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左湘涵漸漸清醒過來，耳邊嗡嗡作響，她想揮手，但發覺身子好重，而且無法動彈。

　　她驚醒，看見自己雖然衣裳整齊，但兩只手腕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布條給綁在床頭的欄桿上，直視著她的陌生男性臉龐讓她臉上血色全無。

　　「你是誰？」她大叫。「救命……」

　　「我是誰？待會兒妳就知道了……」

　　陌生男人一臉猥褻，眼神充滿驚歎，嘴裡喃喃自語，「真美……

　　真是細白的肌膚……妳乖一點，我會好好的待妳……」

　　「你怎麼進來的？我要叫媽……媽會來救我……媽──」

　　「屋子裡沒有其它人，只有我們兩個。」他搓搓雙手，「妳比我想得還要美！我會好好對妳的，只要妳好好聽話。」

　　「不……放開我……」

　　他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前，雖然走得慢，但她的心充滿害怕。

　　左湘涵臉色泛白，心如刀割般緊縮成一團，莫大的恐懼更是把她整個人緊緊籠罩。

　　一醒來就遇到登門造訪的強暴犯……

　　是樓曼妮！

　　左湘涵一臉震驚而痛苦，她的心在滴血。

　　她信任扶養她長大的樓曼妮，也視她為親人、恩人，想不到樓曼妮卻恨她入骨，想出詭計要狠狠糟蹋她！

　　「等一下！」她語氣激動，腦子轉得飛快，「我……我可以服侍你。」

　　「想不到天底下有這種好康的事，不僅可以得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把妳大肆玩弄後還可以去我的戶頭提領到大把大把的鈔票，這真是我的幸運日……妳要服侍我？真的？」他忍不住又搓搓雙手，神情淫邪。

　　「對！不過是用我的手……你把我的手放開好不好？」

　　「我不能放開妳的手。我怎麼知道妳會不會逃跑？」

　　「我……我就算想逃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想我有那麼笨嗎？」

　　她忍住內心欲嘔的衝動，試著讓語氣更嬌一點、更嗲一些。

　　男人聽得心情大好，「妳真的不會？」

　　她猛點頭。「我真的不會！」

　　男人看看她，覺得她一點也沒有威脅性，於是真的幫她解開布條。

　　她還來不及揉揉手腕上的淤痕，他已經用他的嘴往她臉上貼。

　　左湘涵體內一陣翻湧。

　　她好怕……她想吐……

　　樓曼妮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快一點……她不守婦道，趕快去……一定還在房裡……」

　　「湘涵！」

　　邵毅剛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裡，左湘涵一臉灰土，呼吸一窒。

　　不……不能被看到……

　　她一顆芳心淒楚萬分，卻不知所措。

　　「好戲上場了……」他陰詭一笑。

　　左湘涵心中警鈴大響……

　　「等一下！」她驚愕的大叫。

　　「還等什麼？」他起身想要解開褲頭，對她笑得不懷好意。

　　「我……我……」

　　左湘涵感到一陣惡心湧上，閉著眼把臉撇向一邊，也忍住了欲嘔的衝動。

　　只是，她沒想到她這個閉眼忍嘔的表情會讓邵毅剛誤會！

　　邵毅剛匆匆忙忙的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副讓他臉色為之震動的醜態。

　　左湘涵躺在床上，竟然沒有任何想要逃跑的意思，看上去像是非常樂意似地！

　　他憤怒至極，大手把床上的男人扯下來，然後重重的猛打他。

　　男人也出來混過，從上身口袋裡取出一把亮晃晃的美工刀往邵毅剛的手臂一揮，立即劃出一道血口！

　　他齜牙咧嘴的輕叫一聲，把男人推開。

　　樓曼妮看到，趕緊捉住邵毅剛的手，神態緊張。「流血了！快，叫救護車……」

　　「不用了，我要捉他。」

　　「他有刀子，你不要衝動。」樓曼妮把邵毅剛抱住。

　　男人趁亂快速的往外衝，一溜煙地跑掉了。

　　左湘涵一臉淚水，看起來好狼狽。

　　「毅剛……」

　　「不要臉的女人！我就知道妳偷漢子，妳跟妳那個媽一樣賤！」

　　樓曼妮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給了她好幾個辣巴掌。

　　邵毅剛大叫，「夠了！」

　　樓曼妮停手，臉色詭譎陰沉，「她給你戴綠帽，你還要護著她？我出門時發覺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半路折返，看到他居然拿著我們家的鑰匙開門進來找湘涵，湘涵一看到他就非常騷，還說要感謝他教她那麼多床上秘技，讓她征服了你的身心……」

　　「不要說了！」邵毅剛聽不下去了。

　　「不是！不是……」被人惡意羞辱栽贓，還把清白的自己說成婊子，左湘涵覺得好委屈、好難過，淚水流個不停，聲音嗚咽沙啞。

　　「我看到了，毅剛，你也親眼看到了……」樓曼妮說道。

　　「說！那個男人是誰？妳是不是就像媽說的那麼賤？難怪明明新婚夜無趣又乏味，一段時日後卻變得熱情又嫵媚……妳就是讓那個男人這樣子教妳的？」

　　他臉色鐵青，怒視著她，從齒縫迸聲。

　　樓曼妮面色陰沉，「不用問了，你也看到了！問她她一定說不是！」

　　「阿茉呢？我們家的傭人怎麼不在？」邵毅剛叫喚數聲，卻無人響應。

　　「阿茉每天早上九點半到十一點會出門買菜，才趕得及做豐盛的午餐。我常常不在家，會去朋友那裡摸個幾圈，湘涵一定是趁這時候把那個男人給帶進來，今天剛好被我逮到！」樓曼妮在一旁煽風點火，把事情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沒有……我不認識他！」

　　邵毅剛聽不進左湘涵的話，他的理智、他的耐性在遇到這種突發狀況時完全消失無蹤！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他的心像被千刀萬剮般，痛得無法形容。

　　寒光從他的眼底迸發，直朝她逼視。

　　「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應該要相信我，我是你老婆。」

　　「毅剛，她好像懷孕了……我早上有聽到她吐的聲音。」

　　「妳懷孕了？」他重哼一聲，火冒三丈的瞪著她。

　　樓曼妮幸災樂禍的提醒，「搞不好是剛才那男人的種！」

　　左湘涵含淚祈求，「不……不要相信媽……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他不顧她辛酸的目光充滿委屈不平，滿心只有他戴綠帽這件事實，他的心頭紊亂如麻，整個腦子煩悶欲狂，忍不住內心高漲的怨恨，火光的咆吼出聲。

　　「妳真該死！」

　　她的世界因他的謾罵而天崩地裂……

　　無數的雷電閃過，她的幸福世界在一秒內爆炸！

　　她……身陷無邊無際的毀滅之中，頓覺希望全失，絕望罩身。

　　邵毅剛氣得濃眉糾結，他的雙拳緊握，血還不停流著。

　　「你一直在流血，等我一下。」

　　樓曼妮心疼的去拿醫藥箱過來，先幫他做簡單的包扎。

　　邵毅剛的雙眼一直瞪著左湘涵，心裡的痛苦疲憊說不出來。

　　他的臉色又青又白，如喪考妣，全身每一處都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他以為自己遇上任何事都能冷靜沉著、從容不迫，唯獨她……

　　她是他的罩門，而她竟然背叛了他！

　　他的臉色陰沉恐怖得教人駭然、無措。

　　他發覺自己愛上她了！

　　但此刻，他又恨不能馬上掐死她！

　　愛愈深，恨更深！

　　他喘著氣，惡狠狠地死瞪著左湘涵，似乎要把她拆吃入腹般，他的憤怒還在急遽上升之中。

　　左湘涵珠淚盈盈，「相信我，我是無辜的……媽，妳讓我喝了什麼？我喝了就睡著了，醒來就變成這樣，我是無辜的……」

　　「妳才不無辜，少拿妳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來說謊！妳不是常跟那個男人幽會嗎？還喜歡什麼角色扮演的性愛，我都聽到了……」

　　樓曼妮扭著嘴冷哼。

　　她眼神幽怨，站起身來，「媽……妳明知道不是這樣，妳為什麼要害我……」

　　「我是讓毅剛知道真相！」樓曼妮拉著兒子的手，視線對著左湘涵，眼裡

　　爆出火光，「妳比我還會演戲！在毅剛的面前，妳是高雅又矜持的名門淑女，在毅剛的背後，妳卻是人盡可夫的淫蕩妓女！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像妳這麼厲害，妳把我跟毅剛騙得團團轉！」

　　「不……不……」她快要崩潰了，面色慘白的跌坐回床上。

　　為什麼樓曼妮說謊不打草稿還能夠這麼的流暢？

　　樓曼妮這個恐怖惡毒的詭計是計畫了多久？

　　她根本就不是樓曼妮的對手！

　　「毅剛，相信我……」他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邵毅剛看著她的淚水，心情煩躁到了極點，厭惡萬分。

　　「我再也不要看到妳這個婊子！」他狠心的說道，語氣冷得像來自陰森森的地獄。

　　左湘涵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突然被宣判無期徒刑的囚犯，她好沉痛，也好絕望。

　　「媽，我先出去。我還要上班，希望晚上我回來時不會再見到她。」

　　他連一刻也待不下去，倉皇離開。

　　「媽會幫你處理的。」

　　樓曼妮的尾音還留在空氣中回蕩，她深幽的眼底綻出一絲得意光彩，唇角殘留著詭計得逞的冷笑。

　　左湘涵全身的力氣一瞬間全部消失，她全身乏力，不再掙扎！

　　邵毅剛竟然不相信她的清白，她好難過……

　　哀莫大於心死！

　　樓曼妮瞇著眼，為自己點燃一根煙，好整以暇的看著左湘涵。

　　「妳把東西收一收，太陽下山後這間屋子就不再歡迎妳。」

　　「媽，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是我設計的，沒錯！為什麼？還需要問嗎？因為我恨妳！我不要妳得到幸福！」

　　「我得不到幸福，毅剛也得不到！」

　　「會帶給毅剛幸福的女人不是妳，是我。」樓曼妮眼神充滿譏刺，令人渾身發麻。

　　「媽……」

　　「我會帶給毅剛幸福……我願意做他一輩子的女人……他要的人本來就應該是我，不應該是妳這個賤女人！」

　　樓曼妮的瘋病在此刻又犯了，她的腦子開始混沌，眼神有點瘋狂。

　　「就是妳……妳這個賤女人！當初妳搶走了我的男人，現在我要把我的男人搶回來……」樓曼妮狠狠瞪著她，彷彿跟她有深仇大恨。

　　左湘涵全身一陣狂顫。

　　好可怕……

　　她瘋了！

　　左湘涵撐起自己，「媽，妳先出去，我收拾一下就走。」

　　「不，妳不用走了。我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只要妳從這世上消失，我就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來搶我的男人了……毅剛就永永遠遠都是我的！」她的臉扭曲詭譎，讓人看了就怕。

　　「媽！」她大叫一聲，樓曼妮雙手已經朝她脆弱的頸子而來。

　　她狼狽的歪頭避開，趕快往外逃。

　　「不要跑！」樓曼妮歇斯底裡的尖叫。「妳這個賤女人！回來！回來……」

　　在走廊上，樓曼妮又追上她，雙手勒住她的脖子，想要置她於死地。

　　左湘涵不願意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咬著牙使勁的反抗，抓著樓曼妮的頭髮拚命拉扯。

　　樓曼妮的其中一手抓住她的手腕。

　　求生的本能讓她大力地掙開樓曼妮的魔爪，跌跌撞撞的閃躲。

　　樓曼妮急促喘息著，「敢反抗我？賤女人！妳等著，我要妳死！」

　　她往回走進房間，從抽屜裡取來一把銳利的短刃，發狠地跑了過來。

　　左湘涵拚命的往樓下奔跑，她稍稍回頭，見她又快要追上來，嚇得血色全無，宛如鬼魅夜叉在身後索命般跑下了樓梯，卻因為失足而摔落在地。

　　「疼……我的肚子……」她汗水流下，吃痛的抱著腹部。

　　樓曼妮陰慘慘地冷笑。「看妳往哪裡跑！妳跑不掉了……就是妳這張臉迷惑了我的男人，去死吧！」

　　神色瘋狂的樓曼妮緊握刀柄往她的臉上刺來──

　　左湘涵脖頸一歪，險險避過，但她已經氣喘如牛。

　　「媽……」

　　「夫人……啊！少夫人！」

　　傭人阿茉正好買菜回來，看著面前這一幕，當機立斷把菜籃往樓曼妮身上一扔，馬上往外頭跑大叫救命！

　　樓曼妮追出去想要阻止她，機警的阿茉一邊跑一邊叫得更淒厲更尖銳，一下子就喚來幾位見義勇為的鄰居路人，動作飛快的制住了樓曼妮，也把痛得快要暈過去的左湘涵送醫。

　　醒來的時候，左湘涵面對的是一室的慘白，與肚腹裡仍存的刺痛感。

　　「對不起！」

　　邵毅剛站在她的身畔，眼裡溢滿了溫暖與柔情，還有深深的歉意。

　　左湘涵詫異的看著他。

　　他也會道歉？從小到大，她倒是第一次聽到！真的好諷刺！

　　「我說──對、不、起！」他粗啞著聲音。

　　「孩子流掉了，對不對？」她眼眶泛濕，吸吸鼻子，聲音淒楚惻然。

　　他白著臉，「媽已經被我送進精神病院，這輩子她都會住在那裡。我對不起妳，孩子沒有了，只要妳原諒我，我向妳保證，孩子還會再有的。」

　　「沒有孩子，我們之間也該徹底結束了。」

　　他的五臟六腑像被狠狠切割過，咆叫道：「不！不要這樣說！」

　　「這個家已經支離破辟了，纏繞著我們二十幾年的怨恨也該一筆勾銷了。我們是因為媽的緣故才會結婚，你一點也不愛我，我認了，也看開了。」左湘涵在徹底痛過後，覺悟了。

　　強求何用？只會讓自己傷得更重，痛得更深。

　　她想要遠離這一切！

　　「我愛妳。」他認認真真的說，紅了眼眶。「我真的愛妳。」

　　「你的愛，我承受不起。」她露出了帶著悲涼的笑容。

　　「不要這樣說！」他語聲淒然，一滴熱淚滾落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掉淚！她的心很震撼，淒楚的綻開苦笑。

　　「我知道過去我對妳太壞太壞了，還任媽欺負妳，是我的錯，我知錯了，妳給我彌補的機會。」

　　「好，我給你機會。放我離開！」

　　「湘涵……」他眼中閃著淚光，情緒激動而悲痛。

　　「我是整個事件裡最無辜的人。從小就被領養，就像你們家的童養媳，一張婚契對我而言卻是讓我喘不過氣來的賣身契……現在，可以還我自由嗎？」

　　「妳要離開我？妳不愛我了？」他哽咽。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沒用，她要走，他就情難自禁的哭了出來。

　　在他心裡，目前只剩下她是最親近的人了。

　　失去她，他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追求的名利、地位、金錢都是虛華不實的，只有她的愛能填滿他內心的空虛寂寥，她像是他的空氣跟水，失去她，他就活不了了。

　　左湘涵緊緊凝視著他真誠的眼神，熱淚盈眶，「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愛你……你把我傷得好重、好重……」

　　他的心情一陣翻湧，淒楚哀痛的慢慢說道，「我好愛好愛妳，無法失去妳……請妳讓我好好愛妳……我會讓妳知道，我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賣身折磨中，結婚證書會是愛的證明！」

　　「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左湘涵眼底的淒涼無奈讓邵毅剛心痛萬分。

　　「可以！只要妳願意。」他喉頭梗塞，悲痛的低嚎。

　　左湘涵摸著他的臉，他的淚……

　　她的心還是有感覺！

　　即使被傷得這麼重，她這是愛他。

　　失去他，她的人生也會失去光明。

　　從小，他就是她追隨的唯一焦點，她覺得自己是為他而生。

　　現在，她還是如此認為……

　　她捫心自問，真的願意失去他嗎？

　　不！

　　「毅剛……」下一秒，她已經把他抱住了。

　　他在她懷裡不敢亂動，顫顫驚驚的輕問，「妳抱我的意思是──妳願意給我機會，重新接受我嗎？」

　　「嗯。」

　　「謝謝妳。謝謝妳！」邵毅剛流出失而復得的喜悅淚液。

　　他緊緊擁住左湘涵，「等妳出院，我馬上把我所有的財產過戶給妳，以後我若讓妳不開心，妳就跟我離婚，讓我一無所有。」

　　「啊？」她眨眨眼。「你真的要把你的財產全部給我？」

　　「對！我要妳有保障。而我，如果我再做錯事，妳就別理我了。」

　　「嗯！」她的心悸動了一下，笑燦如花。「我真的會不理你哦！

　　你不後悔？」

　　「妳是我最大的財富，只要有妳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後悔！」他握住她的手，柔情款款的與她四目凝睇。

　　左湘涵臉上的表情好幸福，好幸福！

　　只要有心，願意低頭惜福，真愛還是存在你我身邊……

　　【全書完】