘴,燕九少爺乾脆不作理會,只管自己吃飽了肚子把手一揣想起了心事,蕭宸出於主人家的禮貌,不好不理會幾個姑娘,這會子聽天書一般在旁邊認真地保持著沉默。
好容易湯足飯飽收拾了桌子,這仨姑娘湊到一堆繼續話題,男生們總算可以脫離苦海坐到遠遠的地方去,崔晞卻仍挨著燕七坐,燕九少爺撿了個角落繼續沉思,蕭宸想了一想,走到了燕九少爺身邊坐了下來。
燕九少爺抬起眼皮兒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問我為何會同令尊說那些話?」
蕭宸驚訝於這個小孩的聰明與不符年齡的成熟,點了點頭,道:「你與家父此前見過?」
「雖不曾見過,但有些事卻脫不開干係。」燕九少爺看著蕭宸,「令尊在說謊,家姐出生在家父任上,方才我提到家姐洗三時家祖親眼所見之事,實則為假,而令尊卻並未指出,可見他曾對家姐所說的參加過家姐洗三禮之事,亦是假的。」
「你為何要告訴我此事?」蕭宸道。
「或許你願意告訴我或家姐一些關於令尊的事,」燕九少爺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宸,「而如若不願,我也歡迎你將我的話帶給令尊,讓他知道我已看穿了他的謊言,我隨時恭迎令尊前來找我約談關於他或者家父的往事。」
蕭宸覺得這個小男孩很有些厲害,他在向大人叫板,並且還有著穩坐釣魚臺的霸氣,他知道了些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爹到底知道燕七姐弟倆的什麼事?
這麼一想忽然驚覺,這個小男孩是故意告訴他這些的!他就是要引發他的疑問和好奇,他知道他對燕七的事不會視若無睹,他引誘他去查去問,他要打他這片草,驚他爹那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