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連續三天，宋薇心都悶悶不樂，整個人像被一層烏雲籠罩住，充滿陰郁難測的氣息。

　　明天就是週末了她的大叔就要帶女朋友回家了……

　　心裡充滿酸楚與淒愴，一雙秋水盈盈的美眸布滿深深的濃愁，她緊咬著自己的下唇，懊惱萬分。

　　早知道就不要問嚴竣軒這麼敏感的話題只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她再怎麼懊喪都於事無補了。

　　她坐在書桌前，托著雙腮，夜不成眠。

　　門口傳出輕輕的敲門聲，嚴竣軒走了進來，“我看到你房裡有燈光，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我睡不著”宋薇心嘟著嘴。“大叔，你真的要帶女朋友回來啊”

　　他輕拍她緊繃的臉頰，“你不是想看看她嗎”

　　“我不想了大叔，我不希望你把她帶來這裡，這裡是我們的家，我不要有第三者介入。”

　　嚴竣軒失笑，“她不是第三者。”

　　“對我來講，她是”宋薇心雙眉輕蹙，抱住嚴竣軒的腰。“我喜歡大叔，我希望能永遠都陪在大叔身旁。”

　　“你對大叔只是依賴，只是迷戀，那不是愛情，你還小，還不懂真愛。”

　　“我不小了”宋薇心難過地凝視著嚴竣軒，聲音裡帶著濃濃鼻音，“為什麼要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已經滿十八歲了”

　　“我從小看你長大，對我而言，你就像是妹妹，我不可能跟一個妹妹談戀愛。”

　　“我才不是你妹妹”宋薇心氣得臉蛋通紅，一抹尖銳而揪腸的痛苦戳進她的心房，讓她痛徹心扉。“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兄妹，我會叫你大叔只是敬稱，事實上，我們也沒有任何的親戚關係。在法律上，我們是可以結婚的。”

　　“你要沒有愛情的婚禮嗎”

　　“怎麼會沒有愛我愛大叔呀”宋薇心真心誠意地說。

　　嚴竣軒懷疑地瞇起眼睛，“我說過了，那不是真愛。”

　　“你為什麼懷疑我你要我怎麼證明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不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相信，薇心，你應該找跟你同年齡的異性來當男朋友，而不是我；何況，我已經有女朋友，我明天就要帶她過來……”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宋薇心捂住雙耳，心臟緊縮，咬著唇顫聲說道：“為什麼要把我當成小孩子為什麼不相信我的愛情我沒有騙你”

　　“薇心……”

　　“請你離開，我要休息了。”宋薇心冷著聲音，一字一字地說。

　　嚴竣軒輕嘆一口氣。“你好好想清楚。”他幫她帶上門。

　　宋薇心的心房像壓上了千斤鼎，好沉、好苦。不論她做什麼、說什麼，在他心底都被認定成小女孩在耍脾氣，他從不把她的示愛當作一回事。

　　宋薇心綻開一絲苦澀的微笑。要她親眼目睹嚴竣軒跟其他女子親昵的舉止，她做不到週末是吧她決定了，她要去狂歡

　　嚴竣軒已有女伴，她，也該去找她的男伴……

　　週末一大早，宋薇心背著背包來到劉秀文家門口。

　　“薇心你怎麼來了”

　　“歡迎我嗎還是你跟男朋友有約”宋薇心口氣苦澀。

　　“當然歡迎你快進來。薇心，你這幾天怪怪的，在學校裡本來想問你，但看你下課後趴在桌上一副無精打採、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很疲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今天不要回家”

　　“跟你的大叔有關對不對”

　　“大叔要帶女朋友回家跟我炫耀，我不要看”

　　“薇心，你打算怎麼做”

　　“今天陪我好嗎我們逛遍台北市所有的百貨公司，好不好”宋薇心提議。

　　劉秀文很阿沙力地說：“我陪你。”

　　“秀文，你對我最好了，不像大叔……臭大叔”

　　“薇心，你出來，你大叔知道嗎”

　　“他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我才不希罕他知道”

　　“這樣好嗎要不要我們打手機給他”劉秀文跟宋薇心交情甚好，因此她有宋薇心家中的電話號碼與嚴竣軒的手機號碼。

　　“大叔完全不把我的告白當作一回事，他傷害了我的心，我好氣他、好恨他，我不想跟他講話了。”

　　“那好吧你早餐吃了沒，我們一起去吃早餐。”

　　“好，走吧”

　　連續逛了幾間百貨公司，劉秀文跟宋薇心手上依然空空如也，雙腿卻已酸疲了。

　　宋薇心看看天色，才傍晚而已，她不要回家

　　街道上各式各樣的廣告招牌亮起閃爍迷人的霓虹燈光，宋薇心看到一家，她想也不想地就走進去。

　　“薇心……”劉秀文因為擔心宋薇心，也跟著她一起進入燈光昏暗的。

　　“薇心，這裡不安全，我們走啦”劉秀文在宋薇心耳邊低語。

　　“不會……你看，那邊的座位上有跟我們年紀相仿的學生，別人可以來，我們也可以，不用擔心。”宋薇心走到吧台前，點了一杯“粉紅佳人”。

　　“秀文，你也點一杯，我請你。”

　　“跟你一樣好了。”

　　於是，兩人一邊小口啜飲著調酒，一邊看著舞池裡活力四射、盡情奔放的男男女女，宋薇心的眼裡閃著落寞。

　　此時，嚴竣軒應該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他們在做什麼呢耳鬢廝磨你儂我儂

　　她的心深深揪痛著，慘然的臉色比紙還蒼白，忍不住淒愴地苦笑。還想這些干什麼呢她一口氣把剩下的調酒全部喝進肚子裡，“秀文，我們去跳舞。”她強顏歡笑，裝作興致高昂。

　　“薇心，你應該回家了……”

　　“我不要回去”宋薇心怒氣沖沖，因酒氣的關係臉蛋上出現兩朵艷麗的紅雲，“你不跳，我自己去跳”

　　“薇心”宋薇心一意孤行，連劉秀文也束手無策。

　　音樂更換了，換了一首激昂澎湃的舞曲，熾熱的氣氛讓在場的男女都精神亢奮，宋薇心走入舞池裡，被這股氣氛影響，忘記了所有的不快與憂傷。

　　隨著閃爍著五彩絢麗的霓虹燈光，她放松心情，身子跟著節拍款擺，時而扭腰，時而旋身，時而滑步，時而擺臀，姿態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給。

　　她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舞姿愈來愈曼妙，動作愈來愈狂野，雙頰愈來愈暈紅，整個人宛如性感女神轉世，充滿了熱情與活力，令人無法喘息。

　　“天啊原來薇心的舞步這麼出神入化，真是太厲害了。”連在一旁觀看的劉秀文都嘆為觀止，更遑論許多不由自主站在一旁欣賞的陌生男女了。

　　一曲舞畢，現場安可聲不斷。盡情投入的宋薇心覺得身體愈來愈燥熱，她想解放從來沒有喝過酒的她，此刻面頰暈紅如醉，任何男人被她迷濛的眼眸一掃過，就像被數百萬伏特的電流導入身心，讓人血脈僨張、如癡如狂。

　　她的身體火熱，聽著許多叫囂的聲浪，看著許多為她癡狂的臉龐，她心裡好得意。

　　舞風一改，她跳得更性感，也更欲罷不能了

　　她水蛇般的蠻腰開始瘋狂扭動，圓潤的玉臀像電動馬達般快速晃出美麗的弧度，騷中不失純真、媚裡帶點稚氣，她熱情有勁地睨著在場的人，有時眨眨眼，有時微微笑，有時拋媚眼，有時送飛吻。

　　太瘋狂了在場的男人皆貪婪地注視著她，仿佛一群豺狼虎豹想將她狼吞虎咽進肚子裡。

　　“不行，再這樣下去，薇心會出事的……”劉秀文拿出手機，趕緊打給嚴竣軒。

　　此時，嚴竣軒正在家裡坐立不安，他打了宋薇心的手機好幾次，但她關機了，連他的留言也沒有聽到。

　　手機一響，他立即接聽，“喂”

　　“嚴大叔嗎我是薇心的好朋友秀文，薇心在裡，她一直不想回去，你來接她吧這裡的地址是……店名是……好，我等你，你要快點來。”

　　打完電話，劉秀文看向舞池，忍不住大驚失色。宋薇心竟然把外套脫掉了好熱……宋薇心飽滿的額間覆上一層薄汗，動手解開上衣的鈕扣，舞池外一群人大聲叫好“不會吧我的媽呀”劉秀文想不到宋薇心會這麼大膽。

　　“薇心，不可以……”但她的聲音太小了，被其他瘋狂的叫好聲音給蓋過去了。

　　宋薇心一邊舞動嬌軀，一邊以磨人的速度解開扣子。

　　她裡面穿著粉紅色的胸罩，隱隱約約地，那迷人的乳溝若隱若現，充滿惑人、心弦的魅力……

　　在場的人群尖叫連連，瘋狂刺激的視覺享受讓男人們的眼睛赤紅了。

　　有個高大的外國男子率先加入，拉著宋薇心的手跟她一起跳舞。

　　“唔……您好……”宋薇心呆呆地傻笑，酒精顯然已經麻痺她的神智。

　　外國男子眼裡閃著清晰可見的慾火，他舞動著身子，攬住宋薇心的腰，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她的柔軟不時碰到他堅實的胸膛。

　　不舒服的感覺讓宋薇心的理智稍稍回籠，“放開我……”她不喜歡這種太過親昵的碰觸方式。

　　“美麗的小姐，你跳得真好。”外國男子說著一口標準流利的中文，濃濃的腔調流露出他對她的“性致”，讓她不悅。

　　“我不要跳了……放開我”她討厭他的手箝制住她的腰肢，極力想要擺脫他，誘人的曲線扭動出美麗性感的弧線，外國男子更加重了力道。

　　“繼續跳……我喜歡你……”

　　“我不要……”宋薇心氣急敗壞，因為掙脫不開而瞪著他，那雙星子般明亮的大眼瑩瑩亮亮的，神採逼人，非常有神。

　　“小姐……”

　　宋薇心最痛恨被人強迫做不喜歡的事情，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她穿著低跟的鞋子大力往他的皮鞋一踩。

　　“啊……”外國男子發出淒厲的叫聲，他一邊跳腳，一邊難以置信地看著宋薇心，無法想像她清麗的外表下會有那麼潑辣的個性。

　　宋薇心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扣上鈕扣，一轉身，她的目光被一個剛進入的男子給吸引住。

　　大叔她差點就要喊出口了。

　　不大叔怎麼會來這裡除非……是劉秀文通知他“小姐……”外國男子還纏在宋薇心身邊

　　不如，將計就計……

　　宋薇心腦中影像一閃，在嚴竣軒的眼睛看向舞池時，她閃電般地主動伸出單手勾住外國男子的脖子，用長發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另一手則把大拇指插進兩人的嘴唇中間。

　　在聲光特效下，她的實際動作並沒有被發現。

　　“薇心……”劉秀文沒料到宋薇心如此大膽，竟主動獻吻，不禁大叫出聲。

　　嚴竣軒被眼前一幕震傻了，他氣憤地咆吼出聲。“薇心”

　　起初，他只覺得舞池裡擁吻的女子身影很眼熟，在聽到劉秀文尖銳的叫聲後，他整個人就像浸淫在醋壇子裡面，目光鋒利得不斷射出致命而無形的利箭，恨不得將那個外國男子給亂箭穿心。

　　他臉色難看到像嚴冬裡陰沉難測的雲靄一般，喉頭緊縮，咬牙切齒，宛如閃電似地沖上舞池，拉開他們兩人。

　　“大、大叔……”宋薇心愣了愣。

　　他的反應好激烈喲活似她被人捉奸在床似的……呵呵呵……好好玩的反應……

　　嚴竣軒不容分說地快速拉著宋薇心離開舞池，不讓她問問題，迅速地把她帶出龍蛇混雜的。

　　劉秀文跟著走出，發現嚴竣軒已經把宋薇心帶進他的車裡，她摸摸鼻子，打手機叫男友過來接她。

　　“大叔，我還沒有玩夠，我還要去跳舞……”宋薇心朝嚴竣軒微笑。

　　嚴竣軒沉著臉，一把箝制住她瘦弱的雙肩，“誰叫你吻他的“吻剛才是我吻他嗎我不記得了……”宋薇心還是傻笑。

　　嚴竣軒整顆心揪緊，沉著聲，緊盯著她，忍不住說了重話，“不要這麼自甘墮落”

　　宋薇心臉色死白，驚愕地瞪大眼，“你罵我……你憑什麼罵我你干嘛管我你有你的女朋友，你去管她，不要來管我”

　　她轉身想打開車門，但是中控鎖已被鎖上。“放我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你不怕遇到強暴犯嗎”嚴竣軒氣焰高漲，怒氣沖沖地對宋薇心咆吼，聲音激動高亢得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他居然那麼大聲罵她從小到大，她一直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嬌嬌女，就連她的父母也難得對她發脾氣，他卻這樣子對她……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宋薇心惱火地抬起下顎，用一種挑釁而無所謂的眼神盯著他看，“你管好你的女朋友就夠了怎麼你女朋友跑了所以你把氣出在我身上”

　　“宋、薇、心”嚴竣軒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來。

　　宋薇心滿不在乎，“不要對我發脾氣，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想去哪裡，那是我的自由。”

　　“我不準”

　　“你沒有資格。”

　　“你父母委托我照顧你，若你再亂來，我馬上打電話給你父母，讓他們帶你回去。”

　　“你……”宋薇心如遭電殛，慘白著小臉，熱淚盈眶，楚楚動人。“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你討厭我，你有了女朋友就不要我了……嗚……”

　　嚴竣軒愣了一下，手足無措、緊張兮兮地看著她。“不要哭。”

　　“我偏要哭，我偏要哭給你看”兩串淚珠隨著話聲滑下細致的腮頰。

　　嚴竣軒心中一悸，那張淚痕滿腮的臉重重地在他心房裡敲了一聲巨響。

　　在他還厘不清心中情緒時，他的嘴唇已經碰上了她的……

　　宋薇心內心震動，像雕像般呆住了，眼眸眨巴眨巴地望著嚴竣軒偌大而模糊的男性臉龐，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眸，回應他的吻。

　　他柔情似水的吻緩慢地在她唇上加壓，待她呻吟出聲，他的理智也回籠了。

　　他迅速離開她，動作快捷得好像她會傳染疾病似的，這下意識的舉動，深深地讓她敏感的芳心受創了。

　　她默然無語，面無血色，淚盈於睫，整個車內充滿了窒悶的沉默。

　　嚴竣軒正襟危坐地開著車回家，雙拳放在方向盤上，氣惱自己不該唐突，不該失去理智。

　　她只是小孩子啊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怎麼可以也不知道呢他暗暗用力咬牙，氣惱自己的情不自禁。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女朋友，照顧一個青春期的女娃已讓他分身乏術，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結交女友，再加上他本身反應又慢半拍，許多曾暗示過他的女同事早就等不及他的發現，另找對象去了。

　　之所以會謊騙宋薇心，只是為了讓她對他徹底死心，不再迷戀他而做的防範措施。

　　從小看她長大，他對她已經產生一種習慣性的保護慾，原先想要另謀住處，卻又考量到她一個人住萬一遇到什麼不測……

　　那會讓他恨死自己的

　　她對他口口聲聲的愛戀已造成他生活上的困擾，他不相信她已經懂得真情摯愛，對他而言，她仿佛還是那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娃；一定是她的生活裡只有他，而她又愛作白日夢，少女情懷總是詩，造成她的移情作用，把他當成她的白馬王子。

　　為了杜絕她滿腦子的夢幻情懷，他請公司女同事假扮他的女朋友，但等了她一整晚卻等不到人，他的焦慮不安隨著時間的愈來愈晚益發明顯，最後只得讓女同事先行離去。

　　女同事離去前對他說：“我從未看過你這麼擔心一個人，也許，你真的動心了。”

　　怎麼可能她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呀他怎麼會去對一個孩子動心呢？車子一停下，嚴竣軒望了一眼副駕駛座，宋薇心已經睡著了，頰邊還留有淚痕。

　　“薇心，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嚴竣軒既無奈又憐惜地輕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