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架
「喂!幹什麼你們!」
「找死啊是不是?!」
青竹班的男生們不幹了,本來火藥味就濃,這下傷了自己班的人,豈能善罷甘休?!元昶第一個沖上去,一把揪住那麻子臉照著鼻樑就是一拳,雙方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喝罵著就圍了上來,兩幫人頓時就纏打成了一團。
充當裁判的雙方的先生見情形連忙過來阻止,奈何這幫正值青春期火力旺的半大小子興頭上誰肯聽勸,只管掄拳踢腿地招架,混亂中麻子臉不知怎麼就被擠出了戰圈,臉也腫了嘴也歪了,頭髮也散了衣服也亂了,邊粗喘著邊觀察戰局準備再度沖進去報復回來,一瞥眼瞅見燕九少爺還在旁邊地上趴著,一時間惡向膽邊生,過去便照著後心重重踩下去。
一腳,兩腳,第三腳還未落下,就覺眼前一黑鼻樑一疼,「啪」地一聲有什麼東西又脆又硬地砸在臉上,向後踉蹌了兩步,定睛一看,見竟是只女孩子玩的沙包,連忙循著沙包飛來的方向看過去,卻看見個胖墩墩的女學生,面無表情地向著這廂快步而來。
「你——你丟的我?」麻子臉沒敢破口大駡,這官學裡可都是官眷,男孩子之間打打架沒什麼所謂,年少嘛,不打架那都不算男人,可女孩子卻是不能隨意對待了,你真敢動她們一指頭,她們興許能把大天給你哭鬧下來。
「別動他。」燕七說。
「關你屁事!」麻子臉不好對燕七動手不代表不敢動嘴,「我勸你離遠著些,誤傷著你可就——嗷!」
話未說完,眼睛上又著了一下,這回他可看著了,果真是這胖丫頭動的手,離這邊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抬手就沖著他把手裡沙包甩過來了,既快又准,力道還狠。
「你想死啊?!」麻子臉一隻眼睛被打得淚流不止疼痛難忍,一時也怒了,沖著燕七就沖過去,「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手!你可知我爹是誰?!」
燕七手裡四五個沙包,見麻子臉向著這邊過來,抬手就又是一個甩出去,「啪」地一聲,正中麻子臉另一隻眼,麻子臉甚至躲了一下都未能躲開,倆眼一起飆淚,頓時啥也看不見了。
正忙著拼命擦眼淚,就聽見燕七的聲音響在耳邊:「你爹來了,我一樣揍你。」
「你」字方落,麻子臉肚子上便著了一腳,接著被人狠狠往地上一推,連忙忍著疼將身子抱成一團,以儘量減輕即將受到的傷害,誰知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什麼攻擊落在身上,掙扎著睜開淚水模糊的眼,卻看見燕七已經將燕九少爺從地上扶坐了起來,費力地將仍舊昏迷著的他背上背去。
「別走!」麻子臉跳起身就上來扯燕七,還沒挨著燕七的衣角,整個人就被揪著往後拽去,接著腦袋被人扳過一邊,還沒待看清這人是誰,臉上就著了一拳,麻子臉驚恐地聽見自己鼻樑骨斷掉的聲音,登時慘叫一聲,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就昏了過去。
「燕小胖你還會打人了?!」元昶把麻子臉往地上一丟,好笑又驚訝地盯著燕七。
燕七背著燕九少爺費力地往醫室的方向去。
「且慢。」元昶一伸胳膊攔下燕七,抓住燕九少爺的腕子捏了捏脈,緊接著一掌拍在了他後背上。
「你做什麼。」燕七看著他。
元昶一怔,他不確定剛才這一瞬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燕小胖的眼中一瞬間竟似閃過一絲冷意,而就這麼一絲冷,竟仿佛刹那便刺入了他的骨髓,直連血液都被疾凍成冰!
錯覺,是錯覺。
元昶遲疑了這麼一下,再看燕七卻仍舊是那張面癱似的嬰兒肥臉,木木的看上去總是很遲鈍很斷片兒的樣子。
莫名地輕籲了口氣,元昶有些沒好氣:「我能做什麼!他方才被撞了那一下將氣血給閉隔住了,所以才昏過去,我這一掌是要將他的氣血打通的,把他放下來!按揉胸口幾下便好了!瞧你這是什麼態度?!還敢給我甩臉子瞧了?!」
「哦,謝謝你。」燕七道,依言把燕九少爺放下地,令他平躺,不輕不重地在胸口上摁揉起來,果然不過片刻,燕九少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你這睜眼的速度都比別人慢。」燕七說他。
「總好過面癱臉,睜不睜眼都沒個兩樣。」燕九少爺慢吞吞地道,邊說邊往起坐。
「哪兒不舒服?」燕七扶著他,被他嫌棄地扒開手。
「看你跳繩不舒服。」燕九少爺站起身,拍著身上的土。
「我也不想跳啊,站在我後面那個憋笑憋得噴了我一脖子唾沫星兒。」燕七道。
「你還有臉說啊!」元昶在旁邊聽得忍不住插口,「回家少吃點不行?」
「民以食為天,你想讓我逆天行事?」燕七道。
「……」元昶沒見過胖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三人站這兒說話的當兒,那邊的群毆已經結束,兩位先生阻攔不過最終使用暴力鎮壓了兩幫反了天的臭小子們,這會子正在問責:「誰先動的手?」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對方班的男生瞅見了地上昏得一臉血的麻子臉,連忙一指元昶:「他先動手的!把麻強給打了!」
麻子臉叫麻強,容毀在姓上了。
「你為的什麼要動手?」兩位先生實則並沒看清方才是怎麼起的衝突,先令幾個學生把麻強扛上去醫室治傷,而後才問向元昶。
「看他不順眼。」元昶也不解釋,向來怎麼高興怎麼說。
「可知院規是什麼?!」教青竹班的先生怒了,喝問元昶。
院規就是校規,每所學校的校規裡肯定都有不許打架這一條。
沒等元昶答話,燕九少爺在旁邊慢吞吞地開口:「叫麻強的這人先將學生故意撞暈過去。」
「你怎知他是故意的?蹴鞠時相互磕磕撞撞本就是常事,你若是怕撞,何必來上學!」對方班的學生們紛紛叫道。
「人在前面走,他從後面撞上來,不是故意的難道是因為眼瞎了?」青竹班的學生也不甘示弱地回擊。
「都閉嘴!」先生大喝一聲,震退了兩班學生,而後望著元昶和燕九少爺,「再怎麼樣衝撞也是難免的,卻不能因此就同人動手,再說就算撞到了你,你現在不也沒事?男人碰一下摔一下有什麼的?卻把人打得滿臉血,若人人都像你們這般,以後誰還敢上健體課?」
這位先生這是沒見著方才燕九少爺被撞暈過去的樣子,眼下麻強看著比較慘,自然先入為主地認為是元昶這邊手動得狠了。
元昶哼笑了一聲,道:「男人的健體課與女人又不同,男人上健體課,是為了將來保家衛國,自是有多強就要顯多強,強者為王!他打不過我是他太弱,上了戰場總不能因為敵人太強就不敢上陣吧!?」
元昶這性子是永不肯強調客觀理由為自己辯解,就是要硬碰硬才覺得痛快。
「呵,你還有理了!」先生可不痛快了,「元昶!不聽師教,今記你一過!散(放)學後與我去辦公署寫檢討!」
寫就寫。元昶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這個,好在這貨還不至於跟先生死扛到底,終究沒把這話說出口。「其餘人各寫一份檢討,明兒交到我辦公署去!」先生對元昶殺一儆百,其他人也不能輕易放過。
一場衝突就這麼著結束了,學生時代正值中二的年紀,無非也就是打打鬧鬧雞毛蒜皮這檔子事,不是說你心理年齡到了可以聚眾跳廣場舞的階段就能避免得了捲入這些看似幼稚的是是非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人的世界是大江湖,孩子的世界是小江湖,在哪個江湖混都得按江湖人的規矩來,該中二的時候中二,該無病呻吟的時候就呻吟,沒g點沒高潮你還怎麼qj生活?
順其自然地捲入小江湖是非的燕七下課後就拎著燕九少爺去醫室把脈,順便見到了新的醫藥課先生,五大三粗身高目測一米九幾,正提溜著還在昏厥中的麻強往病床上放,麻強好歹也是個一米七幾的半大小子,在這位先生手裡頭就像個充氣【劃掉】玩具娃娃,各種姿勢掰過來壓過去毫不費力,燕家姐弟倆在進門處瞠目結舌了一陣,然後悄悄地退出了醫室。
「感覺麻強從醫室出來後會多斷幾根肋骨。」燕七道。
「先考慮下你自己選修課的問題吧。」燕九少爺淡淡地提醒她,「聽說到時候先生會用學生做實例演示如何治療脫臼,以及推拿正骨。」
「辦理退學需要什麼手續?」燕七問。
第三堂選修課就是醫藥,燕七抱著隨時有可能骨骼移位的覺悟進了百藥廬,這是開學一周後的第一堂醫藥課,所有「一年級」選修了此課的錦、繡兩院的新生都在一起上課,這也是很多學生最喜歡選修課的原因之一,男女搭配,上課不累。
一米九幾的醫藥課先生低頭邁進門來,不是因為這位先生內向,實在是上門框對他來說有些低,不低頭就撞腦門了。學生們一見先生這塊頭齊齊倒吸了口氣,搶著坐到教室前排的人此刻萬分後悔,一抬頭就有種被泰山壓頂的窒息感。
先生銅鈴大眼環顧了教室一周,而後抿嘴笑了,道:「今日起,由我來教你們醫藥課,我姓高,字越人……」
等等,這把溫柔得好似春風化雨似的聲音是什麼鬼。
這好比重型卡車喇叭裡發出自行車鈴鐺聲響的詭異錯亂感令全體同學的大腦陷入短路,直到這位高先生將自己巨大的身軀費力地擠進課室前邊的講臺桌裡坐下,而後十分溫和地望著大家笑——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
「實則以諸位這樣的身份,並不需要對本科目學得過於深入,」高先生溫柔的聲音搭配上那張五官粗獷的臉實在讓眾人有些接受不能,燕七看見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選擇閉上了眼睛只聽不看,「如果各位想在將來走醫藥一途,可以選擇加入醫藥社,在社中,我會傳授更深更細的關於醫藥的學問,而在選修課上,諸位只需要學習一些淺顯的、普遍的醫藥知識,我們學習的重點,則會放在調理與養生方面,姑娘們可要多注意聽哦,你們將要學到的學問是會對你們相當有幫助的。」
「嘶……」眾人又齊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每堂課上,我會教諸位一道藥方、一道食補食療方、識別三種草藥,並一些淺顯醫理,請諸位做好筆錄,」高先生繼續溫和地道,「今日的方子,我們先從『五絕死』急救方講起。所謂五絕死,即自縊死、溺水死、打撲跌、木石壓死、產後血迷暈死、中惡鬼擊死、夜魘死幾類。凡心頭尚溫者,皆可救治。用半夏湯泡七次,研末,製成豆大藥丸,吹入鼻中,噴嚏即活,或用皂莢研末,吹入鼻中亦妙……」
眾人蘸墨提筆刷刷刷,將先生講的要點細細記錄下來。燕七最感興趣的是食療方,比如高先生講的第一道食療方就是何首烏煨雞,燕七聽完就餓了。
一堂課在溫柔的聲音裡過得飛快,下課鐘響的時候眾人還不肯抬起頭來直面先生的臉,直到聽見「砰」地一聲重響,然後大家就看見先生捂著腦門踉蹌著從上門框下鑽出了教室。
醫藥課還是挺有意思的,燕七覺得。
回了淩寒香舍換上準備參加社團活動的女式短褐,拿上自備的弓箭,這套弓箭是燕大太太按公中的份例在開學前就給燕七準備下的,武長戈上周就說了,這「週一」來了要對新生進行摸底比賽,大家都要帶上自己用慣了的弓箭,好發揮出最佳的水平,燕七在家沒有用過弓箭,就隨便把燕大太太給她的這套帶來了。
從淩寒香舍往靶場去,需穿過一片梧桐樹林,而後再經過騰飛場方能到,燕七才剛走到林邊,就看見了臉上糊著一大塊紗布的麻強目光兇狠地站在那裡瞪著她,旁邊還有兩個貌似是他小弟的男生。
「麻兄,是不是這個胖子?」小弟甲觀察到麻強面色,立刻指著燕七問。
「就是她!」麻強咬牙切齒地道,邁步就往這邊來。
小弟乙連忙幾步趕到他前面,殷勤地道:「麻兄你莫動,傷要緊,且讓我們來!」
燕七停住腳,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三人。
「死胖子!」小弟甲獰笑著邁上前來,「你可知這位麻公子是誰?」
「我並不是死的。」燕七道。
「……」小弟甲愕然,這對話的走勢不對啊!誰管你是死是活啊!
「你若是不趕緊過來跪下認錯,很快便是死的了!」小弟乙立刻接了話茬恐嚇燕七。
「認什麼錯?」燕七問。
「你說呢!?若不是你把麻公子的眼弄迷了,麻公子也不至著了這一下子!」小弟乙很懂說話的藝術,沒把麻強的不濟暴露出來,換了個說法就把麻強描述成了大意遭暗算而不是完全被碾壓。
「呵呵。」燕七的面癱臉上並沒有笑意,只是望向麻強,「看樣子你心裡還有火呢?」
「廢話!」小弟甲大喝,剛才這胖子木著臉發出笑聲的樣子太泥馬瘮人了,會不會笑啊你!會笑再笑不會笑別亂笑啊你!嚇死爹了有木有!「過來磕個頭,麻公子大人大量便放你這一回,否則……哼哼,任憑你老子是做幾品的官兒,到時候都得上門給我們麻大人磕頭去——你想清楚,是你來磕還是讓你老子來磕?!」
「有第三種選擇麼?」燕七問著,反手從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弓。
「你——你想幹什麼?!」小弟甲乙連同麻強見狀不由齊齊變色,因為燕七正在那裡不緊不慢地搭弓上弦。
「哦,我心裡也有火,我們不妨對著發發。」燕七說著,將箭尖對準了面如土色的麻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