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完)
痛醒的。
眼睛瞬間睜得老大,他嚇到在一旁照顧他的人。
「ㄍ……哥……」向智全兩個眼睛紅得腫大,像金魚一樣,扁著嘴。
向德恩還記得,他每次想向老哥索取什麼或裝可憐的時候,都會用這一招,可……這次不像演戲。
「……」躺在病床上,他張開嘴巴正想說些平麼,聲音卻出不來,連吸個氣,也能感到胸腔快裂開。
他……啞掉了?!
「哥……」一見情況不對,向智全立刻上前安撫他。
「你已經昏迷快五天了,其間又發了幾次燒,醫生說喉嚨受了點傷害,不過再過幾天休息,就會好的。」
向德恩感到弟弟的手,發著抖。
怎麼?他們已經……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
「助骨斷了兩根,已經接回去了。」
「哥哥臉上的傷不是很重,眼睛只是出了點血沒有傷到眼角膜,醫生還說很幸運呢。」
「有奇怪的人來到家裡說了些話,媽媽哭的很傷心,連爸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哥……你說,那些是什麼人?」
「還有……」數度哽咽,向智全已經哭的浠瀝嘩啦,眼睛看過去更腫了。
「嗚……這個,是從你身上取下來的……」
向德恩接過那個發著光的東西,銀色的、很優美的一個……環。
五釐米寬,上面有個名字,刻得很美。
莫•東•紫。
閉上屈辱又乾澀的雙眼,連哭……也哭不出來。
意想不到,紫竟然在他的分身上,穿了個環。
碧……鳳……
「你是說碧鳳姐嗎?她……發生了那件事,她原本躲在房裡不肯出來,聽到你發燒昏迷不醒的消息後,來看過你一次。」
「抱著你,哭不停,直到累得睡著了,伯父伯母才接她走。」
他喜歡的人啊,那是他喜歡的人啊!為何……連保護她都做不到,身為男人,連這都做不到……還有什麼用!
──我想見她。
──是的,我想見她。
沒有的。
他們一見面,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
她只是站在門邊,他只是躺在床上。唯一交集的,是那兩雙眼睛,含著思念、含著心疼、含著不捨……
她……應該什麼都知道了吧?她的男友,是這樣髒的人……這樣髒……
豈知,她跑過來,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以臉貼著他的掌,那臉上,全是淚水了,她這樣說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怎麼會沒事呢?
一個女孩子家的清白……
可是,當向德恩接觸到她以他為重,那種好像全世界還有他活著就有希望的表情,讓他感傷的淚立刻回了去,不能這麼軟弱、不能的……
總覺得這個女子,要保護她。
「Hi,還好嗎?」
向德恩看到來人不止驚訝,還有點想笑出來,可礙於口中塞著吳碧鳳遞來的水果而不敢噴出,看看這誰啊,不正是咱們奸到比萬里長城還厲害的阿直兄嗎?怎麼弄成這副德性?!
「你……還好吧?」向德恩總覺得這句話該回問他才是。
看看阿直臉上,可比自己還嚴重啊!頭上纏著紗布不說,看那青青紫紫的瘀血在一張平常時看還挺帥的臉上(起碼比現在好看),身體只差個軀幹就包成木乃伊了這個。
「你跌到水坑裡啦?」咳咳咳……胸骨還在痛啊,竟然喊這麼大聲。
「你就不知道阿直啊,在機場鬧得多大。」五榮出現在後面,無聲無息。
小剛也是一臉沈重,的確,阿直看上去是真的嚴重。
「怎麼啦?」斂起表情,向德恩問。
不可能……他們不可能會知道那件事的……他記得告訴過弟弟,不要告訴他們三個人的。
「那天本來要去給你們夫妻倆個驚喜,結果……」
是啊,他記得,畢業的那天,他對他們說:「不跟你們去慶祝啦,我送碧鳳回去。」
那時,他們還曖昧地笑著說,什麼送!到最後還不是進屋了。
那時還真的是為了他們各個臉上的黃色表情惱了,他們碧鳳,一直只是感情上的往來,哪像他們幾個裝滿媒體副作用的垃報東西。
「我和小剛忙著打救護車,阿直緊張地看你的傷勢……直至看到那環……阿直就衝出門了。」
什麼叫難堪?
還有什麼比這個,比在朋友面前……還、還難堪?
向德恩看向低著頭不說話的碧鳳,安靜地,她沒有告訴他。
慘白著臉,他不知道要將目光擺在哪裡,他知道,阿直是對他最好的……
「那混帳,才不屑說到那個人的名字!」一激動,阿直差點跌倒,向德恩忘了傷口般的想上前,痛得咬牙切齒,好在五榮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將你們送到醫院後,阿直就跟著進醫院了。」小剛難過地說。
連五榮最自豪的帥臉此刻也陰著:「在機場,阿直跟那幾個人打了起來。」
一聽到這,向德恩大口地喘著氣,瞪大著雙眼射向阿直:「你幹什麼!你難道沒看過……咳……沒看過他們打人嗎?!送什麼死去惹他們!你死了難道要我去上柱香做數嗎?!咳咳咳……」
吳碧鳳急忙地拍拍他的背,拿了杯水給他順氣。
「不然你要我怎樣!他辱了我兄弟,怎麼也得討回這口氣!」
一句話,有這麼一句,原本發誓了不再流的淚嘩啦嘩啦地滾出,向德恩一直以來都知道,阿直他……對朋友雖然詐,卻是往著好意的。
你們,不介意嗎?
不知不覺地問出口,換來三道責怪的眼神。
──介意什麼,白痴哦你。
──事情都過去啦,那三個混傢伙逃也似的飛出去了,哼!想必是怕了我的拳頭。
──被人揍成這樣,還敢說?
──你一定得糗我是吧?!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失去的已經失去,更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所擁有的。
四個半月後──
「嗯,好累哦。」
「這麼快就累啦。」體貼地幫她按摩,向德恩露出幸福的微笑,笑裡還帶有一點點幸災樂禍。今天看了場電影,馬上又吵著逛街,鐵打的身體也不過如此。
「嘖,怎麼覺得最近……體重增加了吧?」
馬上遭到皮包式攻擊,吳碧鳳整個臉氣得鼓鼓的,女人啊,最致命最脆弱也是最被別人講不得的身材,剛剛好就這麼讓他給踩中地雷。
上了大學,沒有什麼遠距離的愛情,從台中搬上北部來,他跟碧鳳天天恩愛甜蜜個什麼勁,看得那三個血氣方剛的死黨們羨慕的要死,最近他們還常常跑去聯誼,說什麼就快告別單身生活。
切,他們三個怪人交得到女朋友,那真的可以例入台灣十大奇蹟。
握著驗孕棒,吳碧鳳深吸一口氣。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這麼巧的。她得了尾椎彎曲,月事時常是不固定,有時一年還來不到五次,由於治療過程太可怕才讓她一延再延,被……的時候,還慶幸著醫生曾經告訴她,這種病很難受孕。
所以,不可能的。
但最近真的很奇怪,嗜睡、貪吃,除了嘔吐之外……
她將棒子放進杯中,靜候……
拿出,也讓她的臉色發青了。
向德恩發狠地摔著宿舍裡的一切。
「恩,別這樣!」剛剛趕到的阿直,撥開看熱鬧的同學們,衝進去抱住發了瘋的人,無意中被向德恩一個砸破了頭。
鮮血直流,這才讓他恢復了神智。
「阿直……」呆呆的,顯然是受驚,看了看自己破壞的四周,更是嚇了跳。
「你這樣,嫂子該怎麼辦!」一吼,向德恩整個的清醒過來,忙著幫阿直止血。
「為什麼……為什麼……」
老天,你在開什麼玩笑。
紫的孩子。
仇人的孩子。
不該來的孩子。
卻拿不掉。
醫生說,像碧鳳這樣的體質是很難受孕的,再加上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好不容易肚子才微微凸了起來,不細看還看不出來懷孕,如果現在拿的話,很危險。又,如此難受孕的身體還拿了的話,下一胎恐怕……
陪著去檢查的時候,吳碧鳳當場淚撒,醫生不時以不負責任的眼光看著在一旁安慰著的向德恩,他也不理不解釋地隨他人去了。
後來,伯父伯母上來台北照顧碧鳳,接著,向德恩去了很多次都被拒絕,直到有一次差點跟伯父吵起來,她才過來阻止。
「嫁給我,好嗎?」
「我原本就這麼想了,等到畢了業當完兵,我就有這種打算了。」
「我愛你,不可能放著你不管,碧鳳,我們一起養這個孩子吧,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跟其他人都沒關係的。」
「別哭啊,我是真的愛你。」
房間的門,被伯母關了起來,向德恩在裡頭,陪著她,也哭了。
望著天,好藍。
不知道英國那邊的天,是不是也這麼藍?
你們還會回來台灣嗎?
別回來了吧,這裡沒有一個人是歡迎你們的,過去的都過去了。
我和碧鳳的孩子,跟你們三個人的任何一個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我,也跟你們沒有關係了。
如今,我要當爸爸了,我們也算,兩清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