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篇:第105章 大婚
大婚至。
格勒部落上下一片沸騰,所有在小城竹園的賓客這日都被迎進了主城府,一下子,主城府裡裡外外被圍個水洩不通,因御家堡距離甚遠,御上謹也在格勒部落不下半年,所以親迎這一禮節便省了,格勒部落的大婚習俗還是很久以前圖騰部落流傳下來的。
紅色的殿堂,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簾幕,金色的彩繪,金色的流蘇,喜氣盈盈,庭院星羅棋布,黃綠相間的琉璃瓦,九彩照壁,美麗雅致,亭台樓榭爭奇鬥巧,奢華尊貴,氣勢雄偉。
寅時,八大紅橋抬著新娘子轉著主城府遊了一圈,寓意圓圓滿滿,卯時,各路賓客入城,待至酉時入席,新郎和新娘子拜完堂之後亦無需送入洞房,而是巡禮一周,尊天地,恭父母,敬賓客,禮完,送入洞房。
夜幕已經降臨,銀色的月亮高高的懸掛在蒼穹之上,亮晶晶的星兒,像寶石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滿了遼闊無垠的夜空,新郎新娘巡禮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喜慶起哄之聲,熱鬧不已。
御上謹一襲大紅嫁衣披身,紛繁複雜的冰蠶絲錦,花紋是雲鎏繡,肩披霞帔,手臂纏「定手銀」,映耀著新娘子紅暈染臉,千嬌百媚,一身紅色,喜氣洋洋。
千棠圻亦是一身紅袍,與新娘子相互輝映,春風滿面,溫雅清潤的笑容不減,眸中的柔情使得他添了幾分醉人的魅惑,舉杯飲盡,瀟灑果斷,擁著懷裡的人,似是擁抱著整個世界,讓賓客如雲的席中曾經不少對他芳心暗許的妙齡姑娘們捧著的小心肝碎了滿地,暗自咬牙垂淚,恨不得站在俊美新郎旁邊的是自己。
御上謹的身份並未公開,不少人也在議論紛紛,猜測著御上謹的身份,也有人聲聲驚嘆於御上謹的容貌絕麗,那身奪人心魄的氣質更是讓人震撼不已,仿似她就是與生俱來的高貴,絕傲!
千棠圻帶她回來時,加納部落的少族長曾經一度挑釁意圖將人搶奪一事傳得沸沸揚揚,人人傳道,格勒部落少族長帶回了一個絕色女子,恐怕能與加納部落第一美人司寇沉月能一較高下,今日一見,所有人嘖嘖稱嘆,此女子,怕是比之司寇沉月,尚要出色許多,光是那一身不容忽視的氣質,就遠比司寇沉月要耀眼得多。
且,有些眼尖的賓客也注意到了,靠近主席桌的那桌子坐著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天姿絕色,俊美不凡!
這一晚,除了千棠圻和御上謹大婚的轟動,格勒部落的聖女千棠心因自己兄長大婚而終於回到了格勒部落,一睹聖女真容的賓客都移不開了視線,千棠心儼然就是這場大婚上的另一個焦點!
千棠心已然十七,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哪個年輕稍微有點實力的男子不想抱得美人歸,更何況,這美人,還是格勒部落的聖女!
聖女的光環太甚,那些目光灼熱不加掩飾投來的視線讓千棠心有些許不適,微微蹙起眉心,然,這一幕,卻讓另一桌上的納蘭瑤咬啐了銀牙,一雙眼睛頓時充滿了嫉恨,瞪著千棠心,幾乎要看出血來。
納蘭瑤怎麼也沒想到,千棠心居然會趕在大婚前夕醒來了!還大搖大擺地在她面前晃顯她頂著聖女的光環有多大的魅力!不過……只要過了今晚,只要過了今晚……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千棠心這個人!
「千棠心……今晚,就是你的忌日!」納蘭瑤垂下的臉,陰冷恐怖,字字怨毒。
「嫂嫂,那個納蘭瑤的樣子好可怕……」一直不著痕跡留意著納蘭瑤的御上晴使勁搓著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想到納蘭瑤那一閃而過的怨毒眼神,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幸而被這樣的人惦記著的不是她……千棠心也太可憐了,才剛剛醒來,就又被人惦記著謀害她的性命……難怪嫂嫂讓她留意著納蘭瑤,這女人,太惡毒了!
沈綠兮聽到御上晴湊近她耳邊說的這句話,瞟了一眼低垂著頭的納蘭瑤,又看了一眼搓著手臂的御上晴,覺得有些好笑,這丫頭一路上也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或許,像納蘭瑤對自己部落的人也如此工於心計不惜處心積慮想謀其性命的很少見。
「有些人,比納蘭瑤還要可怕許多倍,你啊,和妝影也要留一個心眼,別總是大大咧咧,以為全天下都是好人,世上哪有這麼多好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都是有目的的,所謂目的,只不過是分善意或非善意罷了。
御上晴和單妝影眨巴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兩人互看幾眼,似是讀懂了大家眼中的疑惑,同時開口問道,「可是我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好人?」
沈綠兮看著那兩雙亮晶晶,閃著疑惑的大眼睛,抬頭扶額,暗暗叫苦,你說,你說,她為什麼要和這兩丫頭說這些呢?這不是找罪受?!
莫致遠等人在一旁聽見後,竊笑不已。
「咳咳,晴兒丫頭、妝影丫頭,你看,像我和你之隨大哥這樣的人呢,一看就是好人了,對吧!」莫致遠以拳抵在嘴邊竊笑兩聲,爾後,調笑著搖著他的桃花扇,狹長桃花眼中透出絲絲玩味和笑意。
哪知,御上晴一聽,撇撇嘴,甚是嫌棄瞥了莫致遠一眼,道,「莫大哥,靳大哥確實是一看便知是好人,至於你麼……嫂嫂說了,笑成那樣的男人,十有八九是人販子!」
噗——
第一聲,是大家噴笑的聲音,第二聲,是沈綠兮噴水的聲音……
莫致遠抽搐著眼角,看向無辜眨著眼的沈綠兮,哀怨呐喊道,「嫂子!小的哪裡得罪你了——」他驚才豔豔,風度不凡,哪一點看起來像是老鼠過街一樣的人販子?!
這世上有如此俊美不凡的人販子嗎?!
沈綠兮連忙撇清,「哎,我可沒有指名道姓,莫大哥,是你自己對號入座的,與我無關……」
莫致遠吐血了。
不是第一次領教沈綠兮氣死人的功力,不過就是一次比一次氣人,為毛,為毛受傷的總是他!
就在此時,一道尖銳的嗓音響起傳來。
「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沈綠兮和御上墨互看了一眼,顯然,皇族的皇帝和貴妃到來,是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兩大部落與皇族一向不往來,最後是司寇沉月當選貴妃打破了沉寂,卻不知這次鄔國皇帝和司寇沉月前來是作何用意。
鄔國皇帝身份雖是一國之君,在場不少賓客也是三大國身份不低的人,兩大部落的族長少族長以及長老席就無需向之下跪,其他賓客也只是行了一個虛禮。
抬頭之際,所有人也看清了鄔國皇帝和月貴妃的容貌,頓時了引來了一番小小的轟動,看來今日格勒部落的少族長大婚是攢足了面子……
男子穿著一身金紫色直裰錦袍,腰間紮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
鄔國皇帝看似只在三十歲上下,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儼然是上位者的凌厲氣勢,劍眉英目,也不失為一個美男子,只是,若不是他至高無上的身份,其容貌與千棠圻沐長風段玉恆這一行人比起來,也不過云云。
他身旁的司寇沉月,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繁花宮裝,外面披著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擺上鏽著紫色的花紋,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餘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頭上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襯得別有一番風情美麗可人之姿。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蕩漾在精緻無暇的臉上的笑顏,嫵媚動人,集萬千風情與一身,誘惑著人心,白皙的皮膚有兩團淡淡的紅暈。
真不愧是加納部落第一美人!
鄔國皇帝和司寇沉月前來,也只是帶了幾個太監和宮女,千兆天客氣寒暄幾句後,連忙邀請二人入席,來者是客,今日是他兒子的大好日子,雖然不清楚鄔國皇帝突然不請自來的目的,但千兆天還是禮數做足,入席後,鄔國皇帝身邊只留下了剛剛傳話的太監,司寇沉月身後也只是站了一個淡粉色宮服低眉垂眼的宮女。
「雖然司寇沉月嫁入了皇族,但不代表兩大部落已經打破常規,這次當今皇上前來,不知為何……」段玉恆自鄔國皇帝和司寇沉月收回視線,眸底閃過一抹深思,格勒部落與皇族素不來往,即使是大婚之喜,他們卻是不請自來,還帶上了司寇沉月……
鄔國皇帝怎會不知加納部落和格勒部落之間的恩怨,或者說,這次,是司寇沉月的主意……
難道……當年那個傳言,是真的?
「啊……之隨,二哥,不會是司寇沉月那個女人對棠圻還不死心,帶上自己的男人來搗亂的吧?」下一秒,莫致遠便替段玉恆解了心中的疑惑。
「不死心?」沈綠兮手中的筷子頓住,詫異抬眸,閃過驚訝。
不會是那麼狗血吧?
事實,就是那麼狗血……
莫致遠解說的很詳盡,沈綠兮聽的很清楚。
彼時,看向司寇沉月的目光霎時千變萬化,複雜難明……
司寇沉月曾經深愛過千大哥?甚至還不惜以死相脅?!
愛到如此程度,是愛之深恨之切,所以才一氣之下嫁給了鄔國皇帝,想借他的手報復千大哥,報復格勒部落?
格勒部落與加納部落是老死不相往來,偏偏,司寇沉月對千棠圻是一見鍾情,幾乎是非他不嫁,沒有人知道加納部落的第一美人司寇沉月對自己部落的死對頭格勒部落的少族長情根深種,司寇沉月的愛埋藏得越深,在她心裡滋長的恨意就像海藻一樣瘋狂的生長。
不知是哪一年,司寇沉月對千棠圻芳心暗許之事被人傳出,加納部落的族長震怒,將司寇沉月關入了禁室整整一年,將傳出謠言的人砍首示眾,自此,那謠言就像是曇花一現般,再也無人說起。
誰也不知道司寇沉月愛千棠圻愛得有多深,然,千棠圻對御家堡大小姐情深一片的事,千兆天他們卻是一清二楚,且他們也不願與加納部落牽扯上任何關係,所以,當司寇沉月在某一日潛入格勒部落找到千棠圻告之她的感情時,千棠圻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先不說他對司寇沉月沒有一絲感情,加納部落和格勒部落的形勢,也不會允許有這樣的感情存在,否則,司寇沉月也無需將自己的感情隱藏的如此之深。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司寇沉月,也不見得是好花。」北丹青淡淡開口,聲音清澈,語氣冷冷,與那嬌柔而帶著一絲綿軟的聲音大相庭徑,舉杯飲盡杯中的水酒,纖細白皙的脖頸微微後仰,呈優美的弧形,很是魅惑。
季見杞見狀,伸手壓住了她欲想繼續灌酒的動作,「酒烈傷身。」她顰眉說道,清淡的語氣,帶著沉靜,好似流泉過石,柔中帶剛,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沈綠兮綠衣羅裙,在淡淡月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長髮披垂,劃出流水一樣的波紋,清澈的水眸劃過一絲責備,「北丹青,那花好與不好,都不構成你能隨便喝酒的理由……」
「你們就喜歡大驚小怪,喝喜酒不喝酒,能是喜酒麼?」北丹青翻翻眼,對她們的緊張甚是無語,她現在的身體已經不是從前羸弱的身子了,還時時當她是嬌弱病人一樣看待,實在是讓她納悶不已,見杞緊張也就罷了,沈綠兮這丫跟著起什麼哄,她身子能不能喝酒,她還不清楚?!
「嗯?你很想喝酒?正好,我準備了這個!」沈綠兮揚眉一笑,眼波流盈,櫻唇翹彎,將放在前面的小葫蘆形的酒倒在北丹青剛剛杯子裡,頓時,一陣清香散發而出,撩人鼻尖。
「好香!嫂嫂,這也是酒嗎?」酒香撲鼻,立即吸引了御上晴的注意力,小腦袋湊近她手上的小葫蘆,眼睛閃啊閃,好奇極了。
「這是什麼?」北丹青端起酒杯,嗅了嗅,嗯……很清香,帶著一股清酒香味,比之酒席上的烈酒,別有一番滋味。
「桃花釀,加入了白花葉的花瓣,酒香而不烈,酒醇而不濃,滋補養顏,這兩天剛釀好的,試試。」沈綠兮雙手各擱在桌上,交疊撐著小巧圓潤的下巴,笑容明媚,透著一絲誘惑的意味,眼波閃耀像是做賊一般。
此話剛落,御上晴和單妝影首先遞過了杯子,「我要喝!」
滋補養顏啊!好酒哇!
北丹青狐疑轉動著酒杯,瞥了笑容詭異的某女一眼,手腕一轉,清甜的桃花酒已然順著喉嚨滑下,一股清涼透沁的滑膩瞬間蔓延,絲絲清甜彌留在唇齒,齒頰留香,如品人間美酒。
「這是試驗品吧?不錯,很成功。」十多年朋友,北丹青豈是不了解沈綠兮一言一行的涵義,這丫,擺明是拿她作試驗,還說如此之多冠冕堂皇的話,死性不改。
沈綠兮清眸笑著瞇成了一條縫,彎著唇角,「那是,綠兮出品,必屬佳品!」
眾人一聽,不禁呵呵高笑了起來,一人一小杯加入了白花葉的特製桃花釀,喝的意猶未盡,紛紛慫恿沈綠兮加緊動作,多釀些如此美味的桃花釀。
這一席人,這般不給面子,留著酒席上的喜酒不喝,偏要喝沈綠兮釀製的試驗品,當真讓前來敬酒的千棠圻和御上謹哭笑不得。
這廂有說有笑,那廂阿諛奉承一片。
司寇沉月如今身份尊貴,加納部落族長長女,第一美人的身份,更是鄔國當今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月貴妃,想要巴結討好她的人多了去了。
鄔國皇帝和司寇沉月才落座不久,很快就有好些權貴攜著妻女前來客套討好。
「貴妃娘娘真不愧是加納部落第一美人,端莊嫺熟,又得皇上寵愛,真是羨煞旁人了……」說話的是一個豔妝濃抹的貴婦,滿臉諂媚的笑容,手腕上的金銀鐲子幾欲要墜斷了她的手,頸上的圓潤的珍珠在燈光下閃耀著奢靡的光澤。
司寇沉月姿態雍容,面上笑容更得體甜美又帶著絲絲的傲然,眼底微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目光似有若無的瞟過今晚的兩個主角身上,聽著周邊那些人噁心的阿諛,勾唇冷笑。
「就是啊,貴妃娘娘天生麗質,一看就知道是貴人相了……」
「可不是,貴妃娘娘好福氣啊,聽說皇上可疼愛貴妃娘娘了……」
「那可不,人家貴妃娘娘可是加納部落第一美人哪!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這些貴婦你一言我一句違心的奉承話語一句接一句,卻無人看見司寇沉月嘴邊斜揚的冷笑,以及,不達眼底的笑意。
司寇沉月淡淡掃過那些高官貴人帶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圍繞在鄔國皇帝身上狗腿一樣的笑容,幾乎是想迫不及待想將自己女兒推到鄔國皇帝的懷裡,膽子夠大的,當著她的面也敢放肆!
她漠然地收回眼神,卻沒發現她在收回視線之後,鄔國皇帝投來的一個深意的目光,所有人各懷心思,觥籌交錯中,酒香蔓延。
「貴妃娘娘身上穿的,可是今年僅剩的金絲紋綢,聽說宮裡只供上了三匹布,皇上都賞給了貴妃娘娘,看來,皇上真如傳言般寵愛貴妃娘娘!」一個貴婦目光欣羡的道。
司寇沉月眸光一閃,突然揚唇一笑,忽如萬花盛開,嬌媚至極,「再如何受寵也不及御家堡大小姐幸運,沒了蕪月國帝君的寵愛,卻換來了格勒部落少族長的愛護,那才是惹人稱羨。」
此話一出,四周的人都愣住了。
許多人都不明白司寇沉月話中的意思……
怎麼又扯到御家堡了?
御家堡的大小姐?不就是和當時還是洛王爺,如今亦是蕪月國皇帝的鐘離洛休離的御家大小姐嗎?
御家大小姐失了蕪月國皇帝的寵愛又得了格勒部落少族長的垂憐?
一些人似乎理清了其中的關係,不由詫異瞪眼,一時驚叫起來。
「今晚的新娘子是御家堡的大小姐?!曾經嫁過給蕪月國皇帝的御家大小姐?!」她的聲音不大,卻因為吃驚變得有些尖銳,聲音分貝也霎時拔高了好幾倍,頓時,熱鬧的殿堂頓時沉寂了不少,不明所以的賓客有的交頭接耳,有的朝千棠圻和御上謹他們投去了疑惑探究的目光。
夜色彌漫,風聲微微,殿堂內,一片空靜。
原是喜慶祝賀的聲音,霎時間,呆若木雞的眾人仿佛這才醒悟過來,轉變成一陣無法壓抑的驚呼聲。
「什麼?她說新娘子是嫁過人的御家堡大小姐?」
「可是那個御家堡?」
「弄錯了吧,怎麼可能!」
「我靠!要不要這樣刺激!格勒部落少族長娶的居然是御家堡的大小姐!」
「難怪人人都道新娘子身份不明,神秘非常,原來是御家堡的大小姐啊!」
「唉,雖然是御家堡的大小姐,但畢竟是嫁過人哪……」
賓客議論紛紛中,有人發出這樣一句嘆息,立刻引起那些早已對千棠圻芳心暗許的閨閣女子的認同冷眼。
「可不是嘛!一個嫁過人的女人,就算身份再尊貴,怎麼可能配得上千公子!」
「嫁過人居然還妄想當格勒部落的少族長夫人,真是痴心妄想!」
「不要臉啊……」
「呸!御家大小姐就很了不起嗎?!這裡可是我們鄔國,不是他們蕪月國,更不是御家堡,殘花敗柳而已!」
「沒錯,肯定是這個女人仗著那張臉勾引千公子的!」
一時間,這些女人你一言我一句污穢難聽的罵語傳到沈綠兮他們這邊,聽得御上晴幾人火冒三丈,當即拍案而起。
「誰敢說我姐姐不要臉,是殘花敗柳,本小姐就打到你不要臉!打到你殘廢!」長鞭應聲一甩,罡風刮過,力道極大,準確無誤地一鞭甩到了那幾個辱駡御上謹的女人臉上,力道波及甚大,那幾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女人給她一鞭甩了出去,頓時臉上血流如注,一張臉,也算是毀了,且,她們整個人被御上晴憤怒地甩到了牆上,沉寂的殿堂只聽見骨碎的聲音,和幾個人的痛呼慘叫聲,真是不死也殘廢了……
不是沒人想要阻止,那些個看著自己女兒被甩出去的想要巴結鄔國皇帝的高官貴人也想阻止,但奈何御上晴動作太快,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連喘息的機會也沒給他們,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毀容被摔成了殘廢,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在場不乏像段玉恆他們這樣武功高強的人,可他們不幫著御上晴甩多幾個鞭子已經是仁慈了,至於其他人,稍微有些理智能分析清楚形勢的人都能想到,這裡是格勒部落,誰會那麼腦殘挑這個時候鬧事,人家娶妻子難道不會知道新娘子的身份,既然格勒部落少族長知道了新娘子的身份還要大張旗鼓娶妻,自然是對新娘子感情不一般!
而且,御家堡是什麼樣的存在,御家大小姐在御家堡又是怎樣的存在,你管人家之前是嫁了多少遍,御家大小姐的身份是永遠不會變!她身後的後盾仍然是無人能敵的御家堡!
傻了的才會招惹御家堡!
御上晴一出手,再也無人敢吭一聲,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人家御家堡大小姐和格勒部落少族長大婚,御家堡可能沒有人來助陣嗎!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侮辱御家堡大小姐,就等於侮辱御家堡!
那些女兒被打傷的高官貴人只能當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誰讓自己的女兒不爭氣,說了不該說的話!
「御家堡好生囂張,各位小姐貴人也只是隨便說了幾句實話,竟要遭此不幸,她們好歹是前來祝賀御家大小姐與千少族長的賓客,御二小姐此舉未免太過分了點吧。」司寇沉月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繁花的裙擺蕩漾,風髻露鬢,眉眼微挑,風情絕豔的面容含著笑,實在美麗若仙。
話語中,卻是字字句句含諷帶刺,猶如溫柔的刀片子,刀刀刺人眼。
御上晴一聽,臉色驟變,滿臉怒容,兩頰紅得像杏子,兩眼閃著電一樣的光刮向司寇沉月。
「你是在找死麼!」竟敢辱她御家堡!
司寇沉月眼眸一冷,勾唇冷笑道,「怎麼,御二小姐是覺得本貴妃說的毫無道理,還是惱羞成怒,連帶本貴妃也想除之而後快?」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鄔國人的不忿,都朝御上晴投去了憤怒難持的目光,對他們而言,司寇沉月或許只是一個貴妃,但是,她卻是鄔國的貴妃,想殺他們鄔國的貴妃,言下之意,就是想對他們鄔國開戰麼!
「你!」御上晴俏臉怒紅,指著司寇沉月才要揮鞭甩去,手尚未抬起,長鞭就被自己姐姐奪了過去。
「晴兒,難道不記得姐姐跟你說過的話了嗎,萬事,也要莫失了自己的身份。」御上謹鳳霞紅衣,絕美的臉龐冷若冰霜,口吻淡然冷漠,聽不見一絲責備的意思,反而,隱約有一些,諷刺?
御上晴先是一愣,眼珠一動,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笑容掛面,嘲諷地看了一眼端著高貴姿態的司寇沉月,譏嘲道,「是,姐姐,和某些人較真,確實是有失我們御家堡的身份!」
所有賓客聽得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殿堂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司寇沉月緊緊攥住了袖子裡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目光看向御上謹時冰冷如死,一張原本美麗的臉龐隱約有些許扭曲,慢慢垂下的的眼睛裡滿是陰沉冰冷和瘋狂的嫉妒。
「一個被休離的女人,難道不是殘花敗柳?那位小姐也沒有說錯,御家堡的兩位小姐,你們又何必動怒!」司寇沉月極快掩去眼中的嫉恨,美麗嫵媚的眼睛帶著不屑的從御上謹和御上晴兩人的臉龐掃過。
千棠圻臉色自聽見有人侮辱御上謹那一刻起已經陰沉無比,烏雲密布,若不是御上謹攔住,他早已將那幾人拖進了閻羅殿,豈止是傷其殘廢那麼簡單!
他冰冷如泉瞪著司寇沉月,似乎這一眼,就帶著無盡的寒意,只要御上謹拉著他的手一鬆,他就不會不顧一切上前殺了這個挑起事端的女人!
司寇沉月刻意無視那道冰冷帶著殺意的目光,心如同刀割般,在滴著血,她愛的人大婚,新娘子卻不是她,還是一個曾經嫁過人的殘花敗柳,她到底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御上謹!她溫柔,她懂的討人歡心,她知曉進退,她到底哪點不好!為什麼!為什麼,他寧願選一個遲遲不願回頭望他一眼的女人也不要和她在一起!
御上謹,她就是要她死!
她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司寇沉月平靜臉孔下的那顆不平靜的心悄然滋長。
「養不教,是父之過,那麼,妻不教,是不是夫之過?司寇小姐貴為當今貴妃,口口聲聲說新娘子是殘花敗柳,難道鄔國千挑萬選冠冕貴妃之位的娘娘,就是如此之風範麼?欲要人敬者,必須先敬人,這般淺顯的道理,鄔國皇帝難道沒有教好您的嬪妃麼?這世上哪條律例是不允許女子休離之後不可再嫁了?我們御家堡大小姐再嫁,又礙著你們鄔國月貴妃哪一點了?要嫌棄,也是格勒部落的事兒,不勞無關之人費心!」
一道清麗婉約的嗓音淡然不輕不重掠過所有人耳邊。
沈綠兮綠衣翩躚,和御上墨攜手淡然而立,淡漠而清冷的目光涼涼瞥過司寇沉月和一言不發的鄔國皇帝。
他們不說話還真當他們御家堡無人了麼?!
他們大方不計較,有人還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過分了是吧!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這個道理她知道,但也要適可而止好不好!還以為這個司寇沉月是司寇鳶月的姐姐腦子也會靈光一點,哪知也是一個腦殘,沒看到千大哥一副想殺人的表情麼?!
找死也不要這麼快嘛!
「本貴妃也是說事實罷了,御家少夫人何須動怒。」司寇沉月暗沉的眼底深處湧動著怨恨,唇邊勾著冷笑,緊緊的握著拳頭,冷聲說。
一句御家少夫人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所有賓客齊齊看向沈綠兮,那位綠衣女子便是御家少夫人?!那她身邊那位豈非就是御家堡少主!
「動怒?我有說我生氣了麼?反而是月貴妃您,今日是我們御家堡大小姐與千少族長的大婚,論身份,論資格,我們御家堡大小姐是否配得上千少族長,貌似也不是貴妃您能插手的事情,大家說是吧?」沈綠兮淺笑亮聲道,清澈的瞳仁轉動之間像是有流光在眸子裡流動,煞是動人。
她這話說的委婉而有禮,語氣之溫婉,分毫不見咄咄逼人之態,卻偏讓對方啞口無言。
不少人都頗有微詞點著頭,就是嘛,人家格勒部落的事兒,關你什麼事啊,你來起什麼哄,就算是再嫁,人家新娘子還是尊貴的御家堡大小姐,配上格勒部落的少族長也是綽綽有餘的,更何況,人家御家大小姐一看就知道是氣質不凡,高貴有餘,面對那些女人的流言蜚語依舊臉色不改,此等氣節,實屬難得!
「正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萬金難換心之所愛,格勒部落少族長好樣的,為了娶得心愛之人,不惜與世俗流言相背馳,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漢!」
很快,沈綠兮的話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我也好像聽人說了,是蕪月國當今的皇帝不懂珍惜人家御家大小姐的好,是御家大小姐親自寫的休書,是御家大小姐休夫!」
「休夫啊!古往今來的第一人啊!有哪個女子會有這樣的氣魄!真不愧是御家堡的大小姐!」
「人家千少族長與御家大小姐是真心相愛的,有些人是嫉妒,看不過眼,才想要詆毀人家吧!」來自別的大國的人有些看不慣鄔國人的污言穢語,此刻尋著機會,便立即反唇譏嘲。
「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千少族長對御家大小姐的感情是惹人羡慕啊!」
「嗯嗯!要是有個男人這樣對我,我死也甘願了……」
司寇沉月笑臉猝然僵硬,袖子裡的手再次緊緊的握成拳頭,手指因為用力已經如雪一樣白,火氣在肚子裡四處亂竄,臉色也越來越漲紅,氣息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好了,各位,起初我兒媳不願公開她的身份,也是擔心會給我們格勒部落帶來不便,如此得體嫺熟的兒媳,我甚是歡喜,我們格勒部落早已承認了我兒與我兒媳的關係,只是礙於種種原因,直至今日才舉辦大婚,也希望各位是衷心的祝賀我兒和我兒媳能幸福美滿,來,來,來,大家舉杯共賀吧!」
就在此時,千兆天適時走了出來,三言兩語將事情抹了過去,也算是給了鄔國皇帝一個面子。
聲聲碰杯間,一場酒席上的風波又奇跡般落了幕,只餘下心底暗地憤憤難平的司寇沉月目露怨恨,想要將擾她好事的沈綠兮刮個千刀萬剮。
月華如水,酒香四溢,美酒佳餚,清脆的碰杯聲,滿院的高樹上,掛滿了紅燈籠,旖旎的紅光映得院子裡一片光怪陸離,美好的好似夢幻。
「綠兮姐姐,那個納蘭瑤不見了!」御上晴為自己姐姐的事情動怒,盯著納蘭瑤的任務就落到了單妝影丫頭身上,剛剛的事情才消停不久,單妝影一抬頭看過去,就發現自己盯著的人忽然不見了!
沈綠兮聞言看了過去,果然看到納蘭瑤剛才坐的位置赫然空了!
「司寇鳶月還未出現,納蘭瑤就迫不及待想要行動了嗎?」莫致遠輕搖桃花扇的動作一頓,緩緩瞇起眼睛,劃過一絲冷然。
「或者……司寇鳶月,已經出現了,只是,我們沒有發覺罷了。」御上墨淡淡說道,指尖輕輕劃過瓷杯上的花骨,他執著酒樽的手修長,翠綠的酒樽襯著他的白玉般修長的手好似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澤,那瓊漿玉液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唇邊緩緩進入口中,只是喝酒,便這般優雅高貴,讓人移不開視線。
感受著四方八面投來驚豔花痴的目光,沈綠兮眼角輕抽,哀怨瞪了眼高雅清雋的某男,這廝也太招惹桃花了吧!才喝一杯酒,就吸引了一大幫如狼似虎的女人,要是他再拋個媚眼什麼的,那還得了……
好吧……御上墨不會做拋媚眼這樣低俗的事兒……
「司寇鳶月已經出現了?那,她會在哪裡……」
月夜婆娑,格勒部落主城府內本來一片黑暗的空間中,突然升騰起一片白色的風燈,整個的橫在了某處隱秘的角落上,照耀的整個空間猶如白晝。
風咋起,風燈搖晃,此刻,春夜的清冷降了下來,濺起一地的殘葉,漸漸地,黑沉的夜晚,大片烏雲在高空中快速移動,本來皎潔明月時隱時現,割斷了如絲月光,這時,角落裡分外的清冷入水。
隱秘清冷的角落裡,站著兩個人。
一個,正是在殿堂上悄然離開的納蘭瑤!
一個,赫然就是司寇沉月方才身後的粉色宮裝的宮女!
「你就是司寇鳶月?」納蘭瑤目光透著疑惑瞧著對面粉色宮裝那張平淡無奇的臉,警惕冷聲道。
對面粉色宮裝的女子一聽此言,不怒反笑,她沒有開口回答,反而抬手低頭朝著自己的臉抹了一把,只聽見很輕微的一聲撕拉聲,女子再次抬頭時,映入眼簾的,分明就是司寇鳶月那張絕色臉龐!
「易,易容!你是易容的!」納蘭瑤驚訝捂著嘴,指著司寇鳶月斷不成聲。
起初,她只看到司寇沉月而非司寇鳶月時,本以為計畫要失敗了,哪知,就在剛剛一片混亂之際,有人扔了一張小紙條給她,署名是司寇鳶月!所以,她才冒險來到這裡!
「不然,你覺得我能逃過你們格勒部落眾多耳目,潛進來?」司寇鳶月再次貼上那張平淡無奇的面皮,眼隨意的略掃了掃一臉驚詫的納蘭瑤,眸底閃過一絲不屑。
「既然你來了,我們要怎麼做?千棠心那個賤人提前醒來了,你也看見了,我們要下手已經來不及了!」確定了司寇鳶月的身份,納蘭瑤並沒有忘掉她們的計畫,可千棠心提前醒來,是她們始料未及的!
司寇鳶月斜睨她一眼,冷冷輕笑,說道,「誰說來不及了,千棠圻和御上謹不是生了一個兒子麼,那我們就和他們的兒子玩玩好了。」
納蘭瑤眼眸精光閃過,對上司寇鳶月暗影下看不清的眼睛,心頭一突,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比自己還是可怕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