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沉的夜幕,使占地廣袤的「忘憂山莊」看上去猶如一頭沉睡的雄獅。
山莊後山,古木參天,綠蔭幽深,白天固然是消夏避暑的好去處,然而一入夜,就顯得有幾分可怖。
突然,半山腰出現一點小小光圈,如螢火蟲般若隱若現,朝茂密的山林縱深移進。
是誰,半夜三更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後山?
正在此時,一道閃電掠過,照亮那人纖細的身影。
看來是要下雨了。
白茹意仰起臉,看了看悶濕的夜色。
閃電過後,隨即傳來幾聲悶雷,平地刮起一陣狂風,吹得她的月白素裳在風中獵獵作響。
手中的燈籠一陣搖曳,差點被風吹熄。
白茹意連忙側身擋風,護住手中的小小燈籠。
燈籠中的燭火映上她清秀的小臉,細細的柳眉、挺直的鼻子,如點墨般的漆黑雙瞳,透出一抹不為人知的倔強。
她的臉龐一如她的衣飾,素色天然,沒有任何修飾,雖然稱不上傾國傾城,卻清秀可喜,一如鄰家女孩般平易近人。
再走幾步,白茹意停了下來,伸手一拂,撩開掛滿岩洞的蔓條葛藤,駕輕就熟地隱身入洞。
隱密的岩洞內,別有一番天地。
前方是一道長長的過道,四周百米處,各燃有火燭,光線十分昏暗。
白茹意提著燈籠,足尖一點,左走三步,又往右退一步,如蜻蜓點水,輕輕巧巧地避開洞內機關。
別小看這些機關,它們源自無憂山莊世代相傳的「易心陣」,它並非普通暗器陣法,而是五行幻陣,如果侵入者沒有高深的陣法易理,勢必踏入死門,深陷心魔而無法脫身。
運功收勢,白茹意輕飄飄站在地上。
她的姿態曼妙輕盈,煞是好看,如行雲流水,輕功已有相當造詣,然而,她會的就只有輕功而已。
白茹意十歲那年,家破人亡,被白嘯天收留。
他賜她「白」姓,敦她知書識字、天文地理、五行八卦等一切學識,卻獨獨不敦她武功。
無憂山莊內,除了大小姐白雪琴外,個個都是頂尖高手,而另一個例外,就是她。
白嘯天似乎很不喜歡看到她練功,因此除了輕功和粗淺的內力外,白茹意什麼都不會,在以武林第一莊著稱的無憂山莊中是個異數。
但她並不介意。
只要是白嘯天不想她做的事,白茹意就絕對不會去做,哪怕心裏再渴望。
雖然白嘯天一直都對她視若無睹,冷峻懾人的視線從不看向她,刀雕般的臉龐亦從不流露任何表情,但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她的天、她的神,她最重要的人。
因為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岩洞不遠處傳來熟悉的潺潺流水聲,白茹意心頭一喜,來到白嘯天閉關修行的石窟門外。
今晚,是白嘯天閉關的最後一夜,也是最重要的一夜。
過了今夜,他的「無憂心法」將修練至第十層的最高境界,從此江湖再無一人能成為他的對手。
他神功得成,她亦替他欣喜。
白茹意靠在石門上,盤腿坐下,眼觀鼻、鼻觀心,摒棄一切紛擾思緒,靜靜等待白嘯天出現。
男人的臉龐,自然浮現在她面前。
覺得小臉一陣燥熱,白茹意已雙頰暈紅。
一年未見,她真的好想他!
想他修長的眉宇、冷峻英挺的五官,那雙漆黑懾人的眼眸,只需輕輕一瞥,就能讓人心跳狂亂。
還有他身上散發出的逼人氣勢,猶如王者歸來,渾然天成的威儀之氣,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是她所見過最難以親近,同樣也是最冷酷的男人。
思緒不由飄回六年前,那個冰雪紛飛的日子。
冷。
好冷!
全身就像是被凍僵般的冷。
四周一片白茫茫,蒼茫的群山都被白雪覆蓋,一朵朵的雪花緩緩從天邊飄落,無聲落人大地。
「娘親。你不要丟下我。嗚嗚。」
年僅十歲的她,跪在萬丈懸崖邊哀泣。
就在這一刻,她失去了爹爹、娘親,在武林正道人士的圍攻下,她已家破人亡,再無容身之處。
瘦小的身子,在凜冽的寒風中不住顫抖。
她緩緩轉過佈滿淚痕的臉,不時哽咽一下,怔怔望著圍堵在自己身後的一群武林人士。
一張張冷漠麻木的臉,看上去好猙獰。
莫非,他們也想對娘親一樣,非把她逼下懸崖才肯甘休?
她又冷又怕又傷心,不由大聲哭了出來。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頭頂罩上一道陰雲。
她仰起小臉,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寒眸。
那深不可測的眼眸中,有著比無邊的雪色更冷的寒意,比烈焰更熾烈的光芒!
她的呼吸彷佛都停住了。
這是一位冷峻英挺的男子,白衣錦裳,外罩一件鑲邊狐裘披風,衣飾質樸中見高雅,可知絕非泛泛之輩。
他臉上毫無表情,漆黑的烏髮被灰色錦緞系起,傲然而立,深不可測的目光,彷佛要射穿她。
他年紀雖輕,渾身上下卻充滿王者之氣,即使年幼如她,只不過一眼,就感覺到他懾人的壓迫力。
她感覺有點怕怕的,情不自垂下了眼臉。
「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冷冷的,一如此刻漫天飄落的雪花。
「茹。茹意。」她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倒映出他的身影。
「姓?」他皺了皺好看的眉毛,神情冷若冰雪。
「我不知道。娘親沒有給我取。她只叫我茹意。」她不安地囁嚅著,絞著自己的手指。
她也曾好奇地問過自己的娘親,為什麼她沒有姓,娘親卻只是淡淡一笑,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告訴她,名字只是一個符號,姓什麼並不重要。
後來她才知道,因自己的父親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敦教主,為免惹來殺身之禍,娘親只給了她名字,並不冠上姓。
「從今天起,你跟我姓!」
「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位男子就一把抓住她的腰帶,把瘦小的她像拎小雞一樣舉在半空,對著一干武林人士。
「諸位,四明山巔一戰,勝負已分,龍燔教敦主及其夫人。」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顫抖了一下,「他們已雙雙墜崖身亡,既然如此,大家又何必對一個喪失雙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趕盡殺絕?」
緩緩凝視了眾人一眼,白嘯天的聲音愈發嚴厲,神情也更加峻冷。「剛才大家也都聽到了,我,「無憂山莊」的少莊主白;嘯天,今日正式收養她,從這一刻起,白茹意就是無憂山莊的一員,我自會嚴厲教導督促,負起一切責任。
「也從這一刻起,龍燔教的所有前塵舊事,與她再無任何千系。若還有人想尋仇生事、趕盡殺絕,便是與無憂山莊過不去。如果有人不滿我的處置,大可現在站出來,在下願意與之切磋。」他冷冷掃視全場,神情堅定不容違抗。
圍觀的眾人心裏都很明白,現任武林盟主白連成已處半隱退狀態,大小事務都由他的大兒子白嘯天處置,下一任武林盟主非白嘯天莫屬。
自古英雄出少年,白嘯天雖年輕,辦事卻幹練沉穩,令人不覺懾服,再加上他高深的功力和無憂山莊的威名,即使有人蠢蠢欲動,也不敢在此刻公然與他為敵。
見無人反對,白嘯天微一頷首,「多謝各位。」
說罷,他一彎肘,將幼小的她提在腰側,足尖一點,踏雪無痕,飄然遠左。
被他這樣拎著,全身不著力,幾乎半掛在空中,這種姿勢非常難過。
他輕功卓越,速度極快,迎面刮來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刺痛她稚嫩的小臉,讓她難以呼吸。
即使這樣,白茹意仍努力大口吸氣,平衡自己,不敢妄動,生怕帶給他麻煩。
漫天飛散的雪花中,牢牢箝住她腰部的,是他溫暖有力的大掌,亦是她淒冷孤獨的世界中唯一的支撐!
就在失去家的同時,她又得到了一個家。
從此不再害怕。
這個男人,從那一天起,就深深走入了她的生命。
他,名叫白嘯天。
是她世界的神。
正當白茹意沉浸在回憶中時,突然,沉寂的石窟內傳出了一聲悶吼——
聲音如猛虎嘯山,震得石洞簌簌發抖。
出了什麼事?
白茹意猛然一驚,站起來,把耳朵貼在石門上,屏息聆聽裏面的動靜。
悶吼聲綿綿不絕,猶如受傷的野獸在嘶吼,整個大地都為之震顫!
更令白茹意心驚的是,吼聲中能聽出白嘯天無窮無盡的內力,像失控的激流一樣四處亂竄,令人聞之喪膽。
他出事了!
白茹意一急,再顧不得白嘯天嚴禁任何人接近石窟的禁令,用力拍打石門。
「莊主?莊主。是不是你在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茹意啊。
把門開開,好不好?」
石門厚如城牆,白茹意也知道自己的聲音根本到不了白嘯天耳中,於是她四處摸索,想找到入門之處。
不知運氣好還是天意使然,突然,她的手觸到門側某處,只聽石門嘎嘎作響,緩緩朝兩邊拉開。
崩斷的蔓藤和枯葉漫天飛揚,白茹意顧不得拂落掉滿頭的枯葉,就匆匆往裏面跑。
室內亮如白晝。
石室寬敞無比,數十顆鑲嵌於室頂的夜明珠,發出柔和明亮的光芒,清晰照出室內的一切。
正中的白漢玉臺上,倒臥著一抹青色人影。
「莊主!」白茹意連忙跑到他面前,心兒不由一跳。
眼前是許久未見的英挺臉龐,輪廓似刀鑿而成,劍眉薄唇,彷佛天神般,即使在昏迷中,仍散發著淩厲的氣勢。
「莊主,你的身體好燙!」
伸手觸到對方的肌膚,見對方的眼眸緩緩睜開,白茹意不由心頭一跳。
白嘯天渾身燙如炭火,細看他的眼神,亦不復平時的冷漠,而是佈滿血絲,雙眼通紅,猶如被困的走獸。
難不成是。
走火入魔?
這個疑惑自然而然躍入腦海。
容不得她多想,白嘯天又是悶吼一聲,「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衣襟。
「莊主!」白茹意嚇得小臉煞白。
他的脈象無比紊亂,亂岔的內氣在胸口橫衝直撞,已瀕臨爆發的境地。
要是再這樣下去,不但突破不了第十重心法,反而會前功盡棄,墮入魔道!
白茹意心急如焚,再顧不得其他,閃電般連點他璿璣、紫宮、雲英等七處大穴,先封住他流竄的內力,再一掌拍上他的背,試圖以自己粗淺的內力調和他體內亂竄的真氣。
雖然希望渺茫,但她一定要試上一試。
四處激竄的內息突然被封,並感到另一股陌生內力的衝擊,白嘯天怒吼一聲,瞬間衝開被封的穴道。
強大的真氣下意識回吐,沖向那人。
以白茹意的內力,怎麼受得了對方強大真氣的衝擊,頓時噴出一口鮮血。
然後,她覺得身子一輕,騰雲駕霧般,被白嘯天一把揪住,摔到堅實的白漢玉臺上。
「莊。莊主?」
白嘯天掐著她纖細的脖子,以佈滿血絲的眼眸死死盯著她,黑眼中充滿混濁之色,顯見已喪失神智。
白茹意不禁顫抖起來。
他那赤裸裸的目光,充滿了野獸般噬人的欲望!
白嘯天一向冷若冰霜,喜怒不形於色,她從未見他流露出這般渴求而露骨的表情。
「莊。主,你還好吧?我。是茹意啊!你不認得我了嗎?」白茹意困難地呼吸著,想掰開牢牢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那雙手卻硬如鐵箍,令她動彈不得。
「壯主。放開我。我、透不過氣了。」白茹意幾乎透不過氣來,苦苦掙扎著,雙眸因窒息的痛苦而蒙上一層淡淡的水氣。
這抹晶瑩的水色,讓狂亂中的白嘯天震動了一下。
她的唇邊猶有殷紅的血跡,襯著如雪的肌膚,有一種奪目的豔麗。
一抹妖異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白嘯天只覺小腹燥熱,亂竄的真氣竟全部彙聚到了下腹。
他忍不住一顫,胯下男性頓時堅硬如鐵。
以白嘯天的功力,本來練成「無憂心法」的第十層並非難事,但他太急於求成,想在子時前大功告成,一時疏忽,未能及時護住心脈,以致燥邪之氣入侵,差點走火入魔。
「無憂心法」是最上乘的內力,講究靜氣凝神,以意念馭氣,一旦走入岔途,反噬的邪氣會使人欲令智昏。如果此時不發洩出來,將對修練者本人造成致命內傷。
迷亂中,白嘯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覺得小腹內的一團邪火在四處衝撞,要是再不發洩,只怕他會欲火焚心而亡!
胸口熱氣陣陣翻湧,凝視著身下人清秀的面容,白嘯天猛地低下頭,一口攫住了她的紅唇。
「莊。」
聲音突然被白嘯天吞入口中,白茹意不由睜大眼睛。
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吻她?
白茹意只覺得大腦一陣陣暈眩,柔軟的紅唇被狂暴的蠻力吮吸著,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她不是在作夢。
這一切都是真的!
白茹意用力掙扎,指尖劃過白嘯天的臉頰,他吃痛地頓了頓,放開她,眼中殷紅的血絲不見消褪,反而愈來愈旺盛。
沒等白茹意逃開,白嘯天將雙臂一緊,再次將她困在懷裏,狠狠吻上了她。
與此同時,只聞布帛撕裂之聲,白茹意覺得身上一涼,身上的月白素裳應聲而裂,如枯葉般紛紛灑落在四周。
不一會兒,她便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莊主。是我。茹意,你快點醒醒啊!」
白茹意又驚又羞,試著推醒他,卻被男人牢牢握住雙手,朝兩邊分開,壓在玉臺上。
玲瓏剔透的玉台,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泛起一層晶瑩的光澤,如明珠般柔美無瑕。
即使神智迷亂,白嘯天還是感覺到了身下赤裸女體的強烈誘惑。
從喉嚨中發出一聲低吼,欲火愈發熾狂,滾燙的唇舌開始在對方美玉般的身軀上四處肆虐。
「莊主。不要。」白茹意嚇壞了。
這是她作夢都沒想過的情景!
並非厭惡,而是。
若他真的和她發生關係,那將是天理不容的禁忌!
她自己倒無所謂,但對為人嚴謹、身為武林表率的白嘯天而言,一旦清醒後,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暴。
她不可以陷他於不義之地!
白茹意用力掙扎起來,「莊主。不要。你、你是我的小師叔啊!不要。」
「小師叔」這個詞令白嘯天震動了一下,他停下動作,似乎在回想些什麼。
「我娘親。若顏。她是你的師姊,你還記得嗎?」白茹意試圖以過去喚回他的神智。
「若顏。」
白嘯天茫然叫著這個名字,過去一幕幕,疾風般掠過。
桃花林問少女輕盈的舞姿,寒光四溢的寶劍,大紅喜帖,群雄湧動的四明山巔,還有。
投崖前絕望的淚水,最後含怨的一瞥。
她縱身跳入萬丈深淵,他追趕不及,她系在身上的翠綠腰帶隨風輕揚,被他一手抄住。
那是他唯一僅有的,她的遺物。
白嘯天大吼一聲,頭痛欲裂。
零碎的往事再度刺激著他體內混亂的真氣,邪火陣陣上竄,白嘯天再也無法忍耐,低下頭,一口咬住白茹意修長的頭頸。
「啊。」
原想引出往事,能喚回白嘯天的神智,沒想到事與願違,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白茹意始料未及。
「不要。小師——莊主。」她本想喊他小師叔,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儘管白嘯天是她母親的小師弟,但白茹意卻習慣稱呼他莊主。
兒時不懂事,有一次她喊了他一聲「小師叔」,就看到白嘯天臉上流露的痛楚之色。
從那以後她就學乖了,從此沒有再叫他小師叔。
白蝶舞曾笑著叫她不要那麼見外,對她說,她倆年紀差不多,不妨就跟她一樣,叫白嘯天大哥。
白茹意只是笑笑,最終還是沒有叫。
雖然山莊裏的每個人都待她很好,她也早把無憂山莊當成自己此生唯一的家,但畢竟,她和白嘯天沒有絲毫血緣關係。
能叫他一聲「莊主」,生活在他身邊、天天見到他,已經是她天大的福分。
其他的,她不會奢求,也不敢奢求。
「啊。」
白嘯天忽然狠狠咬了她一口,火辣辣的痛威,令她呻吟出來。
微弱的嬌吟更加刺激了男人的欲望,邪火在心裏愈燃愈旺,似大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無法再思考,如猛虎撲食般,白嘯天急切地覆上了眼前這具秀色可餐的誘人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