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比肩
錦繡書院的綜武訓練場,此刻已經在做為主隊陣地的北半場建好了新的陣地模式,是用土砌成的屏障牆組合成的複雜場地,而客隊的南半場,還保留著上賽季,也就是去年比賽時最後一個對手的陣地模樣,所以今次綜武社隊員們的訓練內容,就是儘快熟悉起自己這塊陣地的格局,並記牢設有埋伏和機關的地方,因為這塊陣地,也是明天對陣退思書院要使用的陣地模式。
訓練的內容就是主力和替補分成兩隊,在場地上打一場練習比賽,燕七和武玥做為醬油型替補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高高地坐在觀眾席上俯視眾生,和她們一起坐在席上的還有其他幾名新進成員,比她二人早幾日入社,如今也沒混著上場的機會。
居高臨下地,燕七這夥替補可以看到偌大場地上每一個人的位置以及行動,眼神禽獸如燕七者,甚至都能看清元昶在跑動的過程中無意間踢到旁邊的小土坷垃。
在熟悉過己方陣地格局之後,男隊員們先進行訓練賽,分成兩撥,分別從場地的南邊和北邊入場,場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騎馬的騎馬,跑步的跑步,射箭的射箭,還有忙活著在地上挖陷阱和設絆索的,所有機關的設置都必須在危險係數內,比如你總不能真的挖一個十來米深的陷阱把人給活活摔死吧?所以對安全問題,本項賽事有著特別詳盡的規定,例如陷阱的深度不得超過兩米,陷阱內不許有任何會對人造成傷害的附加設置,比如尖銳的東西,或是石頭這類容易硌到人骨折的雜物。而對方人員一旦跌入陷阱,即告「死亡」,因為在真正的戰場上,敵人可不會那麼好心給你挖個平平整整的小陷阱逗你玩兒,所以比賽中的陷阱,一律被默認為具有絕對殺傷力的設置,一旦陷入,立即淘汰出局。
另外雙方對戰隊員上場必須要穿特製的護甲衣,同騎射隊的甲衣是一樣的,並且得分規則也是一樣:心臟五分,頭部四分,胳膊三分腿二分,軀幹一分,咽喉和下身要害則不在得分範圍內,並且有特殊防護裝備。
而綜武隊的甲衣比騎射隊的甲衣更高端一些,在表面那層布料下還縫有一層盛裝著紅色顏料的薄皮囊,被箭或刀劍擊中後,皮囊破裂,紅色顏料會滲透出表層布料,在被擊的部分形成一小團紅暈,以此做為判定攻擊方得分的依據,被人得夠五分,則該名隊員將被判定為「死亡」,需留在原地等待整個比賽分出勝負。
燕七穿越後因為沒爹疼沒娘愛的,所以也從來沒有跟著家人去看過綜武比賽,只是耳聞目染地聽別人聊起過,知道這是一項全民熱追的競技遊戲,知道需要運用武力和智力等綜合素質,以及知道這是演化自中國象棋,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會子坐在觀眾席上跟著武玥其實也就是看個熱鬧,裡面這些講究和技巧,燕七是一竅不通,光看見元昶在裡面小坦克一般橫衝直撞了,硬是把替補陣營沖了個人仰馬翻,元昶擔當的角色是「車」,「車」可以算得是象棋中最強力的一枚棋子,不像「兵/卒」,「兵/卒」越過楚河漢界進入敵軍的陣營之後就不允許再返回己方的陣營了,也不像「相/象」和「仕/士」,只能留在己方陣營不得逾越楚河漢界,不像「馬」,必須和坐騎成為一體,馬在人在,馬亡人亡,也不像「炮」,只允許用箭做為武器。
「車」,除了箭這類遠程武器之外可隨意選用自己喜歡的武器,可以隨意往返己方和敵方的陣營,行動上沒有任何的限制,遇神殺神遇魔殺魔說的就是它了,因而幾乎每個隊都會在「車」這個角色上使用武力最強的隊員。
每個隊有兩個「車」,錦繡書院的「車」便是由元昶和武珽來擔當的,武珽的兵器是劍,元昶的武器卻比較霸道,是一柄重二十斤、長一丈的方天畫戟,掄起來虎虎生風,可刺可砍,能挑能勾,這類武器有複雜的應用性,功能極多,需要極大的力量和技巧,集輕兵器和重兵器功能於一身。一般使用方天畫戟者必須力大,戟法精湛,才能發揮該兵器的優勢,既可和重兵器對抗拼力氣,也可同輕兵器如矛、槍、刀等比拼招式技巧,是故這類兵器的使用者在戰場上的身體素質也很高,看上去十分拉風。
所以不是每個人都能用得了方天畫戟這種兵器的,古有小霸王呂布,今有熊孩子元昶。
考慮到危險性,所有參賽人員的武器除箭手為特製的箭頭之外都只能以純木頭製成,而如槍頭劍尖等處,都必須磨成圓頭狀方可。
圍觀了一上午眾人的跑位拼殺,中午就在書院「食堂」知味齋吃了飯,下午繼續圍觀訓練。太陽將落山時結束,武長戈將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做了個簡單總結,然後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明日好好歇上一上午,吃過午飯後就要到書院來集結,而後統一開赴本賽季第一個對手——退思書院的老窩。
一時眾人換掉甲衣後紛紛離開書院回家轉,元昶卻拎著燕七要比箭法,武玥留下來給燕七掠陣,武珽聽武玥說了之後就也留下來看熱鬧。
元昶去器械庫借來弓箭,自己用了黑箭,給了燕七紅箭以做區分,他用的弓是四十斤弓,燕七的弓則是二十斤弓,兩個人連同武家兄妹一併去了靶場,元昶就笑嘻嘻地問燕七怎麼比。
「還射鳥嗎?」燕七看了看遠處的老楊樹,鳥兒們似乎預感到了危機,躲得一隻不見。
「射沙包好了,」武珽在旁邊笑道,「由我來扔,你們來射,器械庫裡沙包多得是,共扔五十只沙包,誰射得多算誰贏,怎麼樣?」
元昶和燕七皆無異議,於是又去器械庫要了一籃子沙包來,每只不過核桃大小,裡面皆裝了多半袋細沙,扔出去可以速度很快,並且如果扔沙包者力量很大的話肉眼甚至只能看到沙包的殘影,比射鳥射兔子的難度更大。
武珽的力量無庸置疑,做為騎射社和綜武社的雙料隊長,他本身所具備的武力放眼整個錦繡書院也罕有匹敵,所以一開始,武珽還怕燕七吃力,故意收斂了一些力量,而元昶的水平他卻是清楚的,想著就算燕七比不過元昶,總得讓她能射到一兩個才不至於很丟面子。
燕七同元昶排排站,沖准同一個方向,武珽橫向站在一旁,向著兩人所在的靶道上空扔出沙包,第一把先丟出一枚沙包,筆直向著空中飛起,便見一紅一黑兩抹流光疾閃,「噗哧」兩聲命中,不必等沙包隨著箭落地,武珽已經憑眼力看出,這枚沙包是被兩人同時命中的。
「加難度了啊!」武珽喝了一聲,四枚沙包脫手飛出,分往四個方向,頓時箭光亂閃,顧不得細看究竟誰射中得多,第三撥沙包出手,速度更快,力量更大,仍舊分別飛往不同的方向,接著是第四撥,第五撥,一時間滿天飛的都是沙包和箭,包影箭光縱橫飛掠,直把站在遠遠地方觀戰的武玥看了個眼花繚亂。
隨著武珽扔沙包的速度越來越快,武玥已經看不清箭射中沙包的過程,只得挪眼望向燕七和元昶,見這兩人拔箭、搭弓、射出,這一系列動作簡直如出一轍,一樣的流暢,一樣的從容,一樣的毫不猶豫,一樣的洋溢著令人為之熱血沸騰頂禮膜拜的霸氣側漏!
武玥興奮得跳著腳,莫名覺得這一高一矮一健一胖一霸道一淡定的組合意外地登對,兩個人並排站在那裡,比肩堪敵,牛逼得不分上下,簡直有種雌雄羅刹的般配感。
五十枚沙包沒用多長時間便被丟完,對決結束,元昶訝然地轉頭盯向燕七,半晌才道出一句:「好你個燕小胖……真有你的。」
負責檢查結果的武珽也很驚訝——他當然瞭解元昶的射箭水平,若不是因為他在入學時選了蹴鞠社,只怕早就被選到騎射社並佔據絕對主力的位置了,甚至就連他武珽,也不敢說自己的箭術能好得過元昶,因為他很清楚教元昶射箭的人是誰,名師出高徒,元昶真若參加騎射大賽,只怕年年的魁首就都會是他了。
而眼前,燕家的這個小胖丫頭,居然能和元昶在射箭對決中戰個平手!沒錯,他沒看錯——五十只沙包,兩人各中二十二只,其中有沒被射到的,也有兩支箭共穿了一只沙包的,合計算下來,無巧不巧的正好每人射中二十二只!
可真是巧啊,武珽一再覺得。
「你箭法誰教的?」元昶還在那廂追問燕七。
「我師父唄。」燕七道。
「你師父是誰?高姓大名?」元昶不依不饒必要問個明白。
「老人家是世外之人,無名無姓,無影無蹤。」燕七道。
「真的假的?騙我揍你啊!」元昶九分不信,弓一擺擋在燕七身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再比一次,這次我可不會再讓著你了。」
虧了他怕燕小胖輸太慘臉上下不來還留了一手,沒想到這小妮子居然水平當真不低!
「不比了,回家吃飯。」燕七哪兒看不出元昶這要強的性子,輸給他也就算了,萬一贏了他,估摸著這小子得天天纏著她比試,關鍵是她也並不想裝輸或是真輸,別的事情上面也就算了,唯有射箭,她一向認真,因為那個人曾經說過:你不敬箭,箭就不會敬你,人箭合一,心箭相通,一個輕浮弄箭的人,實則是在羞辱自己。
「吃什麼吃啊,看你都胖成什麼樣了!」元昶伸手捏住燕七臉蛋子上塇騰騰的肉,「跟我比箭,比完才許走!」
「那這麼著,你去拿新沙包吧,我幫武五哥收拾一下。」燕七指著滿地破碎的沙包。
「行,你別走啊!」元昶連忙跑著往器械庫去了。
見元昶跑得不見人,燕七沖著武珽和武玥一擺手:「明兒見,我先跑了啊。」
然後放下弓,撒開小胖腿兒就往校門方向躥了。
武家兄妹倆留在原地相對無語,一時元昶回來,不見了小胖子,氣得大叫:「人呢?!說了不讓走的!竟敢騙我!」
「人家沒『走』啊,人家用『跑』的……」武玥道。
「說好了要再比一次的!」元昶氣得跳腳。
「人可沒說啊,人光說讓你去拿沙包,沒說要比啊。」武珽道。
「我——」元昶氣噎,丟下沙包發足便追往了校門方向,「燕小胖你等著!別讓我逮住你……」
武家兄妹繼續留在原地相對無語,半晌才開始低頭撿沙包,撿著撿著,武珽不由「咦」了一聲,捏起手裡一枚沙包,見裡頭只剩了小半袋沙子,而外面那層厚厚的布上,豁然有著兩個對稱的箭洞。
顯然這枚沙包是被一箭洞穿過去的,武珽剛才只注意了穿著箭的沙包,連忙又去檢查其它的,見還有四枚與這一枚一樣,都被箭洞穿了過去,不由訝然。
這是兩人誰射穿的呢?一共五枚,只有一支箭射穿過的箭洞,很明顯這回不可能再打成平手,這是一場決出了高下的比試,遺憾的是只憑箭洞是無法得知這些沙包是被誰的箭射穿的,其實武珽心中隱隱有著猜測,因為之前兩人各射中二十二枚沙包的結果實在是太巧了,是有人有意控制這樣的結果的?還是……確實就是這麼巧?
「糟改東西啊!我要去告訴你們教頭!你們這幫壞學生!」器械庫的庫管看著那一籃子被射得支離破碎的沙包忍不住咆哮。
武家兄妹抱頭鼠躥地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